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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知着當然拗不過他,鬱悶地坐了回去,伸長了脖子勾着看。
食堂外面的院角里,陸臻正趴在那兒摧心撓肝似的吐,夏明朗拿了杯水蹲下來幫他拍背順氣,陸臻胃裏本來就沒什麼東西,吐了半天膽汁都吐出來了,身體縮成一團直喘氣。夏明朗把水遞過去,陸臻喝了幾口剩下的全澆在臉上,這纔回過神看清是夏明朗。陸臻把臉上的水跡抹乾淨,極爲專注地看着他,說道:“我能喫,不過你得讓我緩一下。”
夏明朗頓時一愣。
陸臻頓了一秒,忽然撐着牆站起來:“那我現在就去喫。”
“哎哎。”夏明朗連忙攔住他,腦殼又開始抽痛,真是見過愣的,沒見過這麼愣的,狠角色,狠到家了!
“還有什麼問題嗎?”陸臻就那麼站着,一雙眼睛平平靜靜的,燒得夏明朗頭上冒青煙。
“行了行了,別吃了,跟我去廚房,我去給你弄點別的。”夏明朗攬着陸臻的脖子要走,陸臻卻硬生生梗住站直了:“這樣不太好吧!”
“好不好,這地方由我說了算。”夏明朗黔驢技窮之際不覺就有點惱羞成怒,偏偏陸臻斜着眼不以爲然地挑視他,夏明朗擡手一擰,陸臻反抗不及就已經被他扛木頭似的扛了起來。按說陸臻也不至於這麼差勁,只是今天被折騰得狠了,一時不察被人偷襲得手。
陸臻氣結,一聲不吭地去勒夏明朗的脖子,夏明朗不理他:“擰什麼擰吶,合着就你有嘴,就你會說理?你有理你理大過天了,行了嗎?”
陸臻總不好把他給勒死,秀才遇上兵,果然有理也說不清。
夏明朗在廚房裏找了兩個蛋,隨便切了點青蔥菜葉子什麼的,給陸臻炒了一碟子飯,陸臻拿勺子挖了一口,居然味道還不壞,於是慢騰騰地嚼着。夏明朗在旁邊坐下趴着看他,陸臻被他看了一會兒,慢吞吞地說道:“隊長,你要想喫就說一聲,我給你留點兒。”
夏明朗頓時失笑:“其實我就是想把你餵飽了再問問,你到底是什麼時候看出的破綻。”
陸臻挖了一勺飯嚼得慢條斯理,夏明朗也不催他,等飯嚥下去,陸臻慢慢吐出一個字:“蛇。”
“哦?”
“本地人從小就見慣了蛇,不會把它當成是一個特別可怕的東西,自己都不怕的東西就不會想要拿來嚇人,苗人就算是用蛇來逼供,也會用毒蛇,一點點試着咬,威脅性命的嚇法,而不是像你這種整上幾百條沒毒的來扔在我身上,這種是心理恐懼,我就知道是你,”陸臻擡起頭神色複雜地看了夏明朗一眼:“你知道我怕它。”
“所以,就因爲這個?”夏明朗不信。
“這是突破口,當我確定要懷疑之後,最初和之後的一些破綻都聯繫到了一起,當然,你馬上又出現了,於是我就徹底確定了。”
“那樣都認得出來,你小子辨僞能力真強。”夏明朗感慨。
“人們分辨一個人的方式主要是臉,但其實毛髮氣味體貌身形都可以,樣子!”陸臻忽然凝眸,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我記得你的樣子,夏明朗!”
夏明朗愣了一下:“我應該要覺得榮幸嗎?陸臻少校。”
“隨便。”陸臻撇撇嘴,繼續埋頭苦幹。
“你很生氣,爲什麼?因爲我利用了你的信任?”
“隊長,說句不好聽的,我生不生氣,對您來說重要嗎?”陸臻戲謔地挑着眉毛,聲調冷冰冰的。
夏明朗道:“當然重要,以前就很重要,將來會更重要。”
陸臻嗤笑一聲:“也對,激怒我們是您的興趣愛好。”
“以前是,將來不會了。”夏明朗的手掌按在陸臻的肩膀上:“陸臻,人與人的信任從來都不是無條件的,我要相信你到足以把我的命交給你,必須要給你一些考驗。從現在開始習慣做我的兄弟,而我也會努力的,不再讓你生氣,不讓你失望。”
陸臻一時無言,硬生生把嘴裏沒咬盡的飯粒吞下去,擦得喉嚨口有點辣。陸臻忽然覺得他還是會相信他,這雙眼睛這個人,好像騙了他一百次,他還是會相信他第一百零一次。
“當時真的害怕嗎?”夏明朗問道。
陸臻挑起眉毛看他。
“你以爲我只是在折磨你?用你最深的恐懼……逼你屈服?或者說,考驗你們忠誠的底線?”
陸臻沒有說話,一雙眼睛清明透亮,火光閃閃地表明瞭他的看法。
“不,對抗不是我的目的,守口如瓶也不是我的目的,將來的系統訓練會讓你們學會怎麼做口供,以保證你們即使在精神崩潰的時候也能保守祕密,所以,設計這些只是爲了讓你們經歷,知道自己怕什麼,然後才能克服。”夏明朗語氣平緩。
陸臻眨了眨眼,忽然問道:“那隊長最怕什麼?”
“如果說心理恐懼的話,”夏明朗勾了勾手指,陸臻無奈地俯耳過去。
“溺水。”夏明朗聲音壓低,做一個噤聲的手勢:“不要告訴別人。”
說的比唱的還好聽,他無數次看到這人在水裏拼命,潛水時間高達3分15秒。陸臻撇撇嘴:“我不相信。”
“爲什麼,因爲我剛剛騙了你?”夏明朗失笑。
“我無法信任一個像你這樣的人。”
哦?夏明朗挑了挑眉,眼睛慢慢地眯起來,陸臻不自覺全身僵硬,一級戰備。
正常人都會有一個接觸安全區,於是在日常的交往中,很少有人會突破這個範圍過分地靠近他人,因爲這是一種冒犯。但夏明朗喜歡,他喜歡這種慢慢接近的侵略感,然後挾着這股尖銳的氣勢停在別人耳朵旁邊說話。
“沒關係,我已經相信你了,等到了戰場上,我會把我的命交給你,幫我守好它。”聲音很輕,但是清晰,一字一頓。
陸臻已經不自覺保持了僵直的姿勢,全身的寒毛都乍了起來,目光平視前方。
威脅?承諾!
爲什麼一個人在說承諾的時候都會有這樣大的脅迫感?陸臻聽着那一個一個的字被吹進自己耳朵裏,個個都像是有實體,四角方方的,颳得耳膜生疼。
“對不起。”夏明朗在陸臻肩上輕輕一拍。
“哦?啊?”陸臻正忍得牙齒痠痛,卻不得不把視線調了回來,在十釐米的距離與夏明朗對視:“你對不起我什麼?對不起騙了我?”
夏明朗皺眉。
“要不然,難道竟是因爲對不起沒騙倒我?”
“對不起,”夏明朗點點頭,“這是我的失誤。”
陸臻一時氣結。
“很快你就會明白的,記得我已經道過歉了,”夏明朗挑眉一笑,“相信自己是沒錯,但在這裏,我希望你還能相信我。當然你可以堅持不信任我,沒有關係,將來如果你再失望的話,可以更不信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