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126
“黑子,說你有急事。”陸臻扶着腰仰頭大口喘氣,夏明朗看着他的汗水從額角滾下來,一路滑行,沒在衣領裏,此時此刻他的立場微妙,不由得心動神搖口乾舌燥,然而回想起“黑子”這兩個字,夏明朗在心裏靠了一聲,心道我明明是叫徐知着去傳話的,怎麼那小子竟敢?真有種!
“對了,什麼事啊?”陸臻緩過氣來。
“其實,沒什麼事。”夏明朗扭捏。
陸臻對於這種忽然召見又不說爲什麼的戲碼已經久違,貿貿然再相見幾乎有種穿越的味道,一時之間沒有鬱悶只有興奮,就好像是看到某位李鬼裝李逵,忽然手裏的板斧一抖,果然不是鐵打是木造,陸臻正想拍拍手說:你怎麼還玩這出啊,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麼真是……
夏明朗忽然非常尷尬地瞧着他,目光閃爍,說道:“我給你準備了個生日禮物。”
陸臻一愣,嘴巴張成一個O。
作爲一位從列兵起步走向中校崗位的草根英雄,作爲一位生在大西北長在野戰軍的粗獷男子,夏隊長毫無疑問地保留了一部分底層兵匪氣質中比較粗礪的習氣,而這些通常被小陸少校鄙夷地稱之爲不懂浪漫。
雖然夏明朗堅定不移地認爲那根本就是扯淡,他怎麼不浪漫了,老子跟你槍林彈雨裏來去,浴血驚魂的簡直浪漫死了,可現實是,如果你找了個小資的老婆,哦不,就當是老公好了,那麼在某些關鍵的時刻你也就只能順着他哄,所以這一次夏隊長豁出本兒去,爲了驗明一個浪漫的正身,他學習了一樣樂器——
口琴!
陸臻張口結舌驚愕地看着他,先是說:啊啊啊,我要過生日了嗎?哦哦,不對啊,今天是我生日啊!!
然後更加激動地拉着夏明朗:什麼禮物什麼禮物,長什麼樣的,什麼樣的……
陸臻私心希望那是一個可以長久留存下來的禮物,就算是一個子彈殼也好,讓他可以時常拿出來看看。
“你,咳,反正就這樣吧,你就當是心意。”夏明朗咳了一聲轉過身去,陸臻驚奇地發現那三寸厚的臉皮居然都透出了一點血色。
夏明朗從袖子裏把裝備抽出來,用一種慷慨就義一般的神情吹起了。
不要嘲笑,請嚴肅,不要嘲笑,對於一個連簡譜都不識的人,我們不應該要求更多。夏隊長的本意其實並不是這麼簡單,可無奈的是他沒有辦法用死記123、321的方法背下大段的譜子。所以,心意,就像是隊長說的,大家都當是心意到了就好。比如說陸小臻同志,現在基本上已經感動得淚眼婆娑。
夏明朗一曲盡,用一種我知道我自己死透了的表情豪邁地轉過頭,不期然對上陸臻眼淚汪汪的大眼睛。
“你哭什麼?”夏明朗嚇一跳,心道也沒這麼難聽吧?
陸臻專心抹眼淚,眼眶兒揉得紅紅地衝着他笑:“我開心不行嗎?”
夏明朗放心了,拿口琴敲他腦袋:“行啊,怎麼不行。”他的聲音很寵溺,他的心中卻在感慨,這把總算是押對了。
“新買的?”陸臻心懷激盪地把口琴從夏明朗手裏抽出來,看到上面貼着嶄新的膠布,黑色墨水筆齊整地標着:1234567,那些字跡還很鮮潤,不過寫了三四天的樣子。
“哦。”夏明朗抓抓頭髮,“第一次碰這種玩意兒,走調了你多擔待。”
“沒關係,”陸臻低頭笑,聲音溫柔如水,“你把音全吹錯了也沒關係。”
“也不至於會全錯吧!”夏明朗嘀咕。
“事實上,”陸臻忍不住大笑,“你還真的就是全錯了。”他指着那層膠布遞給夏明朗看,“你貼偏了一格,全部高了一個音。”
夏明朗頓時傻眼。
“沒事。”陸臻美滋滋地蹭着夏明朗的肩膀,“我很喜歡。”
夏明朗沮喪地嘆氣:“你喜歡就好。”
他遙望金烏西去,感覺自己倍兒蒼涼。
“這口琴送我了哦?反正看這樣子你也不會再碰它了。”陸臻把膠布撕下來,想了想,又按原樣錯一格貼了回去。
夏明朗很不爽地“哦”了一聲,雖然效果顯著,他還是覺得今天真是丟人現眼。
陸臻隨手把琴甩了甩,貼到脣上吹了一段,夏明朗頓時驚訝地瞪大了眼睛:“你會吹這個?”
“好久沒玩了,生疏了。”陸臻笑道。
夏隊長的不爽又加深了一層:“沒聽你說過。”
“你沒問嘛,我還會彈鋼琴呢。”陸臻眨眨眼,夏明朗鬱悶到了極處,於是釋然。
“想聽什麼?允許你點歌。”
夏明朗想不到要點什麼,或者說,他並不介意陸臻吹什麼,反正什麼都好。
陸臻想了想,憂傷而和緩的調子在他的脣邊流淌出來,伴着西沉的落日紅光,將暮春染出了幾分秋初的蒼涼蕭索,夏明朗熟悉這調子,轉過頭看他。是,風琴的音質聽起來與口琴有幾分相仿,很適合改編做口琴曲,陸臻似乎早年練過,自己重新編了曲,副歌的和絃裏墊了音節進去,聽起來更加寂寞哀涼。
“怎麼想起來吹這個?”夏明朗問道。
“大學時候很喜歡這種歌,你也要允許我有……”陸臻飛快地擡頭看了他一眼,明亮的眸子裏有過分閃爍的光。
“怎麼了?”夏明朗溫聲道。
“前一陣,就是你不在那會兒,我老是會想到這歌,就覺得……我連,我連刻着你名字的那棵樹都沒有,就算是你只是迷失在遠方,我都不知道去哪裏等你……”陸臻越說越低,漸漸不再出聲,他不敢再動,生怕太多的面部表情會讓眼淚流下來。
“以後不會了。”夏明朗仔細分辨了一下風裏的聲音,確定四野無人之後終於大着膽子從背後抱住了他。
“以後不會有這種事了,我死了也會回來,回到你這裏。”
風過林梢,唯有風,穿透荊棘,無可阻擋。
陸臻聽到沙沙的枝葉相碰聲,他想起曾經喜歡的一本書,那裏面說最美麗的愛情到最後,是兩個老人老到再也動不了於是一起躺在牀上,手握着手,說:好了,現在我們可以死了。(注1)
在那一刻他忽然想對夏明朗說,讓我們發誓相愛用盡這一生吧。
可是故事的最後那兩個人都沒有活到老邁,一個消失在大海,一個自盡在人海。
承諾是可怕的東西,人們總喜歡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其實那是最悲涼的心願,大家都忘了上一句:死生契闊,與子成說。
生死離散,這是最無奈的現實,要如何握你的手,直到白髮蒼蒼?
陸臻擡手把夏明朗的手指握在掌心裏,遠處的夕陽已經與地面接在一線,再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