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安贞美滋滋的筹划着之后的官途 作者:未知 得到赵开山的通知,苏咏霖立刻召开了全体军官军事会议,把地圖摊开,最后一次讲述义军的行军攻略。 先打弱的,再打强的,根据金人村寨和镇防猛安营寨的分部方位,从距离最近的金人村寨开始攻击,攻打他们的民户。 他们的民户基本上都化身为养尊处优的地主,要說战斗力,估计也不剩几分。 通過打击他们的村寨获取军队的战斗经验和胜利者的心态,扫除大家对于金人的恐惧,然后再去拔除作为真正的军事设施的镇防猛安。 這应该不是难事。 怀着如此這般的信心,苏咏霖开始交代战士们不一样的东西。 這些事情之前他也交代過,现在是最后的嘱咐。 “记住,除了打胜仗之外,還有一個重点,那些金人俘虏能不杀死就不杀死,要把他们留给本地农民,要发动农民,把刀交给他们,如此,才能让本地农户与我們真正的站在一起,无法割舍,明白嗎?” 军官们整齐划一。 “明白!” 苏咏霖点头。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法,不能有妇人之仁,不能有任何迟疑,明白嗎?” “明白!” 全体军官领命,四散而出,把苏咏霖的指令传达给全体士兵,从上到下,统一意志。 随着军官的到位,全军开始行动。 负责后勤的林景春带着妇女和儿童们這些“后勤人员”把钢刀、长枪、盾牌、弓箭和简单的自制甲胄纷纷发到每一名士兵手上。 部分士兵看着妻子、孩子,对她们笑了笑,沒說什么话。 妇女和儿童们也沒有說话,默默地把后勤物资发给每一名士兵,然后列队整齐的离开了操练场。 她们的职责完成了。 她们知道自家男人、父亲要去干什么,也知道這一去会有什么样的危险,但是她们更知道不這样去做,未来就是昏暗无光的。 苏咏霖說過,要带着他们去创造一個属于咱们自己的未来。 這些妇女儿童和男人们一样,也都怀着同样的信念,对未来怀有深切的期盼。 后勤物资全部到位之后,军官们带着士兵们一起全副武装,然后在大操场上集合队列,等待接下来的命令。 很快,全军集合完毕,苏咏霖顶盔掼甲全副武装的来到全军面前检阅部队,然后下令下发全军铭牌。 “這小木牌牌上有你们的名字,籍贯,還有所属队伍的番号,随身携带好,不能丢掉,到时候领赏也好挨罚也好,都要靠這個小牌牌,你们有,我也有。” 苏咏霖举起了属于自己的铭牌:“当然,最重要的是,当你战死在沙场上的时候,你的战友可以靠這個牌牌确定你的身份。” 练兵场上死一般的寂静持续了一阵子。 死或生,這是一個值得探讨的問題。 但是对于战场上的士兵们来說,這肯定不是一個让人感到愉快的话题。 尽管如此,他们和苏咏霖一样,已经沒有了任何選擇的可能。 同样沒什么選擇可能的除了赵开山和苏咏霖,還有沂州防御使安贞。 私下裡,安贞和赵开山的关系還是不错的。 当初他调职来沂州,赵开山是领头欢迎他前来就任的,之后也多有送礼、亲近,两人私下裡的关系是很不错的。 本来也该一直這样不错下去,但是括地的事情使两人的友情遭到了考验。 一边是公家的任务,一边是私下的友情和往来,安贞对于這样的事情感觉到非常痛苦——真要把赵开山的地给括了,以后谁還给送礼啊? 沂州地面上本身就是汉人的豪强地主占着主导地位,倒不如說整個中原都是如此。 汉人豪强地主的势力很庞大,以前的朝廷都不敢随便乱来,动作都比较轻柔,生怕引起這些地主的反抗。 结果换了一個谋逆上位的皇帝,南迁女真户口的动作骤然加快,搞得他们根本沒有多余的荒地官田给女真户口耕种居住,要完成朝廷指令,只有拿现成的土地开刀。 可最好的现成的土地都在地主豪强手裡,普通自耕农好欺负,但是哪裡满足的了括地所需呢? 沒奈何,只能拿地主开刀下手。 于是這沂州地面上官府和地主的关系顿时就紧张起来了。 但是吧,這欺负都是从小地主开始欺负,柿子捡软的捏,不动大地主的利益。 然后他再多加安抚,說這個政策就是一时的,干掉几只小虾米,大家不要在意,以后日子還是照常過。 這样姑且還能稳定局势。 一段時間内,山东的局势還是能勉强维持住的。 结果来的人越来越多,朝廷给的压力也越来越大,面对越来越多的女真民户和越来越少的地,安贞实在是沒办法了。 为了脑袋上的官帽,也只能牺牲一下他和赵开山那吹弹可破的友谊了。 括地开始向着中等地主和大地主的土地进行,赵开山等人的祖产遭到了侵犯,他们非常不满,三番五次找到官府要抗议,安贞只能苦口婆心的把他们劝回去。 但是自家利益受损怎么会那么简单罢休呢? 又是送礼又是走后门,安贞自己也是烦不胜烦。 他很想让這帮家伙知道新皇帝完颜亮当初是怎么屠杀掉那帮反对他登基的宗亲贵胄的。 血脉亲眷他說杀就杀,很多他叔叔伯伯一辈的功臣家族被他杀戮一空,当初被宋军畏之如虎的将军们的后代几乎全都死在了完颜亮手裡。 岳飞心心念念办不到的事情,完颜亮办到了。 以此,他积累了巨大的威望。 也因此,他下的命令,沒人敢不去执行,生怕自己就是下一個冤死鬼。 這种高压之下,赵开山等人的压力实在不值一提。 能糊弄就糊弄,能搪塞就搪塞,過一阵算一阵,他也沒什么更好的办法。 安贞是個女真人,全名裴满安贞,爷爷也曾是军队裡骁勇善战的将领,到父亲那一辈开始从政,逐渐汉化。 他這一辈就更是如此,名字都像是汉人的名字,整個家族摇身一变成了一個油滑的官僚家族。 天下官僚是一家,宋国官僚的本领,金国官僚也一样不落的全部学会了,并且大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架势。 眼下赵开山請客,无非又是那些說辞,让他先去括别人家的地,放過他家的地——事实上,這些日子很多地主豪强也通過各种方式向他寻求這种可能。 总之死道友不死贫道。 通過各种空头支票的许诺,安贞還小小的赚了一笔,并且开始向上级送礼、寻求调离沂州去其他地方继续做官赚钱的可能。 做官对于安贞来說其实就是一门生意,這個地方名声臭了做不了了,那就去另外的地方做,金国那么大,难道還做不了官了? 安贞美滋滋的筹划着之后的官途。 前往赵开山家的马车上,安贞的亲信思淇皱着眉头。 “這段時間,有些消息說赵开山正在接触沂州各家大族,不知道在和他们商议些什么事情,括地是肯定要括了赵开山的地,咱们现在這样過去,怕是不太好吧?” 安贞却不以为然。 “有什么不好的?他接触那些大族,横竖也是打探消息,彼此互相通气,想得到朝廷的动向以做准备,可是朝廷的动向哪能那么容易就让他知道呢?” “那要是赵开山知道他的地非括不可,他会不会狗急跳墙?” 思淇還是很忧虑。 安贞摇了摇头。 “以我对赵开山的了解,這是一個色厉内荏的人,虽然表面上看着威武雄壮,其实沒什么胆量,就算有,也是一时血气之勇,根本不能成事,括地又不是把他的地全给括了,不至于的。” “但是朝廷這個动向,本地人应该沒几個不知道的,来的本族人越来越多了,也不知道皇帝到底是怎么想的,一口气折腾那么多人過来,搞得我們也很为难,不是嗎?” 思淇满脸苦恼。 “這個事情,我隐约听到過一些风声。” 安贞压低了喉咙,靠近思淇的耳边低声道:“据說,只是据說……皇帝有南征的想法。” “南征?” 思淇一脸惊恐:“咱们和宋国十几年不打仗了,怎么突然又要打了?打仗不是小事啊!這還得了?谣言吧?” “谁說不是呢?但是就今上這样的皇帝,你說有什么事情是他做不出来的?” 安贞撇了撇嘴:“京城說迁就迁,为了防止勋贵思乡回去,還把上京拆了個干净,谁反对都沒用,他要是能听劝,就真的怪了,所以我才找人帮我运作,把我调离這裡。 一旦开战,山东必然是前线,到时候别說迁居而来的那些族人了,就算是咱们自己搞不好都要被拉上前线,我才不干這种事情,战端一起,谁敢保证自己一定能活着回来?” 思淇想了想完颜亮做皇帝這些年来干的事情。 嗯,的确沒什么是他干不出来的。 如此一想,他就真的有些恐慌了。 “照這样說,他那么急着往山东迁移本族人,就是……” “方便就地征兵啊,免得大老远舟车劳顿的南下,到时候大军還沒到前线呢,人都快跑沒了,那還怎么打仗?你以为现在還是几十年前啊?美食吃着美酒喝着美人玩着,谁愿意打仗?” 安贞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此处不宜久留啊,一旦开战,两国十几年相安无事的局面一去不复返,到时候咱们赢了還好,要是输了……” “会输?” “你也不看看那些猛安谋克户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前年演武你還记得不?十個人裡有八個拉不开硬弓,五個骑不好马,镇防军那帮人除了赌钱喝酒還会什么?這中原花花世界啊,都享福了,谁還操练演武?” 安贞一脸郁闷地叹了口气:“反正我是不想掺和這种事情,不论输赢对我而言都沒什么好处,我一定要赶在這之前离开。” “那我……” “放心,我会带你一起走的。” “多谢。” 思淇越想越怕,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哎哟”一声,感叹自己命途多舛。 两人說话间,马车距离赵开山的庄子越来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