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賈道:能爲郭公求得全屍
“郭公!”
衆人連忙將他托住。
郭鎮嶽勉強支撐住身子,指着北邊道:“撤……速撤,往北走!”
許破奴到了,卻沒有急着進攻自己,而是奪取了碼頭和河道沿岸。
這是什麼動作?
關門打狗!
敵方主力,必在身後。
“報——”
一哨兵飛奔而來:“主公,東側有一支軍向我們靠近!”
衆人心頭都是一抖。
不安開始蔓延,議論聲此起彼伏。
“都給我住口!”
郭鎮嶽怒斥一聲,臉色又有所緩和:“諸位,事到如今,慌張恐懼有作用麼?”
“與我剛纔那般,嚇至落馬有作用麼?只能等死罷了!”
“當務之急,約束部衆,撇掉唐繼業,速向北走!”
衆人面面相覷,繼而轟然答應之際——
“咻!”
東面的夜空裏,忽然爆發出一道犀利的嘯聲。
很遠,但很清晰。
片刻後——
“咻咻咻!!!”
犀嘯聲成陣爆發,響徹夜空。
少數箭矢如同流星,裹着火光沖天。
所有人都出神的望着——鳴鏑!
譁!
郭鎮嶽以比落馬更快的速度翻上馬背:“走!往北走!”
幾乎是在他話音落下的同一時間,面前沉寂捱揍的‘唐繼業’大營有了動靜。
伴隨着轟隆一聲巨響,郭鎮嶽死攻不破的營門自己倒下。
繼而,數量不對,但秩序齊整的軍士們列陣而出。
丁斐跨馬居中,持長刀以指天:
“將士們,將功贖罪,就在此時!”
“他在放什麼屁!”
郭鎮嶽氣急敗壞的怒罵一聲。
將功贖罪?
一羣朝廷降軍,替周角進攻自己,他們贖哪門子罪?
如此緊要關頭,唐繼業也未現身……
雖然心中疑惑重重,但此刻郭鎮嶽也顧不得這些了:“敵必阻道,我來開路!”
他這話剛說完,人羣中便有一名賊頭喊道:“郭公,在下願爲您開道!”
郭鎮嶽冷哼一聲,未與理會。
開路固然是硬仗,但現在是幹嘛?是突圍啊!
走在最前頭的,也就生存機率愈大。
郭鎮嶽的人不是朝廷兵馬,他本質上是河東各方勢力的盟主,還是日落西山的盟主。
有肉喫的時候,那幫賊頭還能團結在他麾下。
可如今要被放血了,誰還認他這個盟主?
別說是踹一腳,如果有機會,他們甚至會賣了自己!
若是自己效仿周漢斷後,絕對死路一條!
爲了求生,郭鎮嶽將爲數不多的親衛安排在了前頭。
丁斐部基本上是步卒,攔截能力有限。
眼看着郭鎮嶽就要衝了出去,皇甫超逸帶着他的騎兵出現了。
人不多,只五百而已。
但在關鍵時刻,卻有一錘定音的作用!
這五百騎突入戰場,將郭鎮嶽僅存的零星精銳斬殺殆盡。
“報——”
偏偏這時,沿岸又有消息傳來:“許破奴已截斷碼頭渡口,領騎兵向我們靠近!”
“走不了了……該怎麼辦?若是賈道在,他會如何處?”
郭鎮嶽心思急轉,猛地將繮繩一撥,又重新下達了一個命令:“停止突圍,原地防守!”
傳令兵四散而出:
“主公有令,原地防守!”
“原地堅守!”
“北邊援軍已在路上,只需守住即可!”
“一定要守住!守住才能反敗爲勝!”
混亂的軍陣又匆匆調動。
賊頭們爲了自己的小命,也只能老實聽從。
一改前方突圍、後方緊撤的態勢,開始原地防守。
見郭鎮嶽不跑,皇甫超逸和丁斐也停止了進攻,只是派人鎖住要道。
——雙方互相用箭矢招呼。
——郭鎮嶽開始集中糧草、構建防事。
——天色蒙亮,東邊乍現一道紅光。
太陽還未完全現身時,紅雲底下漸漸涌起一股煙塵。
那煙塵愈來愈大,立起的‘周’字大纛無比刺目。
卻在下一刻,將光明遮住。
啪嗒!
凝視的郭鎮嶽,額頭上滾落一滴汗水。
這便是他的大敵麼?
這只是他們第一次會面,似乎便是最後一次了……
隨着敵軍主力出現,前線賊軍開始畏懼,陣腳緩緩向後移動。
爲了穩住軍心,郭鎮嶽親自帶着督戰隊往前壓去。
然而,等他到了陣前時——
——嘩啦!
棄兵之聲成片!
然後,則是一排排的軍士跪倒在地。
“我等願降!”
郭鎮嶽猛地扯住了繮繩。
因爲,這種投降的趨勢已蔓延到他周身。
軍陣跪倒之後,他方纔看清前方的光景:
‘周’字大纛下,是一名極爲高大的蒙面騎士。
在他身旁,則跟着賈道。
在賈道面前,幾人單膝跪地,向周徹獻刀——是的,那些都是自己安排頂在最前端的將校。
賈道忽然振聲喊道:“河東久亂,今逢明主,正當重歸太平!”
“諸位被圍方寸之地,無糧草輜重,已是窮途,何必白白送了性命?”
“今我主仁慈,河東百廢待興,願棄刀槍者即得免死,歸田還鄉,還需猶豫什麼呢?”
周徹背後,萬軍齊呼:“棄刀槍者免死!”
未久,皇甫超逸與丁斐部亦呼:“棄刀槍者免死!”
“棄刀槍者免死!”——聲音來自西側南側,是許破奴的人。
全軍崩潰。
身處軍陣中央的人甚至還沒聽清,便跟着跪了下去。
以郭鎮嶽爲圓心,周圍數萬人悉數伏地。
就連跟在郭鎮嶽背後的督戰隊,都不時有人下馬。
到最後,未降的只有郭鎮嶽與身旁義女,以及身後十數騎而已。中信小說
死忠者,早已死得差不多了。
郭鎮嶽嘆了一口氣,看向前方的賈道:“先生何以棄我?”
賈道搖了搖頭:“我昔日便與郭公說過,郭公居河東,能夠對抗朝廷,全賴隔河之利、河東人心依附。”
“今公先失地利,又失人心,大勢盡去,又豈是陰謀小計能扶起得呢?”
郭鎮嶽默然低頭。
過了一會兒,他擡起頭問道:“看在昔日情分上,先生可能活我一命?”
賈道不假思索:“能爲郭公求得全屍。”
郭鎮嶽張了張嘴,似乎還想說什麼。
他最終嘆了一口氣,似乎又無話可說,只能將兵器舉至脖頸間。
“大人!”義女痛聲呼道。
郭鎮嶽幾次橫刀,最後恨道:“戎馬一生,殺了許多人,今日竟然沒有了結自己勇氣嗎?”
言訖,他將刀拋向義女:“來,送我上路!”
“大人……”義女滿臉是淚,連連搖頭。
郭鎮嶽閉目:“這可是託先生面子求來的,難道你要看我五馬分屍麼?動手!”
嗡!
義女將刀一揮,一道血線浮出郭鎮嶽脖頸。
他在馬背上還僵了片刻,便緩緩往後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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