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我們都是工具
但來自巨垚城的軍隊可沒亂,哪怕將領不在,還有副指揮主持大局。開始一輪轟炸過後,他們很快就恢復了秩序。
此時,他們又聚集在了一起,如一堵厚實的城牆般向烈焰戰車方向逼近。他們做了正確的選擇,各個擊破。
北邊,鐵小樹四人把速度提升到最快,他們要在最短的時間內把敵人引到烈焰戰車的有效射程內。
在他們的感知中,第三支武裝到牙齒的軍隊也踏進了戰場,那隻軍隊來自十二主城之一的大榕城。
前有強敵,數十倍於幾,後有追兵,十倍於幾。
在四人身後,深紅之堡的臨時指揮威廉眉掛寒霜,他親自帶隊追擊,在他身後還跟着四十人左右的士兵……
天空下,障氣之中,懸空而立的校長把目光從菜雞戰場收回。戰爭從來都是殘酷的,他知道此戰過後,征服訓練營也許只能剩下一個名號。
校長對面,十米之處,來自大榕城的陰柔將領無聲無息顯現。他大袖飄飄,仿若幽靈般輕謐。
對此,校長沒有任何意外,猶自垂手而立,只是臉上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落寞,道:“沒想到,小叔這次竟會派你過來。”
陰柔將領擡手,廣袖從腹前垂落,“容風華,我們已有十年未見了吧?”
“是啊!十年,整整十年了呢!我們終究是見面了。”校長不知怎麼的,面對陰柔男子時,他的目光竟有些躲閃。
“好久啊!”
“的確很久了,可十年,卻也不過轉瞬即逝,剎那芳華。”
“說得好,‘不過剎那芳華’十年了,看起來你依舊沒看破剎那風華,猶自沉迷當中,不可自拔。”
校長臉色一暗,道:“看破又如何,看不破又如何?我還是我,你還是你。”
“容風華,你究竟要何時才能醒悟?”陰柔男子一改微笑,頓時大喝起來。他與容風華同樣出自大榕城容家,皆屬城主一脈,兒時親如兄弟。
猶記得少年時,他還是容風華身後的跟屁蟲。那時,還很青澀的兩個少年出於對女人的好奇,總喜歡出入於大榕城裏的各種風雨場所。
當然,這一切都是堂哥的主意,那時他還懵懂,堂哥卻總說:“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既然爲人,便要活得像昊天雨人那般瀟灑不羈。”
堂哥說罷,跟屁蟲就會露出青澀的笑容,他雖不能完全明白其中真義,但他內心是認可那種活法的。
如今,一生不羈的昊天雨人已隕落十年,而他與堂哥也久別十年。這一切,都因容風華盜竊家族名槍火樹銀花而起。
此刻再相見,已是十年身。他揹負任務而來,堂哥卻要爲自己的基地而戰。他們註定要生死一戰,這是他不願意面對的結果。
同樣,這也不是校長願意面對的結果,相比對面這個堂弟,他所知道的更多,所以便越發落寞。
“醒悟嗎?就算我醒悟了又如何,難道我的小叔,你那風光無限的城主父親就會饒過我?”
“這……這……”
這個問題,已徹底把堂弟難住,他支吾了兩句,突然道:“不……你……你只要交出火樹銀花這對雙生槍,我想……我想父親是不會爲難你的。”
說罷,堂弟又補充道:“你知道的,火樹銀花一旦配合,威力已不輸於十大名槍,父親他必定會重視的。”
所謂火樹銀花,就是剎那芳華和姬虞配槍的別稱。校長明白,所以更加落寞,重重譏諷道:“重視?就是因爲它們不輸於十大名槍,所以城主大人才會給我拿到它們的機會啊!”
“什麼?”
堂弟頓時驚呼,作爲城主兒子的他怎麼可能是傻子,模糊間已把握到了什麼,急切道:“你的意思是十年前的失竊事件本就是一場刻意安排的局?”
“不然呢?”校長澀然一笑,頓了頓,又道:“嘉允,我親愛的堂弟,你不傻,可你還是那麼單純!”
被校長稱爲堂弟,陰柔男子面上一喜,繼而又變得蒼白。堂哥既然這麼叫他,那麼就是要打算要動手了。
正如他所料那般,此刻校長已握住了剎那風華,並把槍口對準了他。
這是一把暗銀色轉輪槍,看起來跟一般槍體並無區別,只是槍管上有一株火紅色榕樹,爲帝文所銘刻。
“不……堂……堂哥,我不想對你動手!”儒雅而陰柔的嘉允猛然大喝起來,向前走了兩步,“告訴我真相!”
“告訴你又如何?你敢對我拔槍嗎?”剎那風華已開始充能,天地中的神祕能量讓槍體發光,讓校長手裏彷彿抓着一朵銀色的花朵。
“能,既然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那說了又有何妨?”嘉允又向前走了幾步,這個距離之下,哪怕他是頂級戰兵,也避不開校長的子彈。
“好!既然你現在不肯拔槍,那我就告訴你。”
濃郁的銀光把校長的臉色映照得近乎扭曲,他頓了頓,才道:“以我當年的實力,怎麼可能竊取得到火樹銀花?”
“直說吧!不管真相如何,我都受得了。”堂弟顯然已下定決定,“反正,我們都是要一決生死的。”
“當年,還不是城主的小叔正是家族禁地的守護者,有他的在,我怎麼可能拿得到火樹銀花?”
“你的意思是父親……他……他故意讓你拿到此槍?”
“不錯,而且是以竊取的方式。整個大榕城的人都知道,只有我才與銀花契合,而能掌控銀花者,便是註定的下一任城主。”
“其實,那時我就已經有所察覺,但依舊不顧一切,與虞兒持槍殺出大榕城,直奔碾屍關!”
校長一口氣說完,臉色已蒼白如紙,這種陳年舊事他本不想與任何人講,但堂弟未變,他也就說了。
畢竟,面前這個依舊單純的堂弟,歸根結底與他是一類人。再說,堂弟就要死了,告訴他又有何妨呢!
堂弟垂首,好似在回味着堂哥的話。良久後,他恍然擡頭,面帶慘笑,“原來都是真的啊!原來都是真的啊!”
同時擡頭的,還有堂弟手裏的加持槍,這是一支與銀花近乎一模一樣的加持槍,是仿製品。
仿製槍裏有一粒父親特意研製的天啓彈藥,根基破裂的堂哥根本無法抵擋。
接着,堂弟扣動了扳機。
“砰!”
“砰!”
堂哥臉帶疑惑,眉間痛苦成雲,慌亂間也跟着扣動了扳機。
兩聲槍鳴共奏,兩朵槍花並顯,一朵銀色,看起來弱不禁風,一朵淡綠色,一時威猛無匹。
可是,兩人都沒有用上全力。
“噗!”
“嘶…….”
銀色槍花氤氳,進入堂弟的胸膛,帶起一片血漬。淡綠色槍花犁出一條細長的空間裂縫,帶起一縷堂哥的髮絲。
然後,那朵無匹的槍花繼續向前,在遠方的天穹下炸開。
堂哥呆呆地站着,看着堂弟嘴角那抹微翹的弧度。是驕傲,是無奈,還有當初青澀的影子啊!
耳間輕語不斷。
“其實吧,從接到任務那一刻,我就知道會這樣。我來見你,只是想見你,其實你說的真相已不重要,我只是怕真相會把你憋壞,因爲我只想見你啊!”
“可是呢!我又不得不完成父親的任務啊!我死了的話,你就永遠不可能染指大榕城的城主大位了,不過呢!這對你來說,或許是……”
“是……好…….好事喲!”
“堂哥…….我……我們終究沒活成昊天雨人的樣子,我們……我們都是大人物手裏的工具,犧牲…….”
話未完,堂弟已仰面而倒,大袖飄飄,長髮飄飄,那是堂弟最喜歡的樣子!
“嘎……容金階!”
一聲怪叫似獸鳴,校長黑髮怒張,雪白燕尾服猛然膨脹,破碎成雪。
黑夜中,那些雪花潔白,隨堂弟一起落下,仿若一場悽慘的葬禮……
校長這一聲吼,已驚動四野。戰場外,狄倫睜開眸子,眼中映照着一個青澀男子的身影,男子嘴角微翹,胸前一朵血花悽豔。
“大人物的犧牲品麼?虎毒不食子,容金階,你還是那麼無情。原來,你一開始的目標就不是槍管啊!”
很快,狄倫又閉上眸子,把後背靠在椅子上。
硝煙中,青蛇現身。他一身軍服已徹底破裂,露出滿是傷口的上身。他好似沒有聽到校長的獸吼聲,直視前方。
在青蛇對面,一尊不動如山的身影走出。與之前相比,來自巨垚城的將領好似變成了一尊佈滿裂紋的石像,土黃色,脖子比頭還粗,近乎三米高。
他小腹已被射穿一個血肉窟窿,他低頭看了看那個一直無法癒合的傷口,道:“青蛇之吻,果然名不虛傳!”
青蛇冷酷而立,胸膛已不知被什麼怪力砸得塌陷,不過他依舊把槍口對準巨垚城將領,“以你的身手,想必也是城主候選人之一吧?”
“呵!”巨垚城將領輕喝,“我說過了,既然圭吾還未死,那她就是巨垚城永遠的天選之子。一日不成天啓,我就還是城主手裏的工具。”
“天選之子?你們不覺得可笑嗎?當初趕她出城的是你們,現在要她回去替巨垚城賣命的也是你們。”說到這裏,青蛇不知想起了什麼往事,眉宇間竟罕見地表現出痛苦。
“時代不一樣了,她也不一樣了。畢竟她當初是那麼弱小,根本不……不適合在巨垚城活着,既然她後來覺醒了天選血脈,那就不一樣了。”
“不適合?是不配吧?”青蛇的語氣愈發冷漠。
這次,巨垚城將領沒有回答,只是苦澀一笑。他來這裏的目的也不是爲了槍管,而是爲了接圭吾回巨垚城。
通過一番苦戰,他已不想與面前這個男人爲敵了,這個男人好似爲戰爭而生,只要有戰場的地方都是他的主場。
如果不是因爲對方早已重傷,他恐怕早已倒下。戰到現在,他都有些懷疑青蛇是天啓者了,號稱移動堡壘的他竟然挨不住青蛇一槍。
沉默之後,還是移動堡壘先打破沉默,“青蛇,我能感受得到,以圭吾現在的傷勢,恐怕撐不了兩天,除非……有巨垚城的幫助。”
青蛇雙眉一揚,沒作回答,只是把目光投向菜雞戰場。兩處戰場上,早已變成了絞肉機,菜雞一方已損失過半。
青蛇這種做派,讓一向脾氣溫和的移動堡壘瞬間憤怒起來,“青蛇,你難道非要拼過魚死網破嗎?回巨垚城對圭吾只有好處!”
“我知道,但她沒有下命令。”
“該死的,她這個樣子還怎麼下命令?你這是在讓一羣無辜的孩子送死。”
“不!你錯了,你根本不瞭解他們,他們已做了選擇,他們既然還在戰鬥,那就堅信自己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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