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浴血奮戰
陵城的聖約翰教堂前有一座大鐘。整十二點鐘時,鐘聲響起了十二下,鐘聲遙遠,卻一下下重重的打在傅雲琛的心口上。
雙方都簽了生死狀,雖然秉承點到爲止,但此局是個死局,生死與人無憂。所有人都被檢查過,確保沒有帶武器,純靠肉搏。
傅雲琛的面前此時有四個人,這四人將他圍住,他縱然有三頭六臂也只能勉力自保,談何拿下寇勳呢?這場比試似乎從一開始就失去了懸念。幾人僵持不下,誰都不敢先動手。
“打啊!打啊!怎麼不打了!”人羣躁動不安。
傅雲琛心想不如先試探一下那三人的底子,於是他主動伸手佯裝去抓寇勳,寇勳向後一躲,便有兩人一左一右上前來拿傅雲琛。傅雲琛早知有人要阻礙,快速反應彎腰一躲,反而躲到二人身後。但寇勳早已不再原來的位置,卻是第三人在那裏守株待兔。
這三人武功底子都不在傅雲琛之下,而且速度極快,不好對付。傅雲琛一拳打在第三人腹上,那人腹部堅硬無比,想來是滿身的腱子肉。傅雲琛中了計,已經被四人圍困在高臺中央。
張崇嶽一邊敲着桌面,一邊喃喃自語,“他們不需太多耗力,只要慢慢耗費傅雲琛的體力就行了。”
郭長林卻道,“雲琛也不是喫素的。”待他話音剛落,傅雲琛便利用腿長的優勢一腳踢倒了一人。他腿力強大,極具爆發力。
張崇嶽擔憂地想:雖然能一時得勢,卻很難徹底制服這幾人啊。況且,觀戰的人羣中還有殺手。張崇嶽早料到寇勳會安排殺手潛伏在觀衆之中,一旦傅雲琛佔上風,他們會立刻放冷槍。當務之急是把這幾個殺手找出來。
張崇嶽事先也安排了幾個偵查能力一流的士兵混在觀衆席中,一旦發現行跡鬼祟的人,便悄悄帶走盤問。
張崇嶽側過頭,發現郭昊天雙拳緊握,一雙眼睛牢牢地鎖在高臺之上,一刻不敢鬆懈。張崇嶽擔心郭昊天一時衝動,讓潛伏在傅圍的狙擊手開槍。如果在他掃清殺手之前,郭昊天動了手,那麼寇勳的殺手便會同時動手。小小一隅空間,便有三方人馬,互相隱藏,彼此桎梏。
張崇嶽想,既然他和郭昊天的目的都是爲了保護傅雲琛。爲什麼他們不合作呢?
“傅雲琛啊,你一定要撐久一點。”張崇嶽焦急地看着臺上的形勢。
傅雲琛此時聚精會神的應對,小試身手之後,他也發覺,寇勳的策略是消耗他的體力。他攻勢越猛,越容易疲倦,如果他出現失誤露出破綻,那就是致命的。
傅雲琛定了定神,以守代攻,變爲了消極應戰。
“什麼嘛,怎麼變成打太極了?!”雙方都不肯強攻,可不就是打太極嗎?
“聰明。”張崇嶽興奮地想,傅雲琛果然聰敏,以不變應萬變。傅雲琛的小心翼翼反而引起了寇勳的焦躁。
中午時分,雖然是陰天,但天氣十分悶熱,風雨欲來。寇勳快五十歲人,十分怕熱。雙方酣戰已經半小時了,仍然難分伯仲。寇勳渾身大汗,已經有些脫水。
“不管了!給我上!”他大吼一聲,發號施令。
另外三人得令後便同時向傅雲琛撲去。這三人人高馬大,氣勢洶洶,如猛虎下山捕食般兇猛。郭昊天緊張地立刻起身,走到看臺邊緣,緊緊抓着圍欄。
傅雲琛身形靈活,並沒有被他們擒住,但一來二去,也有些喫力。
張崇嶽怕郭昊天沉不住氣,佯裝好奇,遂走到郭昊天身旁,見他額頭一層薄汗,便知他有多提心吊膽。
“你不要這麼緊張。”張崇嶽輕聲道,“傅雲琛可以應付。”
郭昊天對張崇嶽的話置之不理,倒不是他傲慢,而是他緊張得根本沒有聽見。
張崇嶽搖了搖頭,再瞧臺上,心也瞬間揪緊。原來是有兩人已經分別抓住傅雲琛的兩隻胳膊,將他架在中間。這兩人力大無窮,粗壯的手臂猶如兩根鐵鉗。寇勳眼見可以動手打人,自然不會放過,一拳揮向傅雲琛的臉上。
傅雲琛捱了這一下重拳,人當時就懵了,他晃了晃頭,努力恢復清醒。寇勳第二拳又打在傅雲琛的腰上。
這寇勳容易得意忘形,他能逮住機會羞辱傅雲琛,便絕不會放過。那二人見局勢一邊倒,隨即便鬆開傅雲琛。傅雲琛實在痛得爬不起來,只得跪在地上。
郭昊天恨不得一槍斃了寇勳,眼看他要伸手去暗示狙擊手。張崇嶽立刻攔住了他。
“郭少爺,三思!”
郭昊天大惑不解,惡狠狠道,“不用你管!”
張崇嶽厲聲道,“你會害死他的!底下的殺手正在掏槍,一旦局勢有變,他們會立刻打死傅雲琛。”
郭昊天咬牙切齒,“難道眼看着他受傷?”
“寇勳這種小人,越是要羞辱傅雲琛,越是給了傅雲琛機會反擊。一定要忍。”張崇嶽心中同樣焦急,但此時更不可以衝動。
郭長林見兩人嘀嘀咕咕,便道,“昊天,張將軍身經百戰,比你有見識。你不要着急。”
郭昊天聞言,臉色一僵,憂心忡忡地看着臺上。
傅雲琛背上又被踢了一腳,正好踢在他的傷口上,這一腳又重又狠,他用手撐着地面,防止自己趴下去。
“你不是不怕死嗎?你不是很厲害嗎?”寇勳得意地示威,“你殺了我兄弟,我不會那麼便宜你,我會當着全陵城的面慢慢弄死你。”
傅雲琛感覺耳旁嗡嗡作響,方纔寇勳那一拳,讓他暫時性失聰了。他竟然聽不到任何聲音。汗水糊住了他的眼睛,他只能隱約看到胡貴正擠在最前面,趴在高臺邊上,焦急地大喊着。遠遠的,站着郭昊天和張崇嶽……
傅雲琛想站起來,想聽到他們在說什麼。可他站不起來,寇勳正一腳踩在他的肩膀上。想讓他像狗一樣趴在地上。
“傅雲琛,只要你肯趴下來求我,像狗一樣求我,我可以考慮,饒你一條狗命。”寇勳的腳在傅雲琛肩頭狠狠地碾壓。
“不可能……你去死。”傅雲琛咬牙挺住,他不想讓寇勳得逞。他生生死死用了十五年的時間才能活成現在的模樣,他不想再回到從前的人生。
他不想回到從前獨自一個人,過着風餐露宿,衣不蔽體的日子。
寇勳聞言大笑,“你骨頭硬,我服。但死人就沒辦法再硬氣了。該去死的人是你。”
傅雲琛閉上眼睛,他在一片黑暗盡頭彷彿看見胡阿繡。“有傅大哥在,我什麼都不怕!”胡阿繡曾經對他說過的話,又再次出現在耳畔。那麼好的一個女孩子……“你該死!”傅雲琛不知哪兒來的狠勁,竟然用手抓住寇勳的腳踝,將他重重的摔打在地上。
“哇!!!!!”人羣中發出爆炸版的歡呼!
寇勳被摔得腰板都要散了架子。他惱羞成怒,怒吼道,“打死他!”
那三人一擁而上,窮兇極惡,似乎非得將傅雲琛撕碎了纔行。方纔傅雲琛瞬間爆發只是強弩之末,如果再來一次羣鬥,他未必得利。
張崇嶽這邊一直在等偵察兵的消息。忽然,偵察兵向他發出白手套的暗號。
障礙已清!
張崇嶽立刻揪緊郭昊天的胳膊。
郭昊天彼時已經心提到了嗓子眼,方纔傅雲琛命懸一線,他差點發號施令,開槍射/擊。
張崇嶽簡短的說道,“準備開/槍。”
但臺上情況卻十分混亂,四人將傅雲琛卡在中間,讓他動彈不得。
“不行,會誤傷雲琛的。”郭昊天抓緊欄杆,“再看看。”
寇勳嘶吼道,“把他架起來!”三人得令,立刻去捉傅雲琛雙臂,將他一左一右又架起。
寇勳惡毒一笑,從靴子裏掏出一把鋒利的短刀來。
“他怎麼帶了刀子?!”郭昊天驚叫出聲。
郭長林都看不下去了,拍案而起,“寇賊!”
人羣中更是咒罵不斷,大罵寇勳卑劣無恥,本就四打一勝之不武,竟然還帶匕首。
張崇嶽道,“馬上開槍,打他的腿。”
郭昊天卻是事到臨頭,有些猶豫了,“萬一……”
“沒有萬一。”張崇嶽冷若冰霜,“你要不行,我讓我的人來。”
郭昊天豈容張崇嶽在他的面前逞威風,況且此事事關傅雲琛。這批狙擊手都是傅雲琛親自帶出來的,他應該相信他們的實力。
郭昊天從兜裏掏出一塊紅色手帕趕緊揮了揮。
對面的狙擊手立刻接受到了信號,將槍頭對準了寇勳。
寇勳正握緊短刀預備一刀刺向傅雲琛的心口!萬分緊急的時刻,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高臺上。
傅雲琛仍一雙眼睛狠狠地盯着寇勳。即使,雪亮的刀口正對着他,他沒有絲毫的恐懼。死亡是離他這樣近,他仍在尋找求生的可能性。
傅雲琛從未想過,會有人幫他,從未想過。
卻是胡貴用石頭砸向寇勳,寇勳頓了一下,就這一下,眨眼的功夫,傅雲琛挺腰而起,僅憑腰腿的力量瞬間高擡腿,一腳踢飛了寇勳的刀。
同時砰得一聲,一顆子彈刺穿了傅雲琛身旁一個打手的腦袋。那人應聲倒地,傅雲琛很快掙脫了另一人。
寇勳伸手去搶掉在地上的短刀,傅雲琛卻先他一步。
“傅雲琛……!”寇勳望着傅雲琛,傅雲琛的身影擋住了天空,寇勳看不清傅雲琛的表情,卻覺脖子一涼。
傅雲琛已經一刀插進了他的脖子。
“你……”寇勳還沒有說出下一個字,傅雲琛便拔出了短刀。瞬時,寇勳頸動脈因爲被割破,鮮血噴涌而出,沾染了傅雲琛如玉清秀的臉。溫熱的鮮血染紅了傅雲琛的半邊身子。
血腥氣充鼻,傅雲琛的視線裏,世界一片血紅。
砰砰又是兩槍,狙/擊手繼續打死了剩下的兩個打手。
“寇勳死了!寇勳死了!”人羣中發出爆呼,“傅雲琛贏了!是傅雲琛贏了!”
傅雲琛丟掉短刃,他被人羣擡起,像一位英雄般被擁護着。
張崇嶽呼出一口長氣,內心深處竟是興奮不已。染血的傅雲琛簡直美得驚心動魄!如玉的臉,鮮紅的血,從沒見過像他這樣人!
而另一邊,郭昊天卻是臉色煞白。他和傅雲琛青梅竹馬十五年,卻是第一次見到傅雲琛殺人。明明那麼溫柔的傅雲琛,現在卻一身黑衣染血,彷彿地獄修羅。
郭昊天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他雖然會把生死之事放在嘴邊,但真正看到此情此景時,卻是震懾得目瞪口呆。
“真是精彩至極。”張崇嶽難掩興奮,丟下這句話便轉身離去。
郭長林沒想到傅雲琛竟然有如此驚人的爆發力,看來更加不能小看他了。衆人各懷心事,各有鬼胎。
張崇嶽沒有去恭賀傅雲琛,而是默默地驅車走了,實則他內心激動難消,卻仍要裝的不動聲色。
傅雲琛被人羣擡着走,他實在太累了,沒有力氣去反抗。這時,天上卻下起傾盆大雨,這場雨並沒有澆滅人們的熱情,他們高呼傅雲琛的名字,好像贏得了無數殊榮。
傅雲琛臉上的血污漸漸地被雨水沖刷乾淨,可他仍覺得自己滿身是血,污穢不堪。他扭過頭,掠過人羣看到倒在高臺上的四具屍首,血水順着高臺緩緩流下,染紅了沙灘。
傅雲琛想,遲早,自己也會是這樣的下場。他閉上眼睛,耳旁的喧囂和熱鬧彷彿跟他沒有任何關係。他陷入了疲乏,重重的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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