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賭徒
見此景,晏珩什麼都沒說,只是緩緩彎腰,蹲下身,兩隻手搭在門板邊上,用力一擡,高高一舉,將門板抽起。
他這麼大力氣呢!
牛小毛看呆了眼,慌里慌張的將魚扔到了廚房的門口,趕緊搭把手。
老木門,年久失修,合頁板壞了。
少了倆釘子。
“我伯孃家裏有榔頭。”
根本不容晏珩拒絕,牛小毛撒腿便跑了出去。
再回來時,手裏多了一個沉又重的榔頭。
晏珩並沒有接,而是用一塊大石塊,輕輕地在門邊的釘子側面砸了幾下,釘子就被震了出來。
一番折騰,總算將大門拾掇好,裝上。
牛小毛站在院兒裏,有些不知所措。
“春上的魚兒肥美,你和胖姐喫完了,若還想喫,跟我說一聲就是。”
晏珩蹲在地上,用清水洗了洗手,擦乾水漬,這才站起身。
牛小毛能夠察覺到,自己有些多餘,走也不是,站也不是,便尋思着找個話茬。
方纔那麼大動靜,都沒見胖姐出來,人是鐵定不在家了。
臨走前,牛小毛還又探着腦袋往屋裏瞄了眼,“胖姐不在家,去鎮上了?”
“恩。”
這是他進門來,晏珩跟他說的第一個字。
不知爲何,牛小毛的心底,竟還有幾分的歡喜!
“胖姐這,該不會又去找王清豐了吧。”
牛小毛的嘴裏,小聲嘟囔了一句。
王清豐?
聽到這仨字,晏珩驀地擡起頭,“找他作甚。”
“奧,我也不大清楚,就是那日在鎮上,我見胖姐跟人打聽過他,許是因爲……”
話到了嘴邊兒,牛小毛下意識地朝着晏珩方向瞄了眼,也不敢說。
她,跟城中的人打聽王清豐?
晏珩的眼眸微合,定睛思索着什麼。
……
山間小路上,婦人揹着的竹筐,咣噹咣噹作響,兩人的身影拉的頃長。
林嬸兒可是樂開了花,“今日去鎮上賣了山雞,換了銀錢,你可給自己也置辦身新衣裳。”
秦卿順着往自己的身上望去,這衣裳,近日來穿着明顯寬敞不少。
“沒事,糟踐了。”
“咿,話可不能這麼說,小娘子雖說是體態豐腴些……”
耳畔,林嬸兒說了什麼,秦卿一個字兒也沒聽進去。
只見兜寶兒像是暈頭蒼蠅似的,一個勁兒的在她眼前亂晃悠。
秦卿不得不緩緩駐足,揉了揉眉心。
“胖胖,胖胖!快回去,不好啦!”
“糟了糟了,要出人命了!”
“要出人命了……”
小兜寶兒的嘴裏,一個勁兒的喃喃,重複着這一句話。
從出門開始,小傢伙就顯得有些焦躁不安。
這會還這般反常。
秦卿以前可從未見過兜寶兒有過這般反常。
晏珩?
秦卿的眉心裏陷入一道川字,朝着前面的官道上瞄了眼,都快到鎮上了。
“嬸,我忽然想起,家裏鍋爐上還煎着藥,先回了。”
正在那和秦卿侃侃而談的林嬸兒,一臉訝異的往身邊一瞅,身邊人,早邁着大步,快步走在身後的鄉林小路上了。
“那山雞,山雞咋辦呢!”
“嬸賣了就行。”
秦卿頭也不回的大聲說。
此時的晏家小院門外,烏泱泱的,來了一行人。
中年男人,棉布衣襟敞開,正嬉笑着,讓身後的壯漢一腳踢在了小腿腹上。
“還有多遠!”
對此,男人不禁不惱,還賠笑,解釋:“幾位大爺,這就是了。”
跟在身後的婦人,臉上一臉的悵惘,懷裏還抱着一面黃精瘦的小男娃兒。
“不許去!你今日敢帶人進他們家的門,我就死給你看!”
婦人狠狠地一口咬在管制他們娘倆的那個男人的虎口處,一個箭步衝上前去,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隨即,她就像是被人丟一團垃圾似的,高大壯碩的男人一隻手便將她給推倒在地。
婦人咬牙噙淚,倒地前,還死死地護着懷中的娃兒。
纔將牛小毛送走的晏珩,聽聞門外喧雜吵鬧聲,不經意的朝外瞥了眼。
門外之人,正是秦卿的那對兒爹孃,及胞弟。
秦雲山涉賭成性,不是因爲濫賭不改,欠下了一屁股鉅債,也不至於將秦卿賣入晏家。
造就了這場孽緣。
秦母踉蹌從門外的地上爬起,懷裏的娃兒,早已被嚇得不會啼哭。
“認字兒吧!”五大三粗的男人,留着絡腮鬍,疾步走到了晏珩的跟前,反客爲主般的直接往那椅子上一坐,一隻腳還踩在椅子上,手中的借條也隨機被拍在了桌上。
晏珩大致掃了眼,這張紙上,借款看得令人心驚肉跳。
“你那丈人,還欠着我十兩銀子,讓我,管你要。”
要債的,嘴裏噙着一個茅草根兒,說話時還一個勁兒的抖着腿。
他看向晏珩時,用着一種極其不屑的眼神。
倒也並非是對晏珩有何不滿之處。
只是,他們這等‘行走江湖’的,最是看不慣,像晏珩這等書生。
動輒便是如是,者乎。
他們兄弟們,還親切的給這些窮酸書生,起了個外號。
“聖人蛋。”
晏珩眼神如二月的冰潭一樣冷,擡起厲眸,打量着眼前的這對夫婦。
從面相就能看得出,秦母是那等嫺靜溫婉之人。
擱在平時,討債的找上門,打打砸砸,氣消了,也就罷了。
歷來,秦母都是抱着小云昭躲氣,連個屁也憋不出。
之所以今日她忽然奮力挺身阻撓,只是出於一個母親,對女兒的愧疚罷了。
“當初,卿兒成婚時,你可是說了的,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的水,吐出去的唾沫,豈還有能舔起的!”
素來在家寡言少語的秦母,終是忍不住,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對秦雲山一通指責。
秦母歇斯底里一通咆哮,雙頰漲的緋紅,又連連猛咳了幾聲。
秦雲山卻不以爲意,冷哼一聲,斜睨白了晏珩一眼,“當初晏家纔給幾個子兒,現下人誰家娶妻不得個三五十兩銀彩禮錢,好意思拿得出手。”
“哈哈哈,三五十兩銀,老秦,你是把你閨女當豔香樓裏的角兒了??”
“生的,豬不喫南瓜樣,嫁得出去都是你們老秦家燒高香了,真敢要。”
秦雲山的一席話,就連來討債的都聽不下去,笑的前仰後合。
晏珩的臉色,如墨一般。
這幫人的頭頭,便是坐在椅子上的這位,刀二郎。
沒事幫着賭場看看場子,討個債啥的。
男人大腿敲在二腿上,慵懶愜意的抖了抖腿。
在他察覺到晏珩那一雙厲眸在注視着自己時。
不知爲何,刀二郎竟下意識地停止了抖腿的動作。
這晏秀才,瞧着文縐縐,卻身上有一股滲人的煞氣。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吧?”
“我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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