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山頭上的風很大
更沒有發現座位上的軍裝男人竟然也跟着發出了癡迷的笑容。
足足過了十分鐘後,趙富貴才把彈鼓推回槍體內,恍然道:“大人,你怎麼只在裏面裝了一顆子彈?”
他說話的語氣中氣十足,甚至連您都換成了你,可他自己卻沒有發現。或許他發現了,但潛意識裏根本就覺得用這樣的語氣跟軍裝男人講話沒有什麼不對。
因爲他現在手裏可是握着輕易能射穿水牛的加持槍啊!跟軍裝男人一樣手裏握着能掌控人之生死的加持槍。
等趙富貴反應過來時,他甚至覺得自己握着的不是一支加持槍,而是白雲鎮的鎮長大印,甚至是南部衛城的城主大印。
軍裝男人聽到那趙富貴那突然拔高的語氣,也只是露出白森森的牙齒笑了笑,然後道:“因爲殺一個人,用一顆子彈足夠了呢!”
“什麼?”
霎時間,趙富貴如墜深淵。
砰……
黑夜寂然,唯一朵槍花絢爛。
“既然膨脹的價值等於罪惡,那就用生命來贖罪吧。”
……
這是一間密室,光線幽暗,牆壁仿若有山壁那麼厚,地板冷硬而潮溼,一道鐵閘似的大門,一個腦袋大的窗口。
室內,鐵小樹呆呆地坐在冷硬而潮溼的地板上,強烈的陽光通過僅有的那個小窗口照在他身上,讓他的臉色看起來無比蒼白。
鐵小樹已經這樣坐了兩個小時了,隨着光線偏移,他也跟着光線挪動虛弱的身板,因爲只有見到光他才覺得這個地放是安全的。
他身邊是表情同樣木然的鐵布衣,除了他和鐵布衣外,這個房間內還有八個跟他們年紀差不多的少年。
那些少年跟鐵小樹一樣,同樣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同樣不知道這是哪裏,他們只知道自己一覺醒來後,就來到這裏了。
他們也嘗試過逃跑,但鐵門是鎖死的,任由十個少年想盡了辦法,也不能把那道鐵門推開哪怕一絲縫隙。
至於那個僅有的小窗口,如果他們把自己的雙肩都卸下下來,倒是能勉強擠出去,但誰又會那麼傻呢?
也沒有人來過問他們,所以他們通過最初的吵鬧過後,都徹底安靜下來,就像十頭沉默的綿羊那樣安靜。
“咔咔!”
突然,鐵門的鉸鏈被人推動,更多的光涌進這間密室。可那光是並不明亮的幽光,除了被幽光直接照射到的地方,其它地方還是一樣黑暗。
門打開的那一瞬間,所有人都不禁眯起眼睛,並不是有有光照射到他們身上,而是在門口出現了個像條蛇一樣的男人。
接着,少年們便聽到軍裝男人洪亮的說話聲:“我叫青蛇,也是你們的教官。”
“什麼教官?我們這是在哪裏?”
青蛇的話音剛落,便有一個少年接連問了兩個問題,這個問題也是所有少年都想問的問題。
“很好,你很機靈。”
青蛇露出白森森的牙齒笑了笑,“你第一時間就問了兩個關鍵性的問題,但也意味着你不但要死,剩下的所有人兩天都沒有飯喫。”
“因爲你們的命都是大人的,更沒有向我提問題的權利。”
“砰!”
一朵血花在幽暗中驟然綻放,發問的少年當場被轟成了兩截。
青蛇收槍,然後像一條蛇那樣離開。
他出了密室,來到外面,入眼處是一條狹長的石道,兩邊全是冷硬的山壁,還有嗒嗒的滴水聲。
石道周圍,還有很多一模一樣的密室,就連那像鐵閘般的大門都一樣黝黑。
青蛇冷着臉又走進下一間密室,說着同樣的話,接着便有加持槍的轟鳴聲響起。
他好似不知疲倦般,走進一間又一間密室,然後就有槍聲傳出。少的是一聲,多的甚至有三聲到四聲。
當太陽快落山時,青蛇才從最後一間密室裏走出,青色的舊軍裝依然乾乾淨淨,但臉色卻已冷冽如寒冰。
他通過長長的石道,來到外面,開始登山。
與其說這是一座山,倒不如說這是一條伏脈千里的巨龍,如果鐵小樹他們來到外面,肯定會驚呼道:“積雲山。”
因爲白雲鎮就南抵積雲山,離積雲山山腳不過幾十里,站在白雲鎮高處便隱約可見這座巨大的山脈。
積雲山上聚風雲,除了冠絕大陸的巨人山脈外,就屬這條山脈最具傳奇色彩。它長達九千里,橫貫東西,與巨人山脈組成一個不成比例的t字形狀。
它更是阻礙南方屍妖入侵人類的一道天然屏障,也是最大的那道屏障。三百年來,人類與屍妖的血液把山體染成黑色,山道也被武力鑿得崎嶇不堪。
十年前,屍妖族第一屍將“旗”更是喋血積雲山,被人類強者風之痕用古弓一箭射殺!
青蛇一路而過,雙目直視身前十米,並沒有在周圍的景物上浪費半秒時間,很快便接近第一座山的山頭。
山頭上有雪,雪上坐着一尊像小山頭般的身影。那身影直面南方,背對青蛇,背對着整個人類聯盟。
夕陽如血,爲那尊身影披上殷紅的披風,讓她看起來宛如一尊戰神。
青蛇離那座山頭般的身影還有五米,便自覺停步,恭敬道:“大人,您交代的事情都辦好了。”
“哦,那幫小子的仇都給報了嗎?”那尊身影的聲音既洪亮又沉悶,每一個音符給青蛇的感覺都似山脈斷裂時那般震撼。
“仇都報了,大人。”青蛇恭敬迴應。
“那你知道老孃爲什麼要叫你幫他們報仇嗎?”
“知道。”青蛇眉頭微皺,覺得大人今天的話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多些。可還是細心解釋:“你讓我幫他們報了仇,那他們的命也就完全屬於大人了,大人喜歡交易。”
“哈哈,青蛇你還是如此瞭解老孃,不過你只說對了一半。”那尊身影說罷,又道:“那該餓飯的都餓飯了嗎?”
“是的,大人,最少都讓他們餓一天飯。”
“如此的話,那多嘴的問題少年們也都處死了吧?”
“是的大人,現在還剩下八百零六個。”
“嗯,看來問題少年還不少,整整有兩成,那就多磨練一下他們吧,這麼多人老孃以後可不好管理。”
青蛇沒有接話,只是恭敬地彎着腰板,靜等下一步指示。
“嗯!人太多可不是好事,那就取其精華吧。”
聽得此言,青蛇依舊沒有接話,只是一張臉卻瞬間變得冰冷起來。
“老孃只要兩百人,給你一個月時間,夠嗎?”
“大人!真的要這樣做嗎?”青蛇突然驚呼一聲,喉嚨變得又幹又澀。
“給你一個月時間,夠嗎?”那尊如山一般的身影沒有回答青蛇,只是以不變的語氣又重複了一遍剛纔的問題。
“夠。”
青蛇咬牙迴應,然後又不甘道:“大人,他們都還是一羣孩子,屬下認爲殺一兩個給予警告就足夠了。”
說完,青蛇額頭上已擠滿冷汗,他在戰場上一向殺敵如麻,但要他去對付一羣手無縛雞之力的孩子,他心頭就不禁滴血。
“青蛇,你變得懦弱了,可不像老孃帶出來的兵啊!”
“不是的,青蛇願意爲大人在戰場上流盡最後一滴血,十死無悔,但要對付這麼多孩子,恕屬下難以辦到。”
“噢?”
那尊身影驚訝一聲,然後她像是在突然之間改變了決定,又道:“既然你下不了手,那就六百個吧!”
“那剩下的兩百零六個呢?”
“必須餓死,連喫飯都喫不好的人是完不成任務的,與其死在敵人手裏讓他們興奮,不如早點去死,你知道老孃一向不喜歡看敵人高興。”
“遵命,大人。”青蛇也知道此事再難爭取,能讓她做出如此讓步已是意外之事。
但青蛇的心情反而更加難過起來,既然他不願意做這種事,那就是大人來做,他爲那羣孩子的命運而擔憂,更是爲那尊如山般的身影而心痛。
“青蛇,慈不掌兵,本來以你的實力足以自立門戶,成爲一方領袖,但現在看來還是有所不足。”
“不,青蛇的命是大人的,青蛇願一輩子追隨在您左右,我願意做您手中的工具。”
“也好,那就去做事吧!畢竟山頭上的風很大,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坐得穩的,特別是像老孃這種個子大的。”
“大人……”一聲輕喚,青蛇已無語凝噎。
在這一刻,他才恍然發現平時惜字如金的大人已與他講了不少話,他才發現那尊高大的身影是個女人,更是個滿身傷創的寡婦!
“去吧!”
“大人,你這樣做的話,黑鐵城軍部那邊可不好交代,特別是邊荒尺度大人,他的脾氣您是知道的。”
“廢話就不要說了,去吧……”
見此,青蛇只得離開,很快便來到山腹內的狹道中。一道又一道宛如鐵閘般的大門從他身邊晃過,他的內心又開始堅定下來。
他也是從炮灰營出來的戰兵,深知比起炮灰營那個地方,其實兩成的存活比例已經很高很高了啊!
如果拿四百人的炮灰營作比較,幾場戰鬥下來能好運活下來的炮灰最多隻有四十個,隨後又會有三百六十個新炮灰加入。
但隨着出戰場次的增多,那最早活下來的四十人也會接連死去,那些老炮灰大概每一場戰鬥會死去四個,如此一成一成的戰死。
如果最終沒能撞上好運,被大人物選中的話,那麼當最後那個人被削去十分之一的血肉後,也就意味着營內最初那幫老炮灰已全體陣亡。
青蛇想到這裏,猛然攛緊了腰間的槍。他決定爲大人做點什麼,哪怕死後會下地獄,只願功過不分,只願十死無悔。
“大人也會有倒下的那一天,兩成就兩成吧!”
“在這個年代,年輕和弱小可不是藉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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