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今覆陣死,已無憾矣!
鬼方之衆無不駭然,莫有敢向前者。
渾身上下,赤紅的血早已將黑甲換了個顏色。
提人而立,強悍的根本不像是人。
迷信的鬼方人愈發迷信:此人確實是天神,不可力敵。
砰!
王頡將那個鬼方女撇在地上:
“做兩件事。”
“第一,帶着你的人往西走,敢有回頭,我會立刻誅殺你們的頭領。”
“第二,留下十個忠心的,替我找到宇文汗魯的人,做不到的話!”
他眼神一縮,鐵手只微一緊,兀烈當即呼吸困難,用兩手猛地攀住了對方的小臂。
死裏逃生的鬼方女不敢有任何忤逆:“我一定照您的意思辦,希望您能信守諾言,放了我的丈夫。”
王頡冷笑:“你們遲早是要死的,周徹不至於連你們這羣雜碎都清理不乾淨!”
鬼方騎走了,如王頡所要求的那樣,留下了十騎,都是兀烈的忠心親騎。
他們都空着雙手,沒有兵器。
王頡讓兀烈坐在一匹馬上,用繩束了他的雙手,驅動十人去尋人……
——晉陽到羊腸道之間,瞬息多變
——原先的萬人部隊,依舊在向東而行。
——晉陽城中,韓問渠高度緊張,不敢有絲毫輕視之心,在宇文汗魯和兀烈外出後,他更是命人將城門緊閉。
“只要追上,有宇文汗魯那些人便足夠了。”
“多派無用,只是讓晉陽徒添風險!”
韓問渠不斷安撫着人心:“北邊西原大軍已在下來了。”
“南邊有宇文王子過去,擋住周徹問題不大。”
“東邊……王頡和亂民很快會被收拾。”
“幷州大局,將再入孤手,無需憂慮!”
——東邊,羊尾關,一騎匆匆而至。
爲防有追兵殺來,趙佐親自鎮守在後,見此人來,即刻迎住:“是誰?”
“幷州王氏!”
那人望着關後還在行進的長隊,滿面難色:“韓問渠派騎兵追來了,隨時可能趕上來……我家公子,去截殺他們了!”
趙佐問:“你家公子有多少人?”
“一騎。”
“一騎!?”
“是,只有一騎。”
只有一騎,也只剩一騎。
趙佐沉默後,綽槍上馬。
他的隨從驚問:“公子你去哪?”
“救人。”趙佐回道。
“去救誰?我們也去!”
“你們留在此,等百姓撤走,留下一些可戰之人,重新封住羊尾關。”
自西向東。
亦止一騎而已。
——羊尾關西。
距關不遠,宇文汗魯、戚整帶着騎兵一路追到這裏。
宇文汗魯和他身邊那些鐵甲銳士是主力。
其人實力雖強,但畢竟是新來的,韓問渠安排戚整隨行。
這小子和王頡有殺父之仇,菜不菜兩說,至少立場是堅定的。
再說,整整齊齊的騎兵,一人兩騎,甲衣齊備。
有半數腰挎弓弩,是由此前的邊軍組成的。
這樣的部隊,在整個北邊,都當得起精銳之名。
其戰力,真不是那些烏合之衆能比的。
宇文汗魯正撕着一塊牛肉,臉上掛着輕鬆之色:“這樣的力量,對付一幫流竄的百姓,實在太簡單了。”
“將軍不要小瞧了王頡。”戚整心有餘悸。
“我知道他的本事。”宇文汗魯望他一眼,道:“我也不是蠢笨之輩。要是他與我兩軍相當,自然難免對決陣中。”
“可如今我兵強將足,何須與他一落魄孤犬鬥狠?”
“報——”
有人帶來了消息:“發現逃竄流民了!羊尾關敞開,他們正從關進入羊腸道!”
宇文汗魯眼睛一瞪:“都跑了?”
“隊伍拉的很長,還沒跑乾淨。”來人回道:“只需在他們封上關門之前趕上去,就能一網打盡!”
宇文汗魯將牛肉刁在嘴上,一躍上馬:“都不要歇了,傳我命令,即刻出發,直奔羊尾關!”
軍士們聽到此言,紛紛開始收拾兵甲。
陸陸續續上馬,隊伍向前。
天色漸黯,夕陽將垂。
就在所部前行路上,一匹馬踏着沉重的步子走來。
馬背上,坐着一位極爲雄偉的男子。
男子手裏牽着繩索,捆縛着另一個端坐在馬背上的人。
畫戟點着地面,目光擡起,恰好與宇文汗魯對視。
後者驚得拿下了叼在嘴上牛肉塊,有些難以置信:“有這種事?”
——嘩嘩譁!
已披好兵甲的軍士第一時間涌到前方,發出連番喝聲:“來者何人!?”
夜色將至,他們看不大清。
嗡!
那人將手中的畫戟擡起,指着前方,一聲大喝:
“幷州王頡,前來討陣!”
譁!
軍中驚譁聲響起時,王頡已策馬過來了。
宇文汗魯從輔兵手裏接過粗鐵棍,喝問:“我的哨兵隊呢?”
“已殺盡。”王頡答道。
“果然是有本事的。”宇文汗魯笑了:“所以你來尋死麼?我知道你本事超凡,可你我皆是武人,須是知道的……堂堂軍陣,非一人之力可撼!”
言語間,距離在拉近。
宇文汗魯身旁的部隊也迅速展開陣勢。
真正可戰的軍隊,和烏合之衆是兩個概念。
何況還有宇文汗魯這樣的人坐鎮,又怎會一衝即散?
只是戚整早已嚇呆了,連忙往後方縮去。
王頡不答,只是前行。
兀烈被他拽着,只能用兩腿緊鎖馬背,防止被拽下馬來,生生拖死在地。
“我知道了。”宇文汗魯點頭,道:“你是要攔阻我,給東逃的幷州百姓爭取時間。”
“不負盛名啊!”
他一聲長嘆,道:“王氏盛於人傑之首,今亡亦有人傑之後,也是王氏之幸了。”
“可惜,我如不得你願!”
他的熟鐵棍擡起,往前一揮。
——嗖嗖嗖!
初步就緒的弓手開始射箭。
王頡手一用力,將兀烈生生拽了過來。
單臂擎着,舉在身前,用他背來遮箭。
“那是鬼方胡主!”戚整喊道。
宇文汗魯眉一沉,喝道:“止箭!”
第一波箭已拋了出去。
兀烈緊閉雙眼。
他披的甲特殊,但這個距離……能否活命,也得看造化了。
砰砰砰!
箭矢入體,打出一陣破骨之聲。
其餘的,則鑲在了王頡和戰馬的具裝鎧甲上。
弓手將弓垂下的時候,王頡將兀烈拋了出去。
戰馬騰躍而起,發出一聲嘶鳴。
畫戟斬開一道月華似得光,掃落下來,伴隨着那聲堅定、一往無前的大喝聲:
“幷州王頡,前來討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