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善惡有報

作者:婷哥兒
傅雲琛對舞廳裏發生的一切恍然不知,他正在門外安撫景峯,幸好景峯念郭曉婉是個小丫頭沒有放在心上。傅雲琛態度不卑不亢,既表達了歉意,也提醒景峯要注意身份,既然有婚約在身,就不能在外面和別的女子有牽扯。景峯也頗爲忌憚傅雲琛的話,他表示不會追究,這種事傳出去對誰都不好。

  送走景峯後,傅雲琛正走回到張崇嶽和郭昊天坐的地方。他發現,三個人都沒有說話,氣氛簡直僵硬到冰點。他一回來,郭氏兄妹的眼睛便齊刷刷的盯着他。

  傅雲琛莫名覺得頭皮發麻。

  “這也沒什麼。張將軍擅長搜刮地皮,民脂民膏。不過一塊懷錶,自然有的是手段搜刮來,”郭昊天冷言冷語道,“雲琛送你了也無所謂,反正也是不值錢的玩意。以後我再補一枚給他。”

  張崇嶽嗯了一聲道,“那你不必費心了。我之前已經送了一枚更好的給他了。”

  傅雲琛從他們的對話也聽出幾分,一定是張崇嶽故意挑事,把懷錶拿出來惹郭昊天不高興。

  郭昊天盯着傅雲琛道,“是嗎?那我倒要欣賞一下了。雲琛你把張將軍送你的懷錶拿給我瞧瞧,成麼?”

  傅雲琛扯謊道,“什麼懷錶?好久沒見着了。”

  張崇嶽咦了一聲,“不會啊,前幾天我幫你換衣服的時候不是在嗎……”

  郭昊天氣的臉都綠了。郭曉婉震驚道,“什麼意思?我怎麼沒聽明白?”

  傅雲琛真想把張崇嶽的嘴縫上。

  張崇嶽故作神祕地說,“就是……”

  “閉嘴。”傅雲琛壓下怒火道,“你再多說一個字,就請你出去。”

  張崇嶽瞭然的閉了嘴,那副表情顯得更欠打了。

  郭昊天看他們一副熟稔默契的模樣,只覺如坐鍼氈,實在待不下去了,低聲道,“我出去透透氣。”

  “哥!”郭曉婉也不知道要不要去勸,她求助地看着傅雲琛。

  正這時,何副官慌慌張張的跑過來,對張崇嶽悄悄說了句話。張崇嶽騰地站起來,“傅老闆,我先走了。”

  “出什麼事了?”傅雲琛見張崇嶽表情有變,便知肯定是出了大事。

  張崇嶽湊到他耳邊,低聲道,“鬥金樓起火了。我得去看看,你不用管。”說罷,他便帶着副官轉身離去。

  傅雲琛目送張崇嶽出去,一想,此事他是不便出面。

  “雲琛哥,你去看看我哥成嗎?”郭曉婉拉着他的袖口說道,“他最近心情不好。前兩天,郭炎貪污軍資潛逃,被槍決了。哥想來跟你說這事的,結果……”

  傅雲琛柔聲道,“我知道了。你等我一會。”

  郭昊天待在院子裏生悶氣,見傅雲琛來了,忙丟了菸頭。

  “我聽曉婉說,郭炎攜款潛逃,被槍決?”

  郭昊天嗯了一聲,“我帶人抓的。”

  傅雲琛沒看清他眼睛裏的晦暗。

  “他也是罪有應得。”

  郭昊天沉悶道,“我總是夢見他,也會夢見崔二。在我手上死的人,他是第二個。是我親手打死的。爹說,以後要把郭家軍交給我,我不知道還要幹多少這樣的事。”

  傅雲琛無奈道,“這天還是來了。”

  “以前你在的時候,很多事都是你去做,我還以爲沒什麼大不了。現在輪到我自己去做,我才知道有多難。我才幹了幾天,就寢食難安。你卻忍了幾年。

  我沒生你的氣。張崇嶽說的話,我會當真嗎?他厚顏無恥,花言巧語,我知道她是故意氣我的。他根本看不起我,覺得我就是個一無是處的花瓶,只會纏着你,毫無用處。

  我是氣我自己。今天在這裏碰見景峯,他那副理直氣壯的模樣我恨的牙癢。可我又能怎麼樣,曉婉還是要嫁給他。我還沒有底氣和能耐去幫曉婉解除婚約,只能忍。爹身體不好,眼看着明年曉婉也要離開家裏了,我身邊真的一個人都不剩了。”

  傅雲琛見他如此,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勸道,“昊天,我跟你一起長大。這份情誼是不會變的,只要你和曉婉願意,我還是你們大哥。只是眼下,世事易變,你不要太強求。”

  郭昊天肩膀微顫,他猛地一轉身抱住傅雲琛,激動道,“雲琛,我不是以前的郭昊天了。我不會讓陵城落在張崇嶽手上。也不會把你讓給他。我要把他趕回北方!”

  傅雲琛哭笑不得,“你想到哪兒去了?”

  “我沒有多想!我早就知道他對你的心思不一般了。”郭昊天氣憤道,“你真當我是傻小子看不出來嗎?只要是你的事,他都要插手。我知道我沒有資格要求你什麼。我……我也不在乎什麼懷錶。”他抓住傅雲琛的手,讓他去摸自己的脖子。

  “你看,你給我的玉佛,我戴了十五年,我還會戴一輩子的。他張崇嶽算什麼?”傅雲琛摸到郭昊天柔軟溫暖的脖子又摸到了那溫涼的玉佛,他覺得自己的心被燙了一下。

  “昊天,你,就沒有別的喜歡的人嗎?”傅雲琛輕聲說道,“可以真的陪你一輩子的人。”

  郭昊天一愣,他聽懂了傅雲琛話語裏的閃爍。

  郭昊天淒涼一笑,“呵,沒有了,就這一個。除了他,我誰都不要。我知道,我的話像是癡人說夢,但總有一天,我會讓他風風光光地回到我身邊。”

  傅雲琛以沉默迴應郭昊天的熱忱。

  郭昊天的心有點發涼,他毫不在意地說,“我該回去了。鴻意樓真是個好地方。”說完,他放開傅雲琛,兀自一個人走進舞廳。傅雲琛獨自留在安靜的庭院裏,那裏像是郭昊天內心的一方淨土,被傅雲琛一人牢牢佔據着。而舞廳是郭昊天的另一個世界,紅塵三千,人世繁華,都是過客,與他毫無干系。

  那時候郭昊天已漸漸知道,世上諸事大多不能稱心如意,心酸冷暖,只能獨自承擔。他或許會變得越來越像郭長林,心狠手辣,不擇手段。但只要傅雲琛還在他的小院子裏待着,他就不會變得太壞。

  傅雲琛還在的話……會嗎?

  會的。郭昊天積極地想,會的,一定會的。傅雲琛不愛他不要緊,只要沒有愛上別人。只要……沒有愛上別人……

  傅雲琛獨自站在院中,他想起在這裏,張崇嶽也說過類似的話。他想被捲進一個奇怪的漩渦裏,莫名的扯住了兩個男人的感情。他無法定義愛情是什麼,那是多遙遠的東西,不在他的認知範圍裏,也不適合他這個朝不保夕,刀口舔血的人。

  在他看來,張崇嶽的愛是欲。郭昊天的愛是情。都是束縛,都是佔有。

  他傅雲琛,都不想要。

  什麼算真的喜歡?這是郭曉婉問過的問題。

  也許,當真的遇到那個人,就會明白了。

  鬥金樓失火乃是有人故意縱火,起火點正是軟禁金四水的房間。當天夜裏,金四水在屋中點火,製造火災,趁衆人慌亂救火之時,僞裝出逃。

  火情不大,除了鬥金樓背後的小樓被燒燬嚴重外,本樓被波及不大。

  然而,金四水出逃是小,卻有人在這場火災中受傷是大。鬥金樓背後的小樓叫小金樓,說白了是煙館,大多是有煙癮的貴公子包的房間,旁人不允許進入。金四水也被關在小金樓裏,他縱火的時候,樓裏還睡着幾個客人。大部分都逃了出去,只有幾人因爲剛抽了煙,神志模糊。兩人輕傷,一人重傷。

  讓張崇嶽沒想到的是,重傷的那人也算他一個熟人——車學文。

  自莫小鳳死後,車學文去鬥金樓買醉,中了金四水的陷阱,染上了煙癮,從此不可收拾。他父親也曾強迫他戒菸,但是中途失敗。這段時間他乾脆住在鬥金樓裏,也不回家了。那天晚上他正睡着,着火的時候屋裏服侍的龜奴沒有叫他,只顧自己逃命。火勢蔓延極快,等車學文被拖出來的時候,半邊身子被燒焦了。

  這事張崇嶽壓不下來,但很快消息也傳到了郭昊天那。郭昊天始終算是車學文同學,自然要爲同窗出氣,於是全省通緝金四水,誓要將此人捉拿回來。可是金四水好端端的怎麼會燒了自家的搖錢樹呢,這事情一深究,便扯出了張崇嶽和傅雲琛來。

  郭昊天瞭然,怪不得那晚張崇嶽匆匆離去,原來就是去平定火災的。不過,他倒不會認爲此事會和傅雲琛有關係。原本只是幫派內鬥,張崇嶽是漁翁得利。鬥金樓的土地文書一出,地便被政府收回了。

  張崇嶽立刻便出手將地盤了下來,這鬥金樓一來二去變成了張崇嶽的地盤。

  郭昊天心想,一塊地罷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等他先處理好家裏的事,再慢慢和張崇嶽鬥。不過張崇嶽可不會等他,而先郭昊天一步採取行動了。

  陵城。張公館。

  張崇嶽正在看密探得來的情報。

  郭長林的心臟在陵城中心醫院會診並不樂觀,郭昊天有意去請上海的一位心臟專家。不過巧的是,這位心臟專家是日本人。起初郭長林因爲不待見日本人而拒絕過,但是爲了能治好病,也不得不妥協。

  上海那邊的消息是,這位日本醫生,名叫山田,是隨一大批日本商人來到上海行醫。因爲精通心血管科,常被周邊大人物請來診治病症。

  不過這位山田沒有來過陵城,陵城沒人見過他。大家手上拿到的,都是這張不甚清晰的照片。

  山田從上海趕往陵城的車次就在三日之後,而音音的舞臺劇亦是在同一天的晚上。

  “將軍,那療養樓固若金湯,如果想闖進去,並非易事。”

  “郭長林都恨透了日本人,也要請一位日本醫生來診治,可見真的很怕死。”

  何副官沉吟片刻道,“既然如此,何不等他病死?”

  張崇嶽將山田的資料摔在桌上,“不行啊。原本美國的那船軍火約定是下月到,誰知發貨提前。威爾遜告訴我,月底便會抵達陵城。如果在此之前,郭長林不死的話,我還得費一番功夫把軍火要回來。變數太大,使不得。”

  張崇嶽用手戳了戳山田的照片說道,“我記得,軍醫在日本留過學。這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要想不費一兵一卒弄死老郭,必須鋌而走險了。”

  三日後,陵城火車站。

  每天從陵城到達上海直達火車只有一趟。先從上海出發到達陵城後,再從陵城開往上海。這一日下午,張崇嶽攜了五十人護衛隊包下了一整節車廂,如此大的陣仗只爲到上海爲女明星音音的舞臺劇捧場。

  大張旗鼓,興師動衆,滿城皆知,費盡力氣只爲搏紅顏一笑,這倒像是個手握兵權,爲所欲爲的軍閥頭子所爲。

  郭長林住院後,郭昊天一直都派人盯梢着張公館,監視着張崇嶽的一舉一動。生怕他一朝兵變。幸好張崇嶽並沒有大動作。兩頭猛虎都在陵城,蠢蠢欲動,誰都不敢先動手。

  此次,張崇嶽離開陵城幾日倒是讓郭昊天鬆了一口氣,總算可以精神放鬆一下了。

  可是,好巧不巧,張崇嶽走的這天和山田醫生來的日子撞在一起。這邊張崇嶽的部隊正等着要上火車,那邊曹奎正帶人準備接山田。

  嘀嗚——————

  伴隨着長長的鳴笛聲,從上海開來的火車進站了。

  張崇嶽一行人浩浩蕩蕩,頗爲醒目。他被士兵簇擁着。火車到站後,他包下的那節車廂原本從上海始發時就特意空了出來。此刻,只需等火車到站,張崇嶽一行便上了車。

  曹奎按照指示,站在約定好的車廂門口等山田。

  等到車裏的客人都下的差不多了,曹奎還是沒有見到山田,他正要上去找人,便見有人用日語問話。

  曹奎一看,對方一行三人,爲首的年輕人戴着眼鏡,看起來和照片上的山田有些相似。他身邊的兩人,一人留着鬍子,一人戴着口罩,面目陌生。

  “請問你是郭大帥的人嗎?”貼着鬍子的人用中文說道。

  曹奎點了點頭,對方便遞出來護照和行醫執照。

  曹奎查驗了一番,確認是山田醫生,那麼他身邊的兩人應該是助手了。

  “請跟我來。”

  曹奎將三人接上車,徑直往陵城中心醫院而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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