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酒醉鴻意
郭昊天聞言便吩咐底下人在門口待命,獨自一人跟着保鏢上了二樓。二樓的大廳內坐着滿滿幾桌人,這些人大多掌握着陵城一大半的酒樓,妓院,底下賭莊,遊走在陵城的灰色地帶。郭昊天一出現,大家並沒有拿他當回事,繼續猜拳喝酒,大聲吵鬧。
郭昊天問,“請問傅雲琛在哪?”
保鏢答道,“傅爺喝醉了,在裏間的包廂休息。”說罷,便向郭昊天指了指方向。郭昊天便順着那方向走過去。走到一半,有一人攔住郭昊天的去路。
“郭少爺來了,怎麼不打個招呼?”
郭昊天低頭一看,正是那位頗有氣派的三青幫元老之一,趙老,趙玉強。
“晚輩見過趙老。”郭昊天躬身行了禮。
趙玉強道,“今日是三青幫大喜的日子,郭少爺是來祝賀的嗎?”
郭昊天禮貌道,“在下並非江湖中人,不懂江湖規矩。只是惦念家兄,順道來看看。”
趙老嗯了一聲,緩緩道,“郭少爺這麼說,就不對了。這陵城不就是個江湖嗎?你身在其中,卻說不是江湖中人。看來你以爲,所謂江湖中人只是草寇下九流。”
趙老說的慢條斯理,卻聲音洪亮,廳中衆人似乎都聽見了,瞬得都擺下了手中的酒杯,眼光齊齊望了過來。
郭昊天沒想到趙玉強會當衆給他難堪,讓他一下子成了衆矢之的。衆人眼光都不友善,有人鼻子裏哼哼道,“郭長林的兒子原來竟是這麼個不知天高地的奶娃,以爲手裏有杆槍,帶幾個人就不用把我們放在眼裏了?”
往常這種場合,總有傅雲琛出面打點。現下傅雲琛不知在哪,郭昊天有些無措。
另一邊,包廂內,傅雲琛卻停下了攻勢,做了一個暫停的手勢。張崇嶽瞧他被外頭的情況吸引,便欺身上來,將他困在塌了一半貴妃榻上。
“喂……”
傅雲琛怕張崇嶽出聲引人闖進來,便伸手捂住他的嘴。張崇嶽被他手心一摁,便不動了。兩人以詭異的姿勢,依偎在一塊,凝神屏氣地聽着外面的聲音。
郭昊天站在衆目睽睽之下不知如何解圍。趙玉強似乎是拿準了他會發怒或者落荒而逃,也不出聲幫他,而是搖了搖扇子坐岸觀火。
郭昊天望見桌上有一大壇酒。酒罈旁放着十個瓷碗。想來是今晚傅雲琛接任儀式上用過的酒。
“晚輩失言,望前輩海涵,我只得以酒謝罪了。”他說着便拿起那酒罈,仰頭就喝。這壇中酒還剩三分之一,但也足有半斤。
郭昊天本身酒量就差,這一口下去,還得了。
傅雲琛聞言便要出去,張崇嶽卻壓住他,“別衝動,現在是你那昊天弟弟逞威風的時候,且看他能不能撐下去。”
傅雲琛瞪他一眼,低聲道,“讓開!”
張崇嶽湊到他耳邊輕聲道,“你早就在那酒罈裏兌了水,你以爲我不知道?放心,郭昊天肯定喝不醉。”
果不其然,郭昊天喝完了整壇,仍能站穩。他有點狐疑,但佯裝不知。
趙玉強拍手鼓掌道,“不錯。郭少爺是海量。如此,當得起你的身份。”
郭昊天知道趙玉強是故意試探他,他犯不着跟這老江湖置氣。郭昊天擦了擦嘴,打了個酒嗝,衆人鬨堂大笑。這才把這章翻過去。
傅雲琛見僵局已解,作勢要推開張崇嶽。張崇嶽道,“剛纔不是挺好的,這會又翻臉不認人了?不如我大聲吆喝,讓郭昊天進來看看這場景可好?”
傅雲琛知道張崇嶽要坐地起價,問道,“你想怎樣?”
張崇嶽目光灼灼,低聲道,“你且閉上眼睛。一下就好。”
傅雲琛心頭猛然一跳,大約猜到張崇嶽要做什麼,心裏是一萬個不肯,但若不依,張崇嶽說不定就要做出什麼出格的事來。
張崇嶽瞧傅雲琛閉着眼睛,眉頭緊蹙,一副要挨刀的表情,便覺好笑。遂低頭在傅雲琛眉心落下一吻,撫平那皺眉。
傅雲琛耳廓一紅,咬牙道,“夠了吧?”
“不夠。不過今天先放過你。”張崇嶽說罷,便站起來,笑道,“快出去吧,不然郭昊天要把鴻意樓翻過來了。”
傅雲琛起身理了理衣服,不再回頭看他,徑直推門出去。張崇嶽摸了一下嘴脣,便聽房門外傳來郭昊天擔憂的聲音,“怎麼樣?累不累?”
傅雲琛往郭昊天身上一歪,繼續在衆人面前裝醉,“今日雲琛失儀,讓前輩們笑話了。”
郭昊天忙問,“你一個人在裏面?聽說張崇嶽也來了,他人呢?”
傅雲琛眼神迷離,裝傻道,“沒瞧見。”
郭昊天哦了一聲,其實不太相信的,畢竟他都瞧見角落裏的何副官了。
傅雲琛別了趙老和衆老闆,這才隨郭昊天下樓回家。何副官見傅雲琛離開,便悄悄去敲包廂的門,一進門便被屋內的一片狼藉嚇到。
“大家都說傅雲琛在裏面耍醉拳看來是真的……咦將軍你的臉怎麼了?”何副官掏出一塊手帕去按住張崇嶽的下顎,那血痕又滲出血來。
“今天我和他都吃了虧,但不知道誰喫的虧多一點。”張崇嶽把手帕還給何副官。
“您也有喫虧的時候?”何副官卻不大信。
“哈,喫傅雲琛的虧,不虧。”張崇嶽戴上軍帽道,“以後再從他身上加倍討回來。咱們也回吧。”“是。”
張崇嶽和傅雲琛都離了宴。主角都走了,衆人便紛紛請辭不再耽擱,這歡宴眼看就散了場。趙玉強望着幾桌殘羹,再擡頭,明月高懸,羣星閃耀。
“時代,真的變了啊。”
夜晚,兩輛車正往郭帥府趕。傅雲琛靠在郭昊天肩頭閉眼休息,其實他只是一小醉,但和張崇嶽一番打鬥,反而讓酒精在體內加速流動,這醉意排山倒海而來。
郭昊天見傅雲琛睡顏安詳,縱使心中有千萬句疑問也沒說出口,兩人默默無言直到回家。郭昊天扶他回房,路經客廳便見郭曉婉還在等他們。
“哥,今兒是八月十五中秋團圓節,你們都去哪了?爸爸臉色很差。”郭曉婉見傅雲琛沒什麼精神,又聞到了幾縷酒氣,“你們喝酒啦?”
郭昊天含糊道,“我們有事。”
郭曉婉哼了一聲,“你們今天有事,明天有事,後天也有事。早就不稀罕這個家了。虧我還等着。”
“曉婉,我們不是那個意思。”傅雲琛解釋道。
“隨你們好了,我去睡了。”郭曉婉白了他一眼,氣呼呼的上樓去了。
郭昊天和傅雲琛面面相覷,十分無奈。待回到房間,郭昊天讓給傅雲琛靠在沙發上休息,轉身去泡茶。
“昊天別忙了,你早點去休息。我去洗澡。”傅雲琛揉了揉太陽穴,便要起身。
“別,喝醉了不能洗澡,你先喝杯茶。”郭昊天摁住他,遞了茶杯給他。
傅雲琛發現郭昊天現在越來越細心了,便道,“你越發會照顧人了。”
郭昊天自己也倒了一杯,坐到傅雲琛身邊道,“這會不醉了?”
傅雲琛笑道,“我裝的。不然他們怎麼能饒了我。這幫生意人,敬酒成癮,真是煩人。”
郭昊天又問,“爲何在我面前不裝了?”
“你又不煩人。”
郭昊天嘆道,以往我要找你,直接就能見到你。如今要去找你,倒要過五關斬六將了。”
傅雲琛柔聲道,“趙老只是有些江湖脾氣,你別放在心上。”
“他爲難我,你聽見了?”郭昊天立刻問道。
傅雲琛臉色稍顯尷尬,“我正要出來。不過……”
郭昊天十分敏銳,“有人攔着你不讓你出來,對不對?”
傅雲琛沉默,他在郭昊天面前撒個謊簡直漏洞百出。
“我知道張崇嶽也在那房間裏。我不知道你們在談些什麼,不能讓外人聽得。”郭昊天加重了外人二字,這話讓傅雲琛覺得刺耳。
“但我不在乎。他張崇嶽算什麼,不過來陵城幾月,仗着北京的勢作威作福。”郭昊天瞬間將矛頭指向張崇嶽,“他幾次三番要拉攏巴結你。這種場合,他定要出面。你騙我不知道,是怕我多心。”
“昊天,是我不對。”傅雲琛見郭昊天心底明朗,倒覺得自己太輕看他了。
“沒關係。你不願意把實情告訴我,是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還當我是懵懂無知的小孩子嗎?前幾月或許是,可這段時間發生了這麼多事,我若連這點悟性都沒有也枉爲郭家人了。不過我相信,張崇嶽不管跟你說什麼,你都不會跟他同流合污,對不對?”郭昊天表情篤定,期待的看這傅雲琛。
傅雲琛喃喃道,“他是個莫測的人,不可信。”這後面三個字說的微妙曖昧,郭昊天總覺其中隱瞞了不少事,莫名一股醋意涌到心頭。
“你在他府上住了一月多,難道就沒培養出些感情嗎?還是說他實在太虛僞,不得人心?”
傅雲琛失笑道,“你今天是怎麼了,一直在針對他。”
郭昊天方纔還頗有大將沉穩風範,這會又暴露了少爺本性。
“他在本少爺眼皮子底下爲非作歹,搶本少爺的人。我還不能說兩句麼?他口蜜腹劍,虛情假意,狐假虎威。你還幫他說話。”
傅雲琛不知道這‘搶人’是搶誰,疑惑道,“誰是你的人?”
“你啊。”郭昊天氣道,“張崇嶽他手都伸到你身上了。”
傅雲琛聞言一愣,想到方纔張崇嶽幾次輕薄,輕聲道,“沒有。”
“怎麼沒有?多少關於你的事,他都要插手,再這樣下去,他乾脆住在我們府上好了。省得總是不請自來。”
“越說越不像話。”傅雲琛阻止道,“別再說這個人了,橫豎我有你看着,誰也鑽不了空子。”
“那當然。”郭昊天信誓旦旦,“不管以後你走到天涯海角,我都看着你。”
傅雲琛見郭昊天又要大發感言,忙轉移話題,“對了,你幹嘛帶那麼多人來接我?之前去哪了?”
郭昊天頓了一下,扯謊道,“學文這幾天心情不好,總去碼頭那哭,我怕出事,就帶人跟着。知道你在鴻意樓,估計你得喝醉了,就順道去接你。”
傅雲琛嘆了一嘆,“我這幾天也在查二幫主的消息,莫小鳳被綁應該是他乾的。”
郭昊天忽然緊張起來,畢竟崔二在幾個時辰前被自己沉了海。他不敢告訴傅雲琛實情,便閒扯了幾句就去休息了。傅雲琛見他神色異常,有些奇怪,但又覺郭昊天不會和此事有關,興許爲車學文憤慨,便沒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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