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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老师

作者:贰零肆柒
当前位置:(作者:贰零肆柒) 杨锐不知道那是不是钱伯琮,只自顾自己逛去了,其实法租界也沒什么好逛的,這时的沪上沒有什么高楼大厦,也沒有后世那些美丽的法国梧桐树,整個感觉就是一個大县城,几圈之后也就沒有什么兴致,很快就回去了。晚饭的时候见两個小胡回来,就把他们叫出去一起吃饭了,找了家像样一点的馆子,点了一桌子菜,小胡们不敢下筷子,等杨锐吃完還是一桌子菜,沒办法就索性打包当夜宵了,杨锐自己只拿了两個菜,余下全塞给他们了。 接下来的数日,杨锐都在废寝忘食的抄书,這一日又是周日,杨锐正抄书抄的昏天暗地的,听见有人敲门,问是谁,门外只說先生,杨锐无奈,就只好把笔记本藏好然后去开门了。开门就见钱伯琮站在门口,垂头丧气的样子,沒有往日的精神。 杨锐脑子也沒回复過来,還在书中,就让他进来坐,這时黄太太却跑上来了,对着钱伯琮說了一通急促的无锡话,表情很激动,但话怎么也听不出凶味来,柔柔的。杨锐只隐约听见好像是什么退学之类的,钱伯琮苦着脸,杨锐见状忙劝解說:“黄太太,别生气,有话好好說呀。”說着把凳子拿過来,让黄太太坐下。 黄太太激动的很,也沒坐下,对杨锐只說了声谢谢,然后对着杨锐诉苦:“杨先生,现在的小人真是太不听话了,好好的书不读,却偏偏跟人学坏退学了,唔姊姊知道還不知道多伤心呢。他還死不认错,让他回学校求老师开恩回去上课,也不愿意。就是一只牛,說也不听,打也不听。”黄太太深深叹了口气,下楼去了。 退学可是很大的問題了,杨锐无语了,问钱伯琮:“你真的退学拉?” 钱伯琮点点头,沒說话。 杨锐又问:“你为什么要退学啊,我看你平时還是很爱学习的啊?” 钱伯琮闷声闷气的道:“隔壁班有個姓郭的老师很坏,有天上课他见着一個墨水瓶子放在他椅子上,他就說有人戏耍他,要几個同学负责给他找到放瓶子的人,后来又有小人诬告其他三個同学,他就要把三個同学开除,全班同学见了就帮忙說情,又被他全部记大過一次,大家不服,全班同学向学校总办請愿,后来总办說全班聚众闹事,想要造反,就把全班开除了。” 听到這杨锐感觉真是匪夷所思,开除几個可以,全班开除可从来沒有听說過。 钱伯琮接着說:“后来全校就知道了,派代表和总办理论,可总办非要把他们全班开除。我們看不過去,就也退学抗议了。” 杨锐问:“你们总办是谁啊?” 钱伯琮說:“总办是汪风藻,现在他也請辞了。” 汪凤藻,這個人在甲午战争的小說裡面出现過好像,似乎是驻日大使,還因为他意外密碼泄露,造成北洋军队所有密碼失效,是個读死书的人,难怪对学生這么强硬。知道這個人是說不通的。又问:“你们学校不是盛大人办的嗎,他愿意弄成這样?” 說道盛宣怀钱伯琮声色一暗,說:“盛大人在家丁忧,說不见客,第二天大家离校也沒有派人過来劝阻。” 听到盛宣怀的做法,也就知道期望他也就沒戏,這退学怕是无解了。杨锐叹了口气:“那你们现在准备怎么办啊?” 钱伯琮半响沒說话,杨锐看着他,他却激动了起来說:“我害了大家,联合全校起来抗议我有份,现在大家都退学了,都不知道去哪,說是…”他抽泣着:“說是自己办学,可是现在一是沒钱,二是老师不够……” 杨锐见状只有扶扶他背,倒了水给他,安慰道:“你会這样想,說明你是個很负责的人,這很好啊。你站的是正确的一方,做的很对,這件事情是有点失控,至于会变成這样也不是你的错,這個汪凤藻是個头脑很不清楚的人。其实啊,你沒害大家,你是帮了大家。” 钱伯琮抬起头来,很奇怪的看着杨锐,杨锐也不敢說什么甲午海战的事情。接着說下去,“南洋公学本来是個好学校,但是沒有你们就不再是好学校了,因为你们走了,你们同时把一种精神带走了,以后南洋公学出来的学生,就是沒有思想的奴才了。而你们,经历這样的磨练,反而比平平稳稳更易成才啊。”想要安慰一個人,最好的办法不是說你做错了不要紧,而应该說你做的很对。后世南洋公学的传承沪上交通大学从来就是以理工科为主,就是這次**的后遗症。盛宣怀为了不再出事,勒令学校不再开设文科班,于是学校由此开始完全以理工科为主;而這种精神,后来被带到了北大,塑造了北大自由包容的校风。 杨锐安慰還是很得法的,钱伯琮不再哭了,他定住了心神,重重的鞠了一躬說:“谢谢先生开导,伯琮本不敢来,但是现在大家商议要办学社让大家不失学,可学社缺少西学老师,此次来,本是想請先生教我們商学,請先生答应。” 杨锐沉吟了一下,想了想自己的抄书进度后道:“可以,我现在和书馆谈妥了出书時間,给你们上课如果课不多的话,应该不会耽误。” 钱伯琮听见杨锐答应,笑了起来:“不多不多,一定不多。”杨锐见他眼泪都沒擦干净,给了他一张草纸。接着又问了学社的情况,钱伯琮道:“這几天学社刚成立,地址就在泥城桥福源裡,是跟着大家一起退学的特班教习蔡先生在负责的。现在一百四十余人都安顿好了,家在沪上的就回家住,外地的就住着福源裡。现在主要是西学老师不够,格物、数学什么的都容易找些,就是哲学、商学什么的先生很缺,伯琮实在无法才来求先生的。” 杨锐想现在中国還是只学习技术的,正可谓中学为体,西学为用,翻译過来的书少有思想和经济类的书,全是技术类的书,当下又问:“那你们上课的教材呢?” 钱伯琮說:“商学的教材是原来那本《原富》,不過其他几册說還沒有印好。” 杨锐摆摆手說:“商学的教材就按照我的吧,我這边书稿一好就给商务印书馆,看看能不能让他先简单印刷一些,先给你们当课本。至于其他的,你们還是先找其他的老师,沒有的话再找我吧。” 钱伯琮当下称好,急急的下楼去回学社了。杨锐等他走了,叹了一声:你還是心太软啊。 杨锐第二天终于把经济学下册的书稿写好了,中午的时候就去了商务印书馆,找了個人通报,說谢先生正在楼上,請先生上去。 杨锐上去见面之后,两人不得又客套一番,把书稿交上后,杨锐提起了教材的事情,又把南洋公学的事情說了一下,谢先生也是热心人,說道:“這件事我也有所耳闻啊,报纸上现在正在争论学生学校谁对谁错,竟成兄說的对,谁对谁错都不要紧,关键学生還要上课啊,這才是正事。你等等,我问问要多少時間印好。”說完,他干脆把校版印刷的管事一個個叫過来,问了之后道:“上册已经是校好了,就等下册了,校对因为麻烦点得三到五天,校好排字版一般要十多天,最少也要有一礼拜,印起来倒還是很快的。算下来最少要半個月啊。” 杨锐算算,這還是要耽误了,可人家這已经是最快了,工厂总是有流程的,時間总是要的。当下沒說什么,只是郑重谢過。 临到出门的时候,谢先生想了想道:“竟成兄,我回头再想想,看看能不能争取快点把上册印出来,您留個地址吧,我印好直接送過去。” 杨锐就留了学社的地址,收货人写的是钱伯琮了,又道:“我人不一定在那,到时书款就从版费裡扣。” 谢先生笑了笑:“沒問題沒問題,這一百册书书馆只收成本费。” 這天晚上,钱伯琮又跑過来了,他带了一张课表,看课表上說的商学课是高年级才有的,但是高年级也有两级,每级有两三個班。杨锐看了之后道:“你们教室多大啊,能坐多少人?”說完见钱伯琮不解,就道:“我的意思是能不能在上课的时候,尽量两個班一起上,上大课嗎,這样每周我分别上两次课,每次上两节吧——两节连上有连贯性,上课也方便。時間最好在上午,不行就安排在下午前两节。” 钱伯琮沒见過這样安排的,但也确实是有好处,当下就牢牢记下,又道:“蔡先生希望先生能在這两天方便的时候去一次,听消息說是筹款有些眉目,過两天就开始上课。” 杨锐想了想,排课的事情還是要见面才好說的清楚啊。就对钱伯琮說:“這样吧,你回去跟你们蔡先生說,明天上午我過去拜访好了。” 钱伯琮听了点头道:“好的,我一定告诉蔡先生,明天上午在学社等先生来,我先回去了。先生。”說完下楼去了。 次日一早,吃過早饭之后,杨锐就找了黄包车往泥城桥那边去了,這泥城桥就在跑马场旁边,离如意裡還是不太远的,福源裡21弄在最裡面,越往裡走学生就越多,等到了地方却见是一排三层楼的石库门的房子,其中一個门洞旁边挂了两块牌子,一块是中国教育会,另一块是爱国学社。正看着,钱伯琮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在他面前鞠躬后說:“先生早啊!” 杨锐已经习惯他的礼貌了,点点头,跟着他往裡走,进了個石库门,穿過天井是会客厅。裡面一個中年人迎了出来,模样瘦瘦的,三十岁上下,消瘦的脸颊上留了些稀疏的山羊胡子,带着一個圆形的眼镜,但目光却是很清澈,一看就是一個博学的书生。 两人拱了拱手,蔡先生道:“杨先生大才,久仰久仰。” 杨锐也忙的客套回道:“不敢不敢,叫我竟成就好。這位可是蔡总理?” 蔡先生笑了笑道:“不敢不敢,正是孑民。都是诸位抬爱。” 杨锐只有再客套一次。寒暄完毕,双方在客厅落坐。杨锐不想转什么圈子,直接问道:“孑民兄,不知学社准备的如何,定在几日开课?” 注:蔡元培自称“孑民”是其回忆录《蔡元培自述》裡的自称;另,古人自称称字未必绝对。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閱讀,最新、最快、最火的連載作品尽在原创! 小提示:按回车[Enter]键返回书目,按键返回上一页,按→键进入下一页。 本站所有小說为转载作品,所有章節均由網友上传,转载至本站只是为了宣传本书让更多读者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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