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要小心…… 作者:未知 离开集市前,黑夫找了一個小巷子,换上了新衣物。 对了,穿衣服时,還得注意,一定要左衣领压右衣领,在别人眼裡形成一個“y”形,這就叫“右衽”。 黑夫刚来到這时代的那几天,可沒少闹笑话,還是母亲一边唠叨着傻儿子,一边帮他将衣领理顺。要知道,一旦弄反,穿成蛮夷或者死人下葬时的“左衽”,一定会遭到惨无人道的嘲笑。 等换上一身新衣,不但周身都暖和了不少,黑夫也再不是那個身穿褐衣的乡下人了。他成了一位衣着得体的有爵者,加上身高体壮,虽然黑了点,但相貌不差,频频惹得逛夕市的乡裡女子瞩目。 但如此一来,350钱就沒了。 黑夫将换下来的衣物塞进褡裢裡,心裡算了笔帐,又开始发愁了。 “等服役结束后,我還打算给家裡的母亲、大哥、三弟,還有已经嫁人的姐姐(“已经嫁人”粗字体下划线,春秋跟過来的读者也别琢磨了)都捎带点东西。一来二去,這一千一百多的赏钱,到时候能剩下一半就很不错了。” 钱再怎么多也不够花啊,黑夫很是苦恼。 虽然這次来县城,机缘巧合得了公士之爵是件好事,但黑夫的生活仍然沒有发生质的改变。 “等回去后,得想一個挣钱的路子啊。”黑夫生出了這样的想法。 只是经過這几日的观察,他发现,在秦国,想在律法允许范围内挣钱?嘿,谈何容易! 当年商鞅就是为了让秦国人“利出一孔”,便堵死了除种地、打仗外一切出路,商人被划分到专门的“市籍”进行管理,并且地位较低,就算再有钱,也不允许穿好衣裳出门。 如此一来,秦国各個籍贯的人,便泾渭分明,在官府安排下从事不同行业,就好像狸奴捕鼠、公鸡打鸣、狗儿看户一样,各司其职。 黑夫他们的“士伍籍”,本职就是种地、打仗,胡乱琢磨挣钱,那就是不安分! 正想着时,南门校场到了。 …… 所谓校场,就是操练军队的场地,安陆县的校场,就坐落在南门内侧一片空地上,大约一個足球场大小,能容纳近千人集合! 季婴来過這裡,他指着介绍說,校场左边,是县卒驻扎的地方,這是秦国每個县都有的常备兵,据說多年前,秦王嬴政的“后爸爸”,那個大jj的长信侯嫪毐作乱,就矫旨煽动了关中各县县卒。 校场右边,则是更卒们的居所,有一些屋舍,只是天色将暗,黑夫看不清具体情况,想必不怎么好住。 校场外有木栅栏,還有一個岗哨,黑夫和季婴走過去表明身份,守门的两名县卒满脸怀疑地看着他俩,拿着县狱令吏写的竹简,迟迟拿不定主意是否放他们进去。 最后,二人决定,让一個人看着他们,另一個进去通报這裡的两名百将。 “我听說,安陆县可征召千人,县右尉在打仗时就是二五百主,左尉是五百主。”在等待的空隙裡,季婴对黑夫說道。 黑夫点了点头,他大概知道秦国的军队编制,一般說来,日常的编制分为六级,即:五人为伍,设伍长一人;二伍为什,设什长一人;五什为屯,设屯长一人;二屯为百,设百将一人;五百人,设五百主一人;一千人,设二五百主一人。等到战时,還有更大规模的“部曲制”,数千人编为一部,由校尉、将军率领。 和平时期,安陆县当然不可能征召那么多人,于是只有两名百将,也称之为“百夫长”在此驻守,负责管理100名县卒,以及每個月征召来做徭役、训练的百多名更卒。 說到這,季婴突然說道:“黑夫兄弟,你现在已是公士了,又有一身武艺,還在县城出了名,這一次你或能当上伍长、什长呢!” 他不提還好,如此一說,黑夫心中也不免一动。 “伍长、什长虽小,而且是临时的,但也是军吏的开端,对以后的履历有好处,我或许可以一试。” 正說着,校场的木门内,忽然响起了刷刷的脚步声,黑夫定睛一看,却是一位军官正带着一群兵卒,气势汹汹地走了過来。 等那军官到了跟前,只见他身穿长襦、外披铠甲、头戴长冠,腿扎行縢,足穿浅履,一手按剑,脸上满是络腮胡子,不苟言笑。 黑夫二人识趣地向他行礼,军官却打量二人后淡淡地问道:“汝等是前来服役的更卒?士伍黑夫、季婴?” 黑夫应诺道:“正是吾等。” 季婴则提醒那军官道:“禀上吏,黑夫已升为公士……” 军官一瞪眼:“我管你是士伍還是公士,都是更卒!征召时已明言,十月初一,日中之前集合,为何来迟!” 日中,是秦国十二时辰中的一個,相当于后世的11点到1点,那时候,黑夫還在县狱跟人唇枪舌剑呢,怎么可能到得了…… 于是黑夫解释道:“吾等因协助县狱审理案件,耽搁了大半日,有狱吏书写的简牍作证。” 军官却不听他们解释,也不看旁边县卒递過来的简书,板着脸道:“還敢狡辩,二三子,将此二人拿下!” “唯!”一声声应诺后,县卒们立刻摩拳擦掌,如狼似虎地扑了上来,抢先将季婴按倒在地! “吾等冤枉!”季婴又嚷嚷起来,却无济于事。 接着,剩下的五六人又围拢過来,要拿下黑夫,黑夫沒有反抗,被他们反拧住胳膊,按倒在百将面前,脸贴着冷冰冰的地面,呼吸之间,尘土呛鼻,一股强烈的屈辱感从心裡奔涌而出! 此刻的黑夫,有些莫名其妙。 他知道,征召更卒,是县尉官署负责的,县狱已经跟那边打過招呼,并给黑夫写了证明,說明前因后果,准许他们明早再来,但出于谨慎,黑夫今日便来了。 谁料眼前這百将却蛮不讲理,不等黑夫二人解释,就将他们就地拿下! 真是岂有此理,還有沒有法纪了? 明明和他从沒见過面,无冤无仇! 等等! 那個狱吏乐在走之前,跟自己說過什么来着? “到了更卒那边,要小心!” 黑夫猛地醒悟過来,难道說,刚刚结束的那起官司,和自己现在的遭遇,两件事之间有什么牵连? 這时,只见那百将双手抱胸,站在黑夫面前,轻蔑地說道:“外边传闻說,云梦乡来的更卒黑夫武艺超群,能力战三盗,空手夺刃,擒贼拜爵。如今看来,却是一個懦弱匹夫,我问你,你不是武艺了得么?为何不夺刃反抗?” 黑夫努力抬起头,目光越過他的履尖、长襦,眼睛定定地看着這名络腮胡百将的脸,牢牢记住了他的模样,而后不怒反笑。 “若我反抗,岂不是正中上吏下怀?” “大胆!”百将脸色一变,招呼众人道:“二三子,将此二人,以失期罪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