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作者:非木非石
馮清輝跟顧初旭從訂婚到結婚不到三個月,沒找婚慶公司,兩場酒席辦的都比較倉促,顧初旭保證會盡善盡美不委屈她,那種大型繁瑣的婚禮除非是極有經驗,否則多少都會出現紕漏。

  這麼倉促結婚的後果其實還有一個,親朋好友誤以爲她懷孕的不知道多少個,勸新娘子酒的時候甚至沒人敢出頭。就連展靜都不止一次問她“到底懷沒懷”

  馮清輝的觀點自然是懷了就要生,所以不想生的時候,這種事一定得慎之又慎。

  大概得結婚半年多這種不知道從哪個犄角旮旯裏流傳出的謠言纔不攻自破。

  顧家爸媽那邊不管受過多高等的教育,兒女面前照樣是俗之又俗的人,到了該婚嫁的年紀想要他們婚嫁,到了該生育的年紀催促他們生育。

  大概是顧初旭說了什麼,把不想生的原因全部包攬他身上,讓梅英對他們有意見也說不出什麼。

  不知道有多少要結婚的女孩會在訂婚結婚前幾天忐忑不定哭幾場。也不知道當初揚言要嫁給愛情的女孩,實現的百分比是多少。

  馮清輝覺得,能寫出“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還有詩和遠方的田野”這樣歌詞的人,一定經歷過什麼,且無奈過,妥協過,堅持過,曾經苟且而且有可能現在仍舊在苟且。

  她是個愛打腫臉充胖子的人,自戀又愛高估自己,跟展靜還有高馨麗坐在咖啡廳告別最後一個單身夜的時候,她懷裏抱着一條白色的茶杯犬,是女老闆家的愛犬富貴,剛跟別人家狗子洞過房,渾身散發着被榨乾的無力氣息。

  她特別有範兒地坐在那,側臉摸着狗毛無所謂道“沒事,你們知道我的,敢說敢做,他如果花天酒地那我也花天酒地,他如果找女人我就找小哥哥,他找一個我找兩個,他找兩個我找四個,我還要花着他的錢找,送豪車,送別墅看誰狠,看誰先認慫。”

  其實她忘了前一晚她還直挺挺像個死魚一樣平躺牀上,無聲無息默默流淚,淚滴子從眼角不斷滑出來,打溼她兩邊的鬢角以及頭下純棉布的枕頭,大半夜把高馨麗嚇了一跳,手忙腳亂找紙巾幫她擦淚。

  當時高馨麗就問她“馮馮,你是不是不想嫁,你不好意思拒絕顧初旭就告訴我,這個電話我幫你打。”

  馮清輝當時怎麼回答來着,哦,對,她說“我只是害怕。”

  高馨麗問她怕什麼,馮清輝只知道搖頭,好半天才說“我怕他辜負我。”

  高馨麗眨了眨眼,看着她不知道怎麼安慰,其實高馨麗根本不會安慰人,每次馮清輝這麼做作的事,她就只會拆婚。

  其實馮清輝是個明白人,心裏敞亮着呢,她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不想要什麼,好幾次哭着哭着就笑了起來,邊擦眼淚邊詢問“我是不是挺神經質一女人”

  其實顧初旭那麼多年也就她一個女人,花邊新聞有一些,不過那也只是新聞。她身邊的朋友對顧初旭也算了解,都認爲他是個深情又值得託付的金龜婿。

  反倒是有人說過馮清輝“那什麼,反正都要結婚了,給你兩句忠言別覺得逆耳。你這個人我是從小就瞭解,沒理佔三分,得理不饒人,所以婚後呢,別遇到屁大點事就那麼強勢把顧初旭壓的太狠。”

  馮清輝婚後每次往家裏打電話,就連馮清輝母親田瑞蘭都會隔三差五提醒她收斂收斂脾氣,不要有事沒事大呼小叫,過日子比樹葉子都密,不可能事事如心意,還說,誰不是父母手心捧着、呵護着長大的,憑什麼讓別人忍你的脾氣。

  馮清輝想來想去,世人對她誤解好像很深,不過也不怪他們,誰叫馮清輝小時候遠近聞名,大院裏都知道,晚上若聽到哪家姑娘哭鬧,不用去看,十有八九是隔壁馮家的月兒。

  馮清輝乳名叫月兒,田瑞蘭說,他們那代沒什麼內涵,名字不是花啊就是鳥兒,離不開梅、蘭、菊這幾個字,所以到馮清輝這,一不能馬虎二不能將就,所以起名字的時候特別費勁。

  馮佑軍抱着新華字典翻了幾遍,又摟着古詩詞睡了幾宿。

  那時候馮家還沒發跡,舊式房屋樓板很高,常在客廳中間牆壁上掛上一副巨大的字畫,兩三年才換一次,那是國畫裝裱中直幅的一種體式,因爲懸掛在堂屋正中壁上,所以叫中堂。

  這年家裏正好就換了一副中堂,上聯“皓月”對照下聯“清輝”,古詩詞中,清輝總伴着月亮出現,所以馮清輝這一下子不僅有了名,還有了小字。

  其實馮清輝對這解釋並不滿意,晉代葛洪抱朴子博喻說“否終則承之以泰,晦極則清輝晨耀。”

  意思是否極泰來,壞運氣結束便有好運氣接續,昏暗到極點便有清光在早晨照耀。

  這裏的清光,不就是太陽光的意思,所以“清輝”兩個字可以用來指代顧初旭的“初旭”兩個字。

  她跟顧初旭的緣分還真是打一出生就給牽扯上了。

  顧初旭晚上拎回來兩尾魚,個頭不大,看起來也不肥,他釣魚的地方並不是野外,屬於有人經營的魚池,有室內的也有室外的。

  春節的時候在室外釣魚屬於冰釣,要先用鑿冰的機器鑿開厚實的冰面操作,眼下春暖花開自然都融化了。

  魚在冬天不怎麼進食,所以開春的魚剛經歷一個冬天的脂肪消耗,不管是從營養價值和口感上,都無比貧瘠。

  馮清輝聞到魚腥味皺了皺眉,她把海鮮類的東西一向歸爲“臭魚爛蝦”。尤其是被日本人奉爲人間美味的刺身,在她口中如同嚼蠟。

  所以她對這兩條不請自來的魚特別有意見。

  “別放保鮮櫃,保鮮櫃裏有我喫剩下的半塊奶油蛋糕,會串味,”看着乾淨修長的背影和後腦勺繼續說,“冷凍櫃也不要放,已經塞滿別得東西了。”

  顧初旭打開冷藏櫃後聽她那麼說只好合上,又打開冷凍的門,東西還沒往裏放,又停滯,他偏頭,默了半晌“除此之外我還能放哪”

  馮清輝看着他手中戰利品,語氣保持着平和“隨你啊。”

  對方眉毛輕輕挑了一下,倒是什麼也沒反駁,他好像適應她時不時的出難題,所以不會生氣動怒也更不會把刁難當回事。

  最後顧初旭隨手接了一盆冷水把已經脫水死掉的魚丟入,從冰箱取出來好多冰塊倒進去了事。

  馮清輝想不明白他留着魚有什麼用,首先她是個懶惰並且低能的人,生活習慣儘可能環保、低碳,凡是能涼拌能生喫的一切食物,她是從來不會動火的。

  而那些需要炒熟才能喫的東西,她往往不會買。

  馮清輝倒是喫過顧初旭做的魚,清蒸魚,喫到一半發覺內裏還沒熟

  不想打擊他積極性,也不想一驚一乍讓他沒面子,所以硬着頭皮喫到他自行發覺爲止。

  馮清輝脾氣來的快去的也快,她不喜歡冷戰,也從不跟人冷戰,就是有點記仇,愛翻舊帳,但沒有導火索的時候,等閒不會較真翻舊賬。

  兩人洗了澡雙牀,並肩平躺,她側頭看了看他,不知道在忙什麼,都要睡了還在查看電腦。

  “你上午說陪爸爸釣魚,打電話又說公司開會,晚上卻又提回來兩條魚,所以今天到底幹嘛去了”

  顧初旭敲了幾個字回覆過去才收了電腦,調整枕頭往下靠了靠,眼皮子半睜半合透着慵懶,漫不經心搭話“我是這麼說的”

  “嗯。”

  他嘴邊勾勒出清淺的一個弧度,掀開眼瞧來,“你沒聽錯那就是我說錯了。”

  馮清輝說“大概你現在說謊說多了,自己都不清楚生活在謊言裏還是現實裏。”

  這話說的敞亮又刁鑽,助理風波纔剛過去,不管是說者有意聽着無心,或者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免不了都會引起一場脣舌。

  男人突出的喉結上下滾動一番,瞧着她獨自發怔,馮清輝被看得極不自在,嗆了句“看什麼看。”

  對方抿了下嘴脣沒說話,上一秒清淺的呼吸逐漸變得沉重清晰,似乎已經到憤怒的臨界點,果然,下一秒,醇厚低沉的聲線吐出來幾個字“什麼叫不清楚自己生活在謊言裏還是現實裏你告訴我。”

  馮清輝沒想到他醞釀這麼久醞釀出一句還算有耐心的問題,“我就隨口一說啊。”

  “別裝睡,先說清楚。”

  “大半夜說話怎麼這麼兇”

  馮清輝眯着眼睛看他,這人在男人中膚色偏白,平常保養的東西他用的時候從不挑剔,全靠底子好。

  他忽然毫無徵兆掀開被子,轉了個身,她穿着吊帶熱褲睡衣,莫名其妙被涼風衝襲,僅存的那點睡意被拎撒乾淨。

  對方曲着一條長腿,胳膊肘搭在上頭,居高臨下鎖住她看了足夠久,“我方纔有哪個字對你兇,你挑出來。”

  馮清輝的眼神從不解變成挑剔“你剛纔雷厲風行的動作就夠兇,怎麼想家暴我”

  男人筆直的身段即使包裹在睡衣下依舊看得見輪廓,牀頭橘黃色燈營造出偉岸側影,眼睛眯合靜靜看她。

  半分鐘後才收斂了一身戾氣,淡定的目光讓人捉摸不透,“我怎麼會家暴你,我從來沒想過這種事。蘇助理已經卷鋪蓋走人了,爲了個不相干的人鬧這幾天,着實不划算你跟王助理這次飯局還順利嗎有沒有什麼需要我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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