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凰真的五指山

作者:天衣有風
書房裏楚河漢界切得分明,以書桌的中線爲切面,左側部分的書房歸聶然,桌面連同椅子上放滿了各種卷宗資料,右側部分的空間歸雲之,相比起左側的擁擠,右側顯得空閒許多,散發錦衣的男子,懨懨地伏在桌邊,偶爾低咳兩聲,手中握着一卷神怪志,有一眼沒一眼地瞧。

  空氣中,書香與藥物微澀的苦意相互浸透,聶然沒看一會,便忍不住擡起頭來,問道:“只讓凰真一個人跟着,不會出岔子麼?”

  考慮到派人跟隨寧白,人數太多反而容易給予對方渾水摸魚的機會,聶然決定反其道而行之,只派一兩人時刻尾隨,其他的支援則守在幾處隨時待命。

  這麼一來,派出去的人本身要有強大的武力作爲自保的基礎,否則恐怕還沒等到己方的支援到來,人質已經被劫走。

  她原本是隻想借何田田負責尾隨寧白的,因爲行露有一部分跟蹤潛伏的知識,來自曾是頂尖刺客的何田田。但考慮到何田田前陣子才受過刑,雖說他傷愈的速度比行露等人快,畢竟還是有傷在身,於是她又想讓凰真從旁支援,可沒料到向雲之一問,後者卻說是隻要凰真便足夠。

  聽從雲之的建議,將人派了出去後,聶然卻怎麼也放不下心。

  在她的認知裏,能擔當這類職責的,多半都是千靈百巧,能夠無比靈活隨機應變的卓絕角色,最好能有行露的專業水準,配合狡童的狡猾,以及何田田一流的武力。

  但凰真卻是感情與心智缺失。

  他會認認真真地回答她不是竹筍,也會按照沈開的交代,一動不動地盯着熟睡的雲之,他好像天生就缺少玩笑,誇張,人情世故這類神經,不會辨別這些與正常邏輯之間的區別,同時也沒有喜怒哀樂等任何感情。他像是一個會動會說話卻不會思想的絕美人偶,或許武力足夠,但聶然卻擔心,他會應付不了對方的狡猾。

  雲之低低一笑,他手肘放在桌面上,支着低垂的臉容,如墨長髮順着舒展的肩線滑落,在兩人之間放下一道屏障:“小聶你想差了,正因凰真是這樣的人,我才放心讓他去做此事。你最憂慮之事,無非是凰真安危,但我可擔保,倘若凰真與何田田生死相搏,活下來的那人,一定是凰真。”

  磨練武藝是極爲喫苦受累的行當,這世間習武之人,有天分,再加上性情堅毅執拗,已是極爲難得,再多幾分從容平和,則可以達到絕頂,因爲太過急切固執,猶如拉動弓弦,過滿則斷,而太過懈怠者,縱然天分絕高,也難有成就。

  可是凰真並不是以上任何一種。

  他的心是虛無,所以恐懼,疲憊,輕視,厭倦,驕傲,怠慢,這些情感在他心中都不存在。

  習武疲累的時候,身體影響感情,普通人會在精神上想休息,即便堅持練下去,也是咬牙苦撐。

  但凰真卻可以好像看着另一個人一般,一面毫無感覺地對身體下達繼續練習的命令,另一面,疲憊的身體一絲不差地精準執行命令。

  他不會驕傲自滿,不會消沉懈怠,心中沒有任何猶疑,每一招攻擊,不論力量還是位置,都會準確得彷彿用最精密的尺量過。

  這樣的本事,就是身爲幾個少年武技老師的何田田自己,也做不到。

  聶然驚詫地聽着雲之的說話,雖然她早已知道凰真的武力不弱,卻沒有料到,就連雲之對他的評價也這樣高,但就算知道凰真很本事,她依舊沒法放下心來。

  瞥見聶然欲言又止的神色,雲之再一笑,道:“小聶,你卻是將此事想得過難了,究其根底,凰真要做的事,僅僅是跟着寧白,定時傳信回返,又及有人動武之際,發出警訊,如此而已。凰真或許未必懂得如行露那般,不留痕跡,視重重防衛如無物,可行露會的那些玩意,他也全都知曉,雖不能效仿,想要識破,卻是再容易不過。”

  曾經何田田給行露出過一道考題,讓他設法逃過凰真的耳目,侵入一座屋舍,結果是,半個月後,行露主動認輸。

  比起行露,寧白的那點微末道行,根本就不足爲患。

  ……

  聶然與雲之說話之際,寧白與凰真兩人,已經開始在金陵城的大街小巷上,展開一場對其中一方而言毫無難度的追逐戰。

  看見本來應該被遠遠甩開的人出現在正前方,意識到自己無論如何都不可能騙凰真轉移注意力,容他趁隙逃走後,寧白便索性破罐子破摔,在凰真眼前,轉過身去,朝相反的方向疾奔。

  這一回,他向前跑時,一直扭着頭,看身後凰真的反應。

  凰真先是等着他跑出去三丈以外,整個身體,才由極靜陡然發動,好像有一股風猛烈地從他身前壓過去,他的頭髮,寬袖,衣襬,都好像被大風用力地吹,呼地向後飛去,雪白的長髮在平平地飄起一瞬,衣衫如同被吸附般貼在身體上,顯出少年修長有力的輪廓。

  寧白甚至還來不及深思,便發覺,只這一個眨眼的功夫,凰真瞬間便由三四丈外,趕到了他的身邊。

  即便是在這樣猛烈的動作下,少年的臉容,依舊是清冷如許,美麗的臉上神情漠然,宛如精緻的人偶。

  寧白駭然地,不由自主地停下腳步。

  而凰真,也同時靜止下來。

  本來是極爲有失風度的疾奔,但凰真做來,卻彷彿不沾半絲塵俗之氣。

  寧白又不死心地試了幾次。

  可是不論他怎麼奔跑,往人多的熱鬧處鑽,往隱蔽的角落藏,甚至翻過圍牆,又或者往秦淮河水裏跳,卻始終不能擺脫凰真。

  他往河水裏跳時,凰真倒不曾有樣學樣跟着跳,而是直接從岸邊碼頭抽了一根長竹竿,將他整個人挑回岸上,不但沒能逃脫,反而惹來了不少旁觀者,圍着他指指點點。

  一直到用盡全身最後一分力量,坐在街角,一根手指頭都不想動的時候,寧白終於徹底明白,爲什麼聶然只派出一個人,便放任隨他離去。

  因爲這一人便已足夠,將他玩弄於鼓掌之間。

  過了片刻,一個眉眼看來有些軟弱的男子走來,給凰真送上食水,也沒忘了帶上寧白的一份。

  他伸手之際,寧白注意到他的掌心站放開一抹嫣紅,好像流淌出鮮血一般,但仔細一瞧,才發覺是天生如此。

  看來不論他們走到何處,都依然在丞相府掌握之中。

  寧白慢慢地咬着甜糕,心中思量。

  如今只有冀望於二哥了。

  他雖然對付不了凰真,但以二哥的才智,定然可以想出好法子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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