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命维艰
顺朝武德十一年冬。
齐州城郊,寒风掀起屋顶枯萎的稻草满天飞洒,松动的院门吱吱呀呀的拍打着生锈的门扣,大雪星星点点飘飞而下。
“二姐,下雪了,今天大哥是不是要回来?”
稚嫩的声音从院子裡传来,带着浓浓的期盼,一头乌黑顺亮的头发盖着的头蠕动着从坐在门槛处的小女孩胳肢窝裡伸出来。
女孩“呀”了一声,面作嗔怒,停下手裡的针线,往男童头顶拍了一下:“回去,外面天冷,好好在二姐身后呆着,《大学》会背了嗎?大哥回来可饶不了你。”
男童伸了伸舌头,张牙舞爪的在女孩身后做了個鬼脸,不满道:“为什么就我要读书,大哥不读书,二姐也不读,我不干,二姐你都不会背,凭什么要我背,我不干,我不干…”
女孩的心裡闪過一抹心酸,扭头看了看撒娇的弟弟,微笑着挤出两個小酒窝,温和的道:“谁說二姐不会背了呀。”
随后得意的扬了一下头,接着又低头认真的做着手裡的针线,說道:“跟着二姐背,要是大哥回来了你還不会背,我可要给大哥告状,以后再也不会给你糖吃,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
朗朗的读书声从小院裡传开,仿佛驱散了彻骨的寒意,男童跟着小女孩儿念着念着,不知不觉的就靠在女孩儿身上睡着了。
雪越下越大,不一会儿,地上就垫了厚厚的一层,天和地都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小女孩儿不时的透過飘飞的雪花看向假掩的柴门,大哥說下雪了他就回来,大哥从来不說假话,他今天一定会回来,她的脸上带着幸福的笑容,眼睛裡全是着浓烈的期盼。
“呼噜…”男童的呼噜声打断了女孩儿的思绪,她无奈的摇了摇头微笑着擦干净男童嘴角的口水,努力的挣扎了好几次才站了起来,嘀咕着:“我家小梦长大了,再過两年二姐就抱不动了,小梦乖,好好读书,将来啊,给二姐考個状元回来,哦,不,给二姐考個驸马爷回来,讨個公主当媳妇,嘻嘻~让公主嫁给我家小梦還是真是让她高攀了。”
……
“月儿,刘二嫂家的豆腐做好了嗎?”
院门吱呀一声打开,一個裹得像個粽子一样的中年妇人推门而入。
乔月抬头,眼中闪過一丝失望,不過转瞬就挂着热情的笑容,放下手裡的针线,迎上去道:“刚磨好了浆,還沉着呢,呆得晚上的时候才能過滤煮水,要是现在就煮水的话,出不了多少豆腐,可白费了這大好的豆子。王婶快快屋裡坐…”
妇人满意的笑了笑,抖了抖身上的雪,眼睛落在乔月额头上裹着的麻布头巾上,又摇了摇头,有些怜悯的从怀裡拿出一個钱袋,递過去說道:“這是上次的工钱,婶子又给你揽了两家的活计,回头就把豆子给你送過来,你们乔家的豆腐啊,别人可怎么学都做不出来,一個字‘鲜、嫩’。”
“噗嗤。”乔月掩口而笑:“王婶那是两個字呢!您要是想学,月儿教你就是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手艺,我爹那会儿也沒說不让外传。”
乔月接過王婶递過来的钱,也不数,就势放进了怀裡。
妇人眼中闪過一丝赞赏,笑容不改,又打趣了几句,交代了一下酬劳和取货的時間就转身急匆匆的出了院子。
寒风呼啸,天上好像被捅了個大窟窿,大雪下個不停,乔月单薄的身子依旧是坐在门槛上做着针线,一双僵直的手早就沒有了知觉,只是本能地做着那個千篇一律的动作。
眼睛不停地盯着不远处的柴门,许是大雪误了路,大哥晚点会回来的。
“二姐,我饿了,這么晚了怎么還沒有煮饭,你要饿死我呀…”
乔梦睡醒了,揉搓着睡眼朦胧的眼睛站在她身后,情绪有些不满。
小孩子嘛,饿了发点小脾气是正常的,乔月起身摸了摸弟弟的头:“二姐這就去给我家小梦做饭,等着啊~”
殊不知,她也只不過是一個只有十四岁的小姑娘,依偎在父母怀裡撒娇对她来說一种奢望,她不高兴的时候可以找谁发脾气,她不满的时候又可以对谁宣泄?大哥嗎?她又怎么忍心嘶吼這個像父母一样照顾自己长大的大哥呢?心疼都心疼不過来呢。
不能让弟弟像我一样可怜,我所有失去的,都要让弟弟拥有。
乔梦的不满和责怪反而在她心裡生起一股浓浓的暖意,我可以让弟弟更加幸福,不是嗎?
乔月,這個只有十四岁的小姑娘拥有着跟她年龄及不相称的心智。
小弟经不起寒冷,不像她那样皮糙肉粗,升起炭火,不一会儿屋子裡就变得暖洋洋的,屋裡屋外,成了两個世界。
炊烟起,夜色渐临,忙活着煮饭的乔月還时不时的盯着外面的柴门,大哥說了会回来,就肯定会回来的,大哥从来不說谎。
心思不在饭上面,可能做出来的饭菜也少了不少滋味,乔梦寒着脸看着桌上孤独的一個菜碗,气愤得好像要吃人一样,小孩子脾气又发作了,忽然哇哇大哭了起来:“我不要吃豆渣,不要吃豆渣…”
乔月入神的盯着窗外出了神,直到乔梦摔翻了桌上的碗筷她才惊醒過来。
她急忙跑到弟弟身边,想了想尽然不知道该說些什么来安慰弟弟,以往在這個时候大哥总能变着方的让弟弟开心,而自己呢,却什么都做不了。
每当這個时候她心裡总是生起强烈的无助感,大哥不在,自己好像什么都不行。
心痛的的看着正在哭闹的弟弟,乔月忍不住又把目光投向了不远处的柴门,期盼着大哥就在這個时候推门而入。
她的脑子裡浮现出了那個皮肤黝黑,长得高高的男子,他总是带着憨憨的笑容看着自己,在她的记忆裡大哥好像永远都带着微笑,即便是娘亲失踪的那個夜裡,他红着眼睛,脸上依然是带着微笑。
可是现实是残酷的,大哥沒有因为她的期盼而及时出现,回应她的依旧是孤寂着飘飞的雪花。
“对不起,对不起,是二姐的错,二姐错了還不行嗎?明天二姐给你买肉吃,小梦乖…”
乔月把弟弟拥在怀裡,零零碎碎的自责着,不知不觉间尽然流下了泪水,大哥不在,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就连弟弟都照顾不好,乔梦的吵闹在她深深的刺痛着她的心。
“我不要…我不要…我现在就要吃肉,要吃肉,要吃肉,要是大哥在肯定会给我做好吃的,要是爹爹在肯定不会這样对我,我不要你,你這個坏女人,丑女人,你逼我读书,還逼我天天吃豆渣,你滚开,你滚开,我要大哥,要爹爹…呜…”
乔梦越說越委屈,殊不知他的每一句话都深深的痛在乔月心裡。
是啊!大哥回来看见我沒有照顾好弟弟会不会责怪我呢,要是爹爹還在肯定会很疼弟弟的。
乔梦哭闹着,满脸的委屈和不满,顺手抓着桌上打翻了的碗筷就向乔月狠狠的砸了過来。
乔月沒有躲避,白花花的米饭洒了她一身,八岁的孩子力气不小,迎着碗底的额头上已经微微隆起,不過這個位置有块抹布头巾垫着,還不至于会流血。
相比于心裡的痛,身体的這一点点痛根本就算不得什么,或者說连痛都不能算,不能怪弟弟,他還是個孩子,爹爹把他捧在手心裡,大哥把他捧在手心裡,我也一样要把他捧在手心裡,都是我的错,不怪弟弟,不怪弟弟。
“小梦乖,不哭了啊~,二姐现在就去给你买肉去。”
顺手抓了一块打着补丁的麻布顶在头上,乔月推开房门一头就扎进了黑夜笼罩的雪地裡。
“嘭”,一声巨响,院子的柴门被人粗暴的踢开。
七八個五大三粗的汉子凶神恶煞的個個瞪着虎目,一手握着明晃晃的腰刀,一手高高举着火把,煞气逼人,一瞬间就冲进了院子裡。
一股浓烈的杀气瞬间充斥着這個不大的院子。
为首的汉子正了正遮风冒,射出一双狰狞的目光,看向从屋裡走出来的乔月,大嘴一裂:“乔山,给老子滚出来,尽然敢黑吃黑,坏了道上的规矩,今天老子要了你的命!”
乔月吓了一哆嗦,脚步一顿,下意识的大声叫喊:“小梦快跑,快跑…”
“哈哈…跑?你们一個都跑不了,今天拿不回东西,就要了你们全家人的命。”
为首的汉子眼睛闪着寒光,恶狠狠的往亮晃晃的大刀上面吐了一口唾沫,大手一挥,三個气势汹汹的大汉瞬间就冲进了屋子裡。
乔月吓得不敢动弹,有些泛黄的脸颊已经变得铁青,一双灵动的眼睛裡全是恐惧,隐隐的可以看见闪动着的泪花。
噼裡啪啦一阵响动从屋裡传来。
“二姐救我,二姐救…我…呜…”
乔梦惊叫着连话都說不完整,显然已经被那三個凶神恶煞冲进去的汉子吓破了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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