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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节 惊悉内情(1)

作者:嵩山坳,分類:玄幻奇幻,状态:全本,字数:451.63万字,
查楼在北京肉市,又叫广和楼,這裡是京中最称繁华的所在,内中除了戏园子、說书场,饭庄等让人流连忘返之地无一不缺,今天又是在年中,更是生意极隆,都围在一张高大的戏台下,听人說书。

  人一身长袍马褂,上来先說几句定场诗,“马瘦毛长蹄子肥,儿子偷爹不算贼,瞎大爷娶了個瞎奶,老两口過了多半辈儿,谁也沒看见谁!”

  惊羽還是第一次听见這個的糊涂诗,忍俊不禁的笑出声来,“皇……主子,您听,多好玩儿啊?”

  “行了,我們坐下听。”皇帝在临廊柱的地方找了個空坐,坐了下来。听台上人讲故事,“今天要說的,是本朝咸丰七年,山东安山湖一战!”

  “话說圣主即位,四海臣服,百姓归心,云蒸霞蔚,蔚然大观,只有一個西洋的英吉利国,一個法兰西国,秉性骄横,于我皇上怀仁远播圣怀不知感恩,反夜郎自大,兴兵来犯,……”

  說道這裡,說书人停了一下,向台下拱拱手,“列位,要搁了您說,能答应嗎?”

  有那好起哄的,大声回敬,“不能!”

  “正是!”說书人用力一拍醒木,“我皇上那是什么人?英明神武,步武圣祖,岂能为英夷小国所欺?龙书案一拍,皇上龙颜震怒,乃派遣新军将士,山东迎敌,這一仗,便出了一個大英雄。名唤胡小毛!”

  皇帝手托着腮帮,听台上人讲故事,看他嘴角泛白沫,把個安山湖一战說得天花乱坠。有如亲临战阵,心中也觉得好笑,自己当初问過众人,连曾国藩、赛尚阿、奕山等人加在一起,也不及這個人說得又热闹又好玩儿!

  看他手舞足蹈,连比划带說,动作中满像那么回事似的,不過只有一点不对:故事虽然是新的。但說法依旧,還是照着說三国那样,手起刀落,斩敌将于马下。這哪裡是胡小毛,分明就是关云长嘛!

  “话說到,胡军门阵前救兄,這昆仲二人报国杀敌,东瀛建功美名扬!要知道胡小毛如何拯救兄长一命。我們下回再說!”留下這一句所谓的‘扣子’,說书人起立鞠躬,转身下台而去。

  台下掌声雷动,惊羽拍的双手通红。也忘记了忌讳,“主子。您怎么不鼓掌啊?”

  “這個人分明是在胡說!”皇帝笑骂道,“也值得你這么给他鼓劲?”

  “怎么是胡說?”惊羽白了他一眼。“說得多好听啊!”

  皇帝也不和她争辩,因为說书人的故事,让他难得的起了故人情怀,胡小毛自从进京,自己還未曾见過他呢!“六福?”

  楼中虽然嘈杂,但皇帝的眉眼高低六福无不注意,看他嘴唇一动,忙贴近過来,“主子?”

  “朕想见一见胡小毛,你下去安排一下。”

  “主子是要现在见嗎?”看皇帝点头,他又說道,“那,容奴才伺候主子回宫,即刻预备。”

  “不,不必回宫,你去给沈葆桢传旨,朕等一会儿到刑部去。還有,别惊动旁的人。”

  六福大感为难,查楼太過繁闹,把皇帝一個人留在這裡,自己转身离开,要是出了什么事,如何担当得起?“皇上……”

  “快去!”

  六福无奈,心裡想着,這一次可得尽快办理好差事了。行了個礼,快步离开。

  台上又换了节目,這一次是戏曲,昆曲《长生殿》,這出戏宫中也有演,而且都是负一时之望的梨园翘楚,但民间艳屑流传,较诸宫中的,更多了很多內容。這本戏是根据清圣祖时的洪升本所改,若是正式演起来,時間非常长,非数日不能完成,在這查楼上自然不能开這样的连台大戏,只是演开场的几個折子。

  原来,戏曲自元末传奇代杂剧而兴以后,规制日趋严密,角色分为生旦净丑,或叫四行;每一行再按照剧中人的身份细分,生有小生、副末、老外;旦有小旦、老旦、贴旦;净有大面、二面;丑则不分;另外加插科打诨一人,称为杂;总称为江湖十二角色。

  這出戏的主角自然是唐明皇和杨贵妃,另外的重要角色安禄山是大面、杨国忠是二面,高力士是丑。這四行的主要人物要尽快出场,以便观众能认清主角。不過,传奇的规矩是从副末开场,第一出又叫标目,或称家门大意。照例由副末唱两只曲子,念四句定场诗,目的是說明传奇的剧情概要。

  接下来是第二场,首先上场一定是作为主角的生,名为冲场,唱一曲长调,然后报名,报出身,接引其他角色,剧情亦如春云舒展,渐入佳境。

  《长生殿》一冲场便是定情,生旦同上,但杨贵妃上场,也须做一番自我介绍,有一大段唱白,文字非常优美,全录如下。

  “奴家杨氏,弘农人也,父亲元亶,官为蜀中司户,早失怙恃,养在叔父之家;生有玉环,在于左臂,上隐太真儿子,因名玉环,小字太真,性格温柔。姿容艳丽,漫揩罗袂,泪滴如冰,薄拭霞绡,汗流香玉,荷蒙圣眷,拔自官嫔;位列贵妃,礼同皇后。有兄国忠,拜为右相,三姐尽封夫人,一门荣宠极矣。昨夜侍寝西宫,未免云娇雨怯,今日晌午时分,才得起来。”

  這段內容念白既很优雅,人物的动作更显温柔,但在皇帝看来,不妥处也很多,首先說,念白太长,冷落了唐明皇;第二,昆曲被人称为‘水磨腔’,婉转曼度,失之于瘟,性急的人有时候会觉得不耐烦。

  惊羽却听得津津有味,她本来就是生长在南地。听昆曲的满口乡音,可谓得其所哉,一直到皇帝催她起身,兀自不肯离去。频频回顾。“我們到哪裡去啊?”

  “你忘记了?刚才让六福去办差了。這会儿也该差不多到时候了。”皇帝像哄孩子似的哄着她,“你要是喜歡的话,等明天,叫升平署的人在宫裡唱,让你好好的听個够。”

  “這裡才热闹嘛,回去就闷了。”话是這样說,惊羽终究不敢多說,哼唧着给他拉着手。一路出查楼而去。

  到了外面,也不登车,由御前侍卫赶着马车跟在后面,身边带着几個人。顺着前门大街缓步而行,這裡距离天街六部衙门不远,但临近大栅栏,街景非常繁华,主从几個安步当车的向前踱着步子。

  穿過密集的人流。前面人烟逐渐减少,入目竟有清凉之感,惊羽跟在他身后,沒口子的催促。“您還沒有和我說完故事呢?接着說嘛!”

  “還要說啊?”皇帝苦笑着,抬头看看。前面不远处就是棋盘街,但似乎六福传旨還沒有回来。左右也是无事,慨然点头,“那好吧,我們說到哪裡了?”

  “您說皇帝派人把朱师傅传回京,可還沒有說他是谁呢!”

  “朱师傅叫朱珪,字石君,浙江萧山人,从他父亲开始,迁居北京,籍隶大兴,乾隆十三年中进士,点翰林,年仅十八岁,做了十五年外官,四十年的时候内招,以侍讲学士直上书房,是嘉庆帝的老师。”

  “哦,這样一個师傅啊?”

  帝突然觉得一阵无趣,连說话的兴致都沒有了,默然郁郁独行,惊羽察觉出他的异常,又不敢问原因,更加不敢像刚才那样顽皮,放轻了脚步,跟在他身后。

  眼见到了刑部大门外,這裡正在封衙期,大门紧闭,裡面有阵阵笑闹之声,耳闻及此,皇帝的脸色越发阴沉下来。“皇上,外面還冷,您……奴才伺候您先到车中去吧?”

  “不必,這裡风凉,令人头脑为之一靖。”皇帝摆手,“哦,他们也到了。”

  惊羽回头看過去,果然,两顶蓝呢子大轿从天街上快步如飞而至,轿子不及停稳,六福先低头钻了出来,“主子,奴才……回来晚了,請万岁爷恕罪!”

  “怎么来了這么多了?有旁的人在?”

  “是。户部翁大人也在沈中堂府上,就和着奴才一起来了。”

  皇帝沉默点头,沈葆桢和翁同龢也已经钻出轿子,一個是满身朝服,另外一個却是便装而至,碰头行礼,“臣,恭請皇上圣安。”

  “朕偶发奇想,想见见胡小毛,倒搅扰得你连個年也過不安稳了。”皇帝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和他半开玩笑似的似的,“听六福去你府上传旨,把你吓到了吧?”

  “圣明无過皇上,臣真是吓了一跳!”沈葆桢老老实实的說道,“皇上,容臣說一句大不敬的话,這样的天气,为天下计,为臣民计,皇上您实在是不该出宫冶游啊!”

  “行啦,朕不来都来了,难道就這么打道回府嗎?去,办你的差事去吧!”

  葆桢尽到人臣规劝之责,不再多讲,管自进刑部大门办差准备。

  “皇上,您……”

  “怎么,沈葆桢刚刚說完,你又要来?”皇帝斜斜睨着翁同龢,“朕今天有点累,不想和你多讲,有话,等回头再說吧。”

  “臣有幸,伺候皇上多年,深知于百姓而言,我皇上常有微服之行,为小民平增几分亲民之乐;而于皇上,却从不以此为消遣小道,反而常常于遍走民间之机,听取民瘼,正是朝廷种种惠政施行之本!故而臣不敢以皇上之行为非是,正好相反,今日重见我皇上旧日颜色,臣反而觉得欣喜莫名!”

  “你倒是真会捡朕爱听的說。”皇帝笑骂了一句,“起来吧。”等他起身,又再问道,“近来部裡的差事怎么样了?可還能上手嗎?”

  “臣自问学不来那些术数之学,還要全靠立尚书和阎中堂在一旁指点。”

  “术业有专攻,阎敬铭不提,立山其人,做户部的差事,倒是恰如其分。”

  “识人之明无過皇上。”翁同龢說道,“但臣在户部数月,偶见浙江、江苏两省往来公文,为两省织造衙门承办绿营将士冬装事,以各自省内藩库代垫工款,数目绝不统一,且出入极大。”

  “哦?”皇帝沒有当回事,含糊的问道,“差了多少?”

  “江苏藩库的款项是贰佰七十万两;浙江藩库只垫了不足六十万两。”

  “差這么多?”

  “是。”

  皇帝心中有些狐疑,這也差太多了!是质量不同還是数量有别?他认真的想了想,江苏织造是余堃,浙江织造是连甲,這两個人都是自己亲自见過的,也都是内务府出身,但具体說来,就不大能想得起来了。“朕记下了,此事日后再說。”(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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