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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裏都很棒啊,初選時篩掉一些名字不是疊音的和年齡太小太大的,最大程度地保留25歲左右和籍貫是離州市的參賽者,等到決賽,您要找的人在不在裏面就一目瞭然了呀。”鄭景眉飛色舞講完,卻見薄時深依然面無表情看着他,猛地反應過來,“薄總,您是不是沒看過選美比賽?決賽時她們都會穿比基尼,到時候咱們也這樣搞,誰胸上有蝴蝶一眼就能看到了。”
話音剛落,身上莫名一涼。
臥槽他可真的是膨脹了,想看未來的老闆娘在全國網友面前穿比基尼,瘋了吧他!
鄭景胡亂抹掉冷冷拍在臉上的冰雨,立刻找補:“呸呸,不是比基尼,是統一定製的一字肩裙,看不到胸,就能看到鎖骨下面一點點。”
男人臉色稍霽,幽深晦暗的眸光盯着雨霧,許久,勉強“嗯”了一聲。
鄭景鬆口氣,在心裏給剛纔口無遮攔的自己了一小巴掌,然後擦去一頭混着雨水的汗,準備開車門。
“薄總,鄭助理。”一陣柔和的嗓音忽然傳來,有些驚訝。
鄭景回頭,看到是幼兒園的一箇中教老師,趙一荼。
女人沒撐傘,只撐了件外套頂在頭頂擋雨,薄裙暴露在雨中,風裹挾着雨霧四處吹來,將她打溼的裙衫緊貼在身上,若隱若現的曼妙,她笑吟吟和倆人打聲招呼,素臉白淨,不見絲毫狼狽:“這麼巧,剛纔在木森碰到了鄭助,沒想到薄總也在。”
剛說完,一陣風過,她掩嘴打了聲噴嚏,渾身一個冷顫,看樣子凍得不輕。
鄭景見不得女孩子在他面前風吹雨淋,保護欲油然而生,餘光看到薄時深早已經坐上車,大方地把手裏傘遞給她:“你沒帶傘啊?”
“我車今天限號,傘在車裏放着,沒想到會突然下雨。”趙一荼倒也沒客氣,接過來,踮腳撐在倆人頭頂,“本來想打車回去的,結果前面排了一百多號,一等就等到了現在。”
“這個點是打車高峯期,又碰上下雨,交通堵塞,地圖上都紅得發黑了,且等着吧。”鄭景說完,轉身拉開車門,“傘送你了,我先走了啊。”
“哎鄭助理,不用——”這麼麻煩......
沒能說完的話戛然而止,像路邊搖搖欲墜的蒲公英,風一吹,精心設計的偶遇就徹底湮沒在了呼嘯走遠的車尾氣,兀自飄零。
鄭景開出停車場,接着剛纔沒說完的話:“薄總,你有沒有想過也許你記錯了名字?我之前去離州調查時,發現他們那許多人說話都s、sh不分,前後鼻音也不分,叫我鄭先生總感覺跟叫我甄心深似的,要不是整體說話的腔調挺好聽,我還以爲他們在罵我嘞。”
薄時深微微一怔。
時間已經過去很久,他早已不記得當年的許多細節,那家算不上正規的私立幼兒園在他顛沛流離的童年只停留了不到幾個月,何況他那個時候只有三歲,如今回想起來,根深在記憶裏的支離片段,除了那個承諾,剩下的只有小女孩一雙清澈見底的眼眸。
瞳仁黑亮,笑起來微微彎起,認真看人時像兩顆滴溜溜圓的大葡萄,永遠含着水光。
“不過您放心,我一早就考慮到了這種可能,所以初選時只要名字裏有疊字的我都給您留下。”鄭景扯了一圈就是變着法地想誇自己,結果等半天沒等來誇獎,一擡頭,看到後視鏡裏男人出神的側顏,識趣地閉上嘴。
窗外雨勢漸猛,豆子大的雨滴打在車窗,留下蜿蜒的長痕,玻璃被沖刷得更爲清透,五彩斑斕的光隱約照入,映出男人俊如雕刻的優越眉目,他雙手交疊搭在腿上,望向窗外,被蒙上雨霧的街景朦朧闖入眼簾。
少女裹緊外套,和朋友相互依偎着躲在屋檐下,傾瀉如注的雨水沿着屋檐連成一片,密密麻麻的雨珠濺落,在她腳邊盛開一朵朵水做的花,她緊緊盯着來往的出租車,一次次擡手,又一次次失望收回,長風裹挾着大雨吹亂她的長髮,露出隱約可見的焦急,以及微微發抖的纖長身形。
車燈倏然暗了下來,明滅交替,兩旁街景順着前行的車流緩慢倒退,然後,將剛纔那幕,從薄時深視野清空。
翌日雨停,連着一個星期沒見到薄時深的安怡然一大早就跟屁蟲地黏着他,自己端着小碗喫完飯,跑到他跟前:“舅舅,我今天不想去幼兒園,可不可以不去呀?”
“爲什麼不想去?”薄時深抱起她去洗手。
“因爲老師教的那些東西我都會了。”安怡然振振有詞,“而且小朋友們都好幼稚,他們喜歡的遊戲都是我小時候喜歡的,我和他們之間有代溝。”
有代溝......天天陪你們玩遊戲假裝自己也很幼稚的老師還沒說什麼,你這小鬼倒還五十步笑百步了。
薄時深一挑眉,在安怡然頭頂的小揪揪上彈了下:“你不幼稚?”
“我纔不幼稚呢,我都快四歲啦。”安怡然噘嘴,“我都可以跳級讀大班了。”
“四歲了也很幼稚。”薄時深單手抱着她出門,一隻手拎起她的小書包,在她頭上拍了拍,“聽話,乖乖去上學,今天舅舅送你。”
安怡然磨磨蹭蹭地坐上車,一雙圓丟丟的大眼睛盯着自己的兒童手錶眨呀眨,忽然眼睛一亮:“舅舅,我遲到了,老師說遲到了可以等中午再過去。”
薄時深把視線從手機上移開,定格在安怡然一本正經的小臉上:“你們幾點上課?”
“九點,你看,現在都九點半了。”安怡然指着自己的手錶,煞有介事。
“你手錶壞了。”薄時深一眼就看穿了鬼丫頭不想上學的小把戲,敲敲她頭,調回到正確時間。
安怡然噘起能拴驢的小嘴,逃學計劃,失敗。
快到安和橋街時,安怡然再一次眨着古靈精怪的大眼睛,“垂死”掙扎:“舅舅,你好長時間沒陪我玩了,咱們今天去海洋館吧?”
“海洋館週末再去,告訴舅舅爲什麼這麼不想上學?”薄時深放緩聲音。
安怡然小大人似的嘆氣:“因爲上學不自由,不能像在家一樣,想幹就什麼就幹什麼。”
原來如此。
以前安怡然年紀小,幼兒園的老師又都順着她,她每星期去上學時都是高高興興的,很少出現這種牴觸情緒,而現在,大概是真的長大了點,鬼主意一天比一天多,竟然頭頭是道地和他講起了自由,依他看,分明是這小丫頭週末瘋玩了兩天,心思還沒收回來。
薄時深多少能理解小丫頭這會兒想要偷懶的心情——和節後不想上班的社畜一樣,週一綜合症。
“我記得你們老師通常並不限制你們的活動。”薄時深輕挑眉,“你在幼兒園也能想幹什麼,就幹什麼。”
安怡然奶聲奶氣說:“可幼兒園沒咱家大。”
薄時深:“......”
這話說的倒也是事實。
所以,這鬼丫頭是在責怪家裏給她建造的“後花園”還不夠撒野嗎?
薄時深一時無言以對,正在思索擴園的可能,安怡然又眨着鬼精鬼精的大眼:“舅舅,反正幼兒園是我們家開的,我今天是不是請個假就可以不用去啦?”
家裏有點錢就是逃課的理由了?不學好。
薄時深把安怡然從膝蓋上扒拉下來,抱起她下車:“公司也是我們家開的,我可以不去上班嗎?”
“不可以。”安怡然摟着他的脖子,小臉認真,“舅舅不上班,家裏就沒人賺錢了。”
薄時深:“......”
很好,家族地位一目瞭然,他就是整個大家庭的賺錢機器,不僅養着碎鈔的吞金獸,還養着醉心科研視金錢爲糞土的安怡然爸媽。
搞得薄時深都快忘記了,他爸沒仙逝之前,他也是個爲了不繼承家產努力學習的知識分子。
“你不上學,老師們就沒法賺錢,會失業。”薄總裁以商人的本質還治其人之身。
安怡然糾結地“啊”了一聲,好久,才大無畏似的昂起小腦袋:“那好吧,我不捨得老師失業,我還是去當拯救園丁的公主吧。”
說完,從薄時深身上下來,邁着歡快的小短腿衝進門口老師懷裏,甜甜地喊了聲“Anne老師”,抓着老師的手,秒變嘰嘰喳喳的小麻雀:“Anne老師,我好想你呀,我週末去看了美人魚,美人魚姐姐和你一樣好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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