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她是春雨潤無聲
她緊緊地攥着身後少年郎的大手，掌心起了一層細汗。
“可是王氏親口說的，你偷換了我婆婆的藥，真是難以想象你這麼一大把年紀送去那種地方可還能被人看得上眼？”
秦卿挑起柳眉，冷蔑般的開口說道。
吳氏也不過是一個山野村婦，對於律法而言，她又懂什麼？
朝中律法千千百百條，哪曾想……
現世報真的就落在了她的身上。
晏珩的眸光中的戾氣逐漸退散了些，他靜靜地注視着眼前那道爲他‘橫衝直撞’的身影，神色閃爍。
“你休要胡說八道！”吳氏心慌慌，腿已經開始發軟。
“還有你，草菅人命包庇縱容可是一視同罪的，王氏我勸你還是好好爲你的孩兒們想想！”
秦卿的話一針見血，直戳了王氏的要害之處。
要去官窯那種地方……
活着還不如死了痛快！
“是，是婆婆當初找了人牙子來要將瑛娘賣了時，二人發生衝突，她溺水後身患的肺疾久臥在牀，而後婆婆她指派我拿了瑛娘買藥錢用野草根代替，都是婆母一人指使我也是被迫害的啊！”
王氏將責任從自己的身上摘的一乾二淨，跪倒在地上哭的撕心裂肺。
絕塵道長早已從這院內離去，臨走前只是冷冷的撇下了一句，“種惡因食惡果，仙人畏因凡人懼果！”
“相公，我相信江大人他一定會公平公正審判這樁案子的，我們只管聽從結果，好不好？”
秦卿驀地轉過身來，故意放軟了語氣。
那一聲相公……
晏珩心中掀起了萬丈漣漪。
“不要將自己的前途毀在這種人渣的手裏，婆婆在天有靈也一定不希望看到你做什麼蠢事的。”
她踮起腳尖輕輕地在他的耳畔低聲喃喃了一句。
右手卻依舊是緊緊地與晏珩十指相扣的。
這些細微的動作，彷彿春雨一般潤入那乾涸枯竭的‘土壤’之中。
雨細密連連，雖是不大可是落在臉上依舊是遮眼。
晏珩挽着她的手，步伐沉重的注視着晏家的人被帶上了囚車，自然村長也是不例外的。
院兒外，秦母一路小跑過來手撐着一把傘右手還拎着一把油紙傘遞到了他們倆的手上，“卿兒，小珩，回家了。”
“……好。”
晏珩遲疑了片刻回眸又朝着身後那間宅子的方向多瞥了兩眼。
這一夜，村中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幻。
“你會武功……是婆婆教的嗎？”
油紙傘下，秦卿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似的，驀地仰起頭看着他小心翼翼的問道。
晏珩低沉的嗯了一聲，稍作一頓又道，“不過娘教我的，也僅僅只是一些基本功。”
“婆婆也會點防身的功夫嗎？”
“娘說她年幼身子孱弱便學了點防身術，不過也就只能對付些一般人。”
兩人跟在秦母和邵雲的身後，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
明明謎團已經揭曉，爲何卻在這一刻秦卿卻覺得距離真相越發的模糊了。
按照道理來講，即便是隻學了一點防身術也不至於瑛娘能被吳氏他們欺凌至此毫無還手餘地。
先前來村裏尋人的那幾個男人，瞧着也不像是善茬。
究竟問題出在了哪兒呢。
“徐爺爺。”
一回到院兒裏，便瞧見了徐老爺子隻身一人坐在那屋檐下面，靜靜觀雨跟前還放着一壺柳葉兒青茶。
孤絮的身影盡顯落寞之情。
老爺子心中百味交雜，倘若晏珩是他的外孫當然是歡喜的，卻又懼怕……
他那寶貝閨女真要最後死時淪落異鄉，慘遭這般下場，他寧可當初沒有生養她一場！
“小珩啊，大是大非面前一定要有大是大非觀，知道嗎？”
徐老的語氣沉重。
一旁的邵雲聽的更是費解了，他撓撓頭又朝着屋檐下的徐爺爺看去，“徐爺爺您這話我怎就聽不懂呢，這不等同於白說嗎。”
“你姐夫懂就成，你還小，不必懂太多。”
徐老爺子的臉上一閃而過一抹苦笑，抿了口茶。
秦母心知晏珩他娘是他心頭一塊不能癒合的傷疤，更是與秦卿一樣默契的對今夜之事隻字不提，裝作是若無其事一般的繼續做着自己的家務活。
隨着小邵雲第一個開始洗漱，家中一切照舊，大家陸續回屋熄燈歇息。
秦卿見着晏珩情緒不高，她將秦母做的安神香點燃放在了牀頭。
她不知道該開口說點什麼的好，就選擇了將自己的存在感降到了最低。
二人背靠着背而眠，可兩人都不約而同的睜着眼睛沒有閤眼。
窗外淅淅瀝瀝的雨聲，牀上一隻圓潤的小手輕輕地擡起，摸索着他的胳膊將其挽入懷中，十指緊密相扣。
“早點睡，別想太多。”
“恩。”
……
一夜間村裏人都傳遍了晏家做的惡事。
都在私下裏議論着，晏珩是個多麼命苦的娃兒。
“那時候吳氏養豬，不給小珩住的地兒，豬染了豬瘟就讓他跟着豬睡在豬圈，結果豬還是害病死了，最後你們是不曉得那惡婦對小珩好一番毒打！村裏去了好些人都攔不住。”
“要我說，他那窩囊廢爹除了生得一副好皮囊也不是什麼好貨！”
“一家人將人家瑛娘喫幹抹淨了，還要人性命，真是可恨！”
這些話，也不是沒有傳入秦卿的耳朵裏。
一大早的家門口就多了好幾籃子的喫食。
雖不知是什麼人送來的，但也是村裏人體恤的一番好心。
“邵雲你和我一塊出去一趟。”
秦卿挽起袖子乾脆利落的將家裏餘下的那些菜籽油給一起擡了出來，趁着家裏人都還沒起來的空子裏，她走家訪戶，每家都給分了些。
“我和相公不缺喫不缺喝的，謝謝嬸嬸嬢嬢們的好心了，但是以後可別送了，喫不完放壞了，多可惜。”
她溫婉一笑，對着大家夥兒說着。
一來一回的，便也不算是他們接受村裏人的憐憫，而是互幫互助。
順便藉此事和大家說一聲，別送了。
晏珩大致也不喜歡接受村裏人異樣的眼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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