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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覺自己好像憑空有絲分裂多了個兒子。
他按下通過,回:【怎麼了?】
溫窈窈沒想到對方回覆這麼快,斟酌片刻,簡潔明瞭又不失親切地描述過安怡然在幼兒園的表現,最後委婉表達:【如果您哪天方便,我想和您詳細聊下然然的情況,視頻語音都行。】
剛發完,收到言簡意賅的倆字:【現在。】
現在?
溫窈窈還在詫異怎麼安怡然的家長完全不是她說的忙得都沒時間看手機,緊接就看到屏幕上方的暱稱一欄,變成了“薄時深”。
薄、時、深?
深?深哥,名字好熟悉啊......
等等,那天那個百貨公主怎麼稱呼安怡然的舅舅來着?薄總?
溫窈窈猛地嗆到了。
完全沒想到會以這種極其尷尬的方式知道男人姓名——一大排帶有波浪號~的“然然媽媽”,還在對話框裏齊整整地衝她笑。
自從認識薄時深,溫窈窈就拿到了尷尬劇本,沒有最,只有更。
她生無可戀地扶額,想shi......
手機再次亮起。
一個大寫的問號,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男人的不耐。
溫窈窈手忙腳亂打字:【沒事,就是想說你和然然的父母有時間了多陪陪她,她很需要。】
對面沉默了片刻,許久,一個看不出情緒的“好”。
夜風從車廂連接處呼嘯翻涌,呼呼啦啦地輕晃,偶爾閃過窗外明滅的廣告屏,溫窈窈盯着暗下來的手機屏幕,猶豫了瞬,然後把薄時深的備註改爲了“然然舅舅”。
翌日週日,是個晴天。
早上起來就悶熱無比,熱浪從四周裹挾,無孔不入地浸透人皮膚,在地面曬了一圈後又從腳底鑽入,人赤腳站地上,像準備下鍋的鍋貼。
夏天真的到了。
溫窈窈收拾好出門,饒是她這種不怎麼愛出汗的體質,頂着驕陽走到地鐵站時,額發也有些沁溼。她收起傘,踏進清涼,摸出手機確認了下時間。
下午一點在市中心的費德大廈有場商業宴會,也就是溫窈窈之前和人定好的兼職,她要做的工作不多,在宴會舉行的過程中配合主辦方要求,彈幾首鋼琴曲應景即可。
十二點四十,溫窈窈提前抵達,換過衣服,候場準備。
金碧輝煌的宴會廳在一廊之隔的地方安靜接客,陸陸續續迎來西裝革履的客人,觥籌交錯,談笑風生。
“薄總,宴會三點結束,您要見的陳總大概是兩點左右過來。”十二點五十五,英俊斯文的男人出現在宴會廳,剪裁得體的襯衫低調質感,和筆挺西褲勾勒出頎長身材,鄭景跟在他身後,低聲彙報,“咱們活動的決賽預計一共五個小時,兩點到三點是選手們入場,三點後是換裝形體展現和個人才藝,我讓小張已經在酒店正門提前等着您了,您見完陳總回去,剛好不耽誤。”
薄時深淡淡頷首,從侍者托盤中端起一杯紅酒,走到一處落座,漫不經心地應付來來往往攀談的客人。
下午一點,宴會開始。
悠揚琴聲流淌在光芒璀璨的吊燈之下,鑽進銀灰色的大理石,被人聲鼎沸輕輕阻隔,而後迴盪在只有一個聽衆的少女耳邊。
指點江山的人影與她分隔兩個世界,持續激昂,偶爾安靜,模糊了某個出衆又淡然的身形。
窗外蟬聲嘶鳴,日光毒辣,夏至後的第一個週末,就這樣無聲消逝在充斥着嘈雜的黑白琴鍵。
同一時間,栽滿梧桐樹的長街風起,君博大廈大廳敞開,鋪滿花瓣的紅毯迎來一羣又一羣的年輕姑娘,興奮與聒噪齊飛,陽光穿透綠蔭,映出她們臉上幻想一夜走紅的美夢。
趙一荼推開車門,踩着一地斑駁光影款款走進,足有十釐米高的鞋跟被她藏在了拖地的長裙。
“您好,請出示您的身份信息。”大堂井然有序地分佈着幾個登記臺,工作人員從電腦後擡起頭,露出標準的八顆牙齒。
趙一荼回對方一甜美笑容,取出身份證,遞給她。
工作人員隨意瞥了一眼,沒接,手指麻利地在鍵盤上打字:“趙荼荼,趙、荼荼,誒,怎麼沒有?......”
不等對方繼續查下去,趙一荼忽然驚呼一聲,歉意地拍拍頭:“啊,抱歉,我忘記我報名時用的曾用名了,您再試試溫窈窈這個名,溫度的溫,窈窕的窈。”
說着羞赧一笑:“不好意思啊,之前跟的父姓,總是記岔。”
這年頭因爲家長離婚改名的多了去了,工作人員倒也沒在意,輸入她說的新名字開始查找。
這次很快有了結果。
她看眼電腦,有些不悅:“確定參賽是吧?你之前給的回覆是有事無法參加,我們需要再確認一下你是否是本人自願參賽。”
“是自願。”趙一荼一臉歉意,面不改色地背出早已準備好的理由,“我那個時候的確有事,本以爲來不了了,沒想到還能趕上,我是真的很想參加這個比賽,能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給你們添麻煩了。”
工作人員臉色稍緩:“呃,沒什麼麻煩不麻煩的,就是不一定有你尺碼的服裝。”
她說着,麻利地打印出趙一荼的名字號碼,衝她指指不遠處的負責人,“你去找那個藍衣服的,讓他帶你看看備用服裝裏還有沒有適合你的碼數,然後去候場室。”
趙一荼連忙接過,再三道謝,轉過身,微垂的眼尾無聲上揚。
人走遠,空閒下來的幾個工作人員聊天:“誒,奇怪,你們說這有人改了名,這臉也能跟着改嗎?我還是第一次見報名的證件照比本人還好看的,剛纔差點兒以爲她是不是微調失敗了。”
“長殘了唄,可能證件照是十八歲照的,現在二十八。”
“唔,也對,主要是她當初的報名照太驚豔了,臥槽驚爲天人,別人傳上來的照片都是重度美顏加磨皮,親媽都認不出來的那種,她卻是照片比人好看,嘖嘖,也許是當初給她拍照的師傅技術牛逼。”
“你是說剛纔過去的白衣服姑娘?我瞅着本人長得也可以啊,就是妝好像稍微有點濃,不過話說回來今天來的姑娘哪個妝不濃,本來就和照片里長得不太一樣,又個個頂着大濃妝,我眼都快瞅瞎了,只能根據姓名和出生年月來覈對信息......”
領完衣服,穿過歡聲笑語的鶯鶯燕燕,趙一荼徑直走向最僻靜的一條長廊,停在衛生間。
關門上鎖。
轉過身,一張與溫窈窈有五分相似的臉出現在鏡子裏,烏髮如瀑,黑眸紅脣。
趙一荼目不轉睛地盯着,紅脣彎起,笑容嘲諷,夾着不易察覺的得意。
而後拿出化妝包,抽出卸妝巾,一點點地擦去貼在臉上的面具,當略顯蒼白的底色露出來後,她厭惡地盯着自己的寡淡眉目,低下頭,一列排開瓶瓶罐罐,開始化妝。
許久,鏡子裏映出一張溫婉娟秀的臉,明眸皓齒,楚楚動人。
屬於她,但又比她本人好看。
她滿意地抿抿嘴上口紅,微眯眼,退後幾步,目光下落停在貼有“趙荼荼”三個字的號碼,嘴角輕輕勾起。
然後,伸出手,指尖夾起剛纔瞞天過海的假.身份證,無聲收緊。
像對獵物勢在必得的獵人。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她欣賞夠鏡子裏脫胎換骨的“美人”,才鬆開手,直起身,將衣領往下輕輕一拽,露出半隻若隱若現的蝴蝶。
第十八章(發現)
人聲嘈雜,琴聲低緩。
矛盾又和諧地充斥着宴會廳。
薄時深漫不經心地支着長腿,雙手交疊放在腿上,眼眸微闔。
音符鑽入耳,潺潺如月光下的清泉,思緒放空的薄時深懶洋洋地擡眼,視線越過西裝革履的精英們,看到燈光暗下的地方,半邊若隱若現的剪影。
白裙黑髮,指法嫺熟。
被幾乎與她融爲一體的鋼琴隱入暗色。
薄時深收回視線。
因着杜總的姍姍來遲,百無聊賴聽了場鋼琴秀的薄時深和他聊完,宴會已經結束,盛大的喧囂隨着人潮轉瞬退場。
他起身出門,回完鄭景微信,疾步去往電梯。
還沒走到,身形微頓。
不遠處,襯衫長褲的少女揹着一隻簡單的帆布包,和主辦方禮貌告別,尚未鎖屏的手機界面正對他的方向,隱約可見橙色的轉賬記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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