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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讓夏明朗有機會露出他得意的可惡嘴臉,像看一隻蒼蠅似的看着他說:怎麼樣?我猜得沒錯吧?你就是這麼點出息。
不,絕不可以。
所以總要先承受這一切,然後纔能有機會告訴夏明朗:你錯了!
這些折磨,是我與你的第一局,我會熬過這一局,爲自己賺一個平等對話的機會,然後在第二局,輸的人,就是你!
陸臻惡狠狠地發誓。
自然,夏明朗沒有給他多少時間去思考,不同於初試時放養式的訓練模式,正式培訓期間他們的訓練強度大得讓人喘不過氣。早晚“5個500”:500個俯臥撐,500個仰臥起坐,500個蹲下起立,500個馬步衝拳,500個前後踢腿;每週“3個3次”:3次3000米全障礙跑,3次25公里全負重越野,3次10公里武裝泅渡。
偶爾夏明朗會眉花眼笑跑出來說我們支持奧運,搞一個五環套餐,整個套餐包括繞着基地跑五圈,上旁邊的山頭跑五圈,軍事障礙跑五圈,武裝泅渡搶攤來五圈,最後1500米行進間移動靶射擊走五圈,基本上一個套餐下來,地上伏着的就全是半死的人了。
而這一切,也都只是不能算在正式的訓練科目中的常規的背景,那些正式的科目則更是讓人眼花繚亂匪夷所思。
陸臻發現自從他到了這個基地開始就沒再打過一次正常的靶,槍械永遠是散的,四零八落,靶位永遠是詭異的。他們會在五公里全力越野跑之後直接被拉上靶場,在心跳220的震顫中喘着氣瞄準。
烈日的午後,抗暴曬訓練,光着膀子站在大太陽底下四小時,連血液都被烤乾,化爲空氣。他在模糊的視野中看到夏明朗坐在越野車的陰影裏,雙手抱着保溫杯喝冰鎮綠豆湯,烈日晴空下可以清晰地看到瓶口那絲絲的白氣。
在一整天的高強度體能訓練之後,衣不解帶,全員被拉去教室上課,98型主戰坦克的技術優勢和射擊死角,SG550狙擊步槍的各項參數與使用缺陷……他們要學習的東西太多,北約制式的作戰手勢與地圖描繪,全世界主要槍種的拼裝保養和使用,各軍事強國最近的單兵作戰體系……
烈日炎炎,拖着疲憊的身體坐在悶熱的教室裏,電扇只有一臺,是對着教官吹的,汗水在作訓服下面流淌,手溼得幾乎握不住筆。
不敢睡着,陸臻在困到最厲害的時候會用筆尖扎自己的手指,所有的成績都會折成標準分匯入總分裏,階段性考覈,不及格的隨時都會走人,身邊的隊友越來越少,常常在下一週,原本跑在自己身邊的熟悉面孔已經消失再也看不見。
如果說現在的生活與原來有什麼不同,那就是夏明朗這張令人討厭的臉開始頻繁出現,招搖過市做衆人仇恨的靶點。
50公里武裝越野,陸臻早過了極限,腦海中一片空白,剛剛摸到標誌着終點的那輛車就在路邊趴下了,夏明朗看了看,挺親切地湊過去問:“又要吐啦?”
陸臻胃裏翻上來的東西已經到嘴邊了,被他這麼一問,牙一咬,脖子一梗,竟硬生生又給嚥下去了,胃液在食道里來滾兩趟,燒得喉嚨口火辣辣地疼。
“慢慢喫,別噎着了!”
你……
陸臻暴怒,趁着胃裏又是一陣翻江倒海的勢頭,索性用盡全力衝着夏明朗一口全噴了出來。夏明朗身形一閃,退開一步去,連個星兒都沒沾着。
“喲……都用上生化武器了。”夏明朗搖着頭,慢條斯理地撣撣自己身上的灰,彎下腰去對着某人的耳朵根輕聲道:“違規了啊。”說着,腳尖一勾,戰靴準確地踹到陸臻的胃上,給那正抽了筋似的在疼着的器官上又加了一鞭子,陸臻觸電般地往前一撲,越發吐得摧心撓肝似的。
“吐完把地掃一下啊!別讓老鄉們說咱們這幫當兵的不講衛生。”夏明朗丟下句話,從陸臻頭上跨了過去。
陸臻一面吐,一面狠狠地揪光了地上的草!
“隊長,你那腳給得,狠了點兒吧!”揹着人的地方鄭楷那好人的個性總是忍不住地要發揮一下。
夏明朗用眼角瞄到陸臻還在地上趴着爬不起來:“都這麼久了,還吐,就是心理問題了,索性讓他吐個狠的,這輩子都不想再吐。”
“隊長,我相信他下次再胃抽筋的時候,一定特想喫您的rou。”方進笑嘻嘻插話。
“我說,你小子是不是覺得特懷念啊?”夏明朗斜着眼看他:“實招了吧,你當年看中我哪塊rou來着?”
“肱二頭肌和前臂伸肌肌羣。”
夏明朗也就是隨口一問,沒想到方進竟然直接蹦了兩個專業名詞給他,頓時詫異起來,目光一凜,直直地刺了過去。
“別,別……隊座,實話跟您招了吧,在俺們那屆,您老身上這639塊肌rou,全都有主了,就等一聲分屍令下,哄搶,各歸各位……就那骨頭架子還不帶扔的,還能熬碗熱湯喝……”方進看着夏明朗那一臉的陰笑,邊說邊退,等退出了夏明朗的拳腳範圍,一轉身撒丫子就跑:“隊座,我替您去菜地裏看看哈……”
“這幫小兔崽子,回去收拾你們……”夏明朗笑罵,看着方進躥得如雲豹一般迅捷的背影。
就是那一次,陸臻吐到最後幾乎脫水,車門近在咫尺,他一點一點挪過去,卻沒有力氣往上爬,最後還是徐知着把他抱上了車。可是在模糊的視野中,那雙精亮的眼睛仍然清晰可辨,審慎的目光,令陸臻不自覺地警惕。
不能輸,所以要贏,不能哭,於是只能笑。
夏明朗看到陸臻疲憊地彎起嘴角,露出硬生生扯出來的笑容,眼神有點散,但是仍然挑釁。夏明朗轉過身,在陸臻看不到的角度微笑,不錯,這小孩,他喜歡。
陸臻一直不斷地告訴自己要冷靜,即使環境險惡,他也不能丟掉自己做人的原則,要不然,那纔是最可恥的失敗,可是很快的,他的眼睛已經不會去看別的東西了,除了靶紙,目標,還有夏明朗!他不知道究竟爲什麼他非得盯着夏明朗看,但是他必須從那個人身上得到點什麼——憤怒、不平……所有帶着硝煙味一點就着的東西,他需要燃燒。
那一年陸臻24歲,在他24年的生命中,他一直都是站在隊伍最前排的人,天之驕子,目下無塵。
當然,他不算高傲,他斯文優雅,平易近人;只不過能用“平易近人”這個詞來形容的人本身就有一種特別的優越感。在他二十幾年來有恃無恐的人生中,他一直都受到寵愛,所有人都對他說:你已經很好!從來沒有人像夏明朗那樣漠然地看着他,搖頭:你真不怎麼樣!
陸臻當然是平和的,但是那種屬於陸臻式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