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圭吾之信仰
接下來,面對冷漠的青蛇,菜雞們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老老實實地鑽進各自的帳篷內。
兩個人住一個帳篷,鐵小樹跟鐵布衣住一個帳篷。
“天啦,這……這是洗睡袋和熱水?”
纔剛鑽進帳篷,兩個少年就驚呼出聲,接着又趕緊閉嘴,生怕被青蛇聽到了一樣,他們對那個像蛇一樣的男人實在是怕了。
不大的帳篷內,除了一張摺疊式雙人牀,還支起了兩個洗睡袋,洗睡袋裏還有熱騰騰的熱水。
洗睡袋是新時代士兵的專用寶貝,倒是有點像舊時代可以防水的睡袋,不過功能更多更方便。
只要把開口處的鬆緊帶繫緊就是一個行囊,只要把開口處的扣眼往摺疊支架上一掛,再加上水,就可以在裏面洗澡了,把水倒掉後還可以當睡袋用。
“好寶貝,這可是要用機器才能生產的高級貨色啊!”
鐵小樹一看見洗睡袋,就不可抑止地着迷起來,以前像這種東西他們也只是聽說而已,沒想到現在就在眼前。
更讓他着迷的是,他面前的兩個洗睡袋一看就是用柔韌性上好的豬皮製成的。
“切,得了吧!”鐵布衣毫不掩飾地露出自己的鄙夷面目,“你也不看看我們是誰的兵,一個洗睡袋而已,真是不長進。”
“鐵布衣,我不允許你這樣侮辱豬皮。”
“哼!豬皮個蛇!看你這個樣子,等你拿到加持槍那天怕是連天都要被你吼破吧?”鐵布衣說着話,幾下就把自己剝了個精光。
“鐵布衣你不懂,豬纔是這個世界上最偉大的生物。”
鐵小樹也學着鐵布衣的樣子脫去衣服,進入洗睡袋中。他們已經十來天沒洗澡了,再加上中午的洗髓伐脈,皮膚上全是一層油膩的污穢。
“爽……”
水溫剛好,兩個少年一進入洗睡袋中,便發出一聲舒爽的呻吟,頓覺靈魂都飄到了雲層裏去。
洗澡用的是黃色硫磺香皂,這可是比肥皂還要高級的貨色,又讓鐵小樹驚歎連連了好一陣子。
十幾分鍾後,兩個少年把渾身上下都搓了個遍,洗澡水已近乎變成了黑色,水面上還飄着淺淺一層香皂與污垢的混合物。
不過,兩個少年都沒有急於出浴,而是雙手搭在洗睡袋邊上,懶洋洋地享受着這難得的靜閒時光。
自從那天晚上與鐵布衣扭打一番,莫名其妙間踏進修煉大門後,這幾天發生的事情每每想起都如夢幻一般。
山腹內的幽暗密室,那個被青蛇一槍轟斷腰肢的少年,還有那一張張被餓死或撐死的年輕臉龐,在鐵小樹腦海裏一一閃過。是那麼清晰,又是如此虛幻。
“青蛇,校長,還有圭吾大人,你們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呢?”
“哥哥你還好嗎?你的貴人真的能保證你的安全嗎?要是知道我也踏進了修煉大門,你會不會爲我高興呢?”
鐵小樹思緒飄飛,嘴裏輕聲呢喃着。
“鐵胖子,你在說什麼?”鐵小樹的聲音很輕,但還是被鐵布衣恍然聽見了圭吾的名字,這個一心想着養豬的少年竟然會提起圭吾大人的名字,轉性了?”
其實他不知道的是,鐵小樹說要成爲強者的話都是真的,成爲強者賺到錢之後要養豬也是真的,不過是一般人很難理解而已。
所以鐵小樹想了解強者,他認爲只有充分了解強者,纔有可能成爲強者,不過他不知道的是每一個強者都是不一樣的。
“我說,哥哥如果知道我也成了戰兵,因該會很高興吧?”
“不是這句,我明明聽到你嘀咕圭吾大人,英雄可是我鐵布衣畢生的信仰,你敢說她壞話就是在侮辱我!”
關於鐵布衣這個問題,鐵小樹沉默了半響,才重複道:“圭吾大人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她呀,當然是英雄中的英雄,未來肯定是巨人般的存在。”
“鐵布衣,我不是說這個,我是說她爲什麼要餓死這麼多本就身世悲苦的少年少女?可看起來她又不是那麼壞的人。”
“這個我不知道,我只是擔心這種事情一旦暴露的話,圭吾大人應該也討不了好果子喫吧?”
鐵布衣越說越擔心,“要知道聯盟最忌諱武者殺害平民,尤其是黑鐵城這個城邦,萬一黑武士或四方兵團找上門來,恐怕連圭吾大人也很難抵擋的吧?。”
“呵,鐵布衣,你的善心就是用在這上面的嗎?”鐵小樹冷冷一笑,明顯對鐵布衣的看法不認同。
“不,是你沒有明白我的意思,在我看來聯盟歷史上那些赫赫威名的巨人,哪一個不是功過同身。就是十年前的平亂王也在臨死前犯下大錯,在中央王城上搗碎了昊天雨人的心臟。”
“也許,他們都又苦衷吧……”
“也許吧!不過話說回來,即使我餓死在密室內,我也不會恨她的。只是如果餓死的話就不能見到她的真人了,我會遺憾的,所以我沒被餓死。”
“愚蠢,爲一個素未謀面的人而莫名奇妙地餓死,你鐵布衣就不覺得可笑嗎?”
“你纔是愚蠢,反正這種感覺我無法描述,我只知道如果一個人只爲自己而活的話,未免也太可憐了些。”
“可憐?在這個時代誰不可憐?想得太多的人才最可憐,我只要哥哥平安,我們平安就夠了……”
次日五點,鐵小樹被一個噩夢驚出渾身冷汗。還是那個噩夢,“一個高大的身影披着黑色連帽斗篷從他身邊走過,他使勁大喊,那身影也不曾回頭,一路遠去,直入黑暗中。”
“哥哥……”
鐵小樹輕喚一聲,然後起牀,他的生物鐘一向很準,在豬場時他就是在這個點起牀幹活的。
他胡亂抹了把臉,穿着牀邊的新衣服便出了帳篷,要是在以往能有新衣服穿,他肯定會興奮得跳起來。
但今天,少年明顯心事重重。
現在已是初夏時節,但積雲山上的寒風依舊像刀子那般颳得臉生疼,鐵小樹緊了緊身上的棉衣,來到黑坑旁邊。
天上烏雲黑沉沉的,加上現在連外面的天空也未大亮,所以積雲山就更黑了,黑坑裏更是仿若魔域。
黑坑與積雪邊緣,青蛇孤零零地站着,面向黑坑。他聽見身後的腳步聲也沒回頭,只是淡淡道:“你是一個有時間觀念的人,我喜歡有時間觀念的人。”
鐵小樹一愣,聽得青蛇的語氣,他不禁心思一動,“原來這個人好像也沒有表現的那麼冷酷和可怕嘛!”
不過一想起那一張張被青蛇害死的臉龐,鐵小樹又很快搖頭,恭敬迴應:“大人,這都是在豬場裏養成的習慣,再過兩個小時就該餵豬了,所以我們也要早起備料。”
這次,青蛇沒有接話,只是把頭偏向左邊。
鐵小樹也跟着把目光投向青蛇所看的方向,他很好奇,是什麼樣的事物能讓這樣一個冷漠的男子偏頭視看?
藉着白雪反射的點點明亮,鐵小樹也看到了青蛇正在看的那個東西,然後便被深深吸引。
黝黑的坑壁上有一株二十米高的蒼勁古樹,一根伸出去的樹枝上有個鷹巢,鷹巢裏有一隻成年鷹和三隻小鷹,都是變異過後的樹鷹。
成年鷹站在鷹巢邊上,一雙鷹眼看向三隻小鷹,並不時拍打着翅膀,好像在鼓勵着自己的孩子。
可是,那三隻小鷹卻怎麼也不敢靠近鷹巢邊緣。鐵小樹看得出來,那三隻小鷹連像樣的羽毛都沒長几根,背脊上還有很多細細的絨毛。
幾分鐘後,終於有一隻小鷹上前,在成年鷹的鼓勵下跳下了鷹巢。一瞬間,鐵小樹的心臟不可抑止地跟着緊繃了起來。
從樹枝到坑底的垂直距離有近百米高,這樣大膽的跳下去,難道就不怕被摔得粉身碎骨嗎?
十幾秒後,鐵小樹的呼吸開始順暢起來,因爲那隻小鷹撲騰着不太熟練的翅膀奇蹟般的飛上了鷹巢。
接着,第二隻小鷹也跟着跳下了樹枝。可直到一分鐘後,鐵小樹也沒見那隻小鷹撲騰着羽翼未豐的翅膀飛上枝頭。
很快,第三隻小鷹也接着跳了下去,最終融入黑暗中,只有一聲淒厲的稚嫩鷹鳴從坑內傳出。
鷹巢上,成年樹鷹哀鳴兩聲,並沒有飛進坑內尋找自己的孩子。它只是帶着能飛的那隻小鷹飛向天空,天上烏雲遮天,也不知道它們能飛到哪裏去……
“看懂了嗎?”青蛇那飽含硝煙的聲音在鐵小樹耳朵裏響起。
少年點了點頭,然後又搖了搖頭。
“說。”
鐵小樹回過神來,輕聲道:“如果小鷹們不跳下鷹巢,恐怕連成年鷹也不知道哪個孩子具備飛翔的本領吧?”
“對了一半,繼續說。”
“我不知道了。”鐵小樹苦笑一聲。
“那我來告訴你,小鷹不到摔得粉身碎骨那一刻,成年鷹也沒有權利說它們不行。你們也是一樣,不到餓死那一刻,沒有人能知道你們還能堅持多久。”
“人的潛力是無限的,堅忍不拔的意志纔是成就強者的關鍵,唯有意志才能創造奇蹟,這是圭吾大人的信仰,明白了嗎?”
“明白。”
鐵小樹回答得鏗鏘有力,但腦海中那一聲稚嫩的鷹鳴還在徘徊不休,就像那六聲“我不要做英雄”一樣清晰。
鐵小樹明白,但還是搖了搖頭:“這就是要死八個人的原因嗎?”
“這不是你該問的問題,你只需知道大人的話就是聖言。哪怕是在全大陸,只要是大人的決定,我青蛇便會拼死而爲,你們也一樣。”
“你有點小聰明,但希望你不要把這點小聰明用錯,我指點你是因爲你有時間觀念,我喜歡尊重時間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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