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踐踏忠誠
可是,他只往前邁了兩步,便就此定住,他最擔心的事情終究是發生了。
那個讓臨時指揮官無比忌憚的男子已踏破硝煙,出現在那四個搖搖欲墜的血人之前,正面對着他。
見校長現身,鐵小樹四人緊繃的神經頓時舒緩了些。不用戰死當然是最好的,四人各自拿出針劑爲自己療傷。
既然校長出現在這裏,那就證明將對將的戰場已獲得勝利。但他們知道這場戰爭還遠遠未完,只有保持狀態,才能更好的殺敵。
“你……你怎麼會在這裏?”臨時指揮官舌頭打結,他知道校長是一個不守規矩的人,卻沒想到校長會來得這麼快。
“我現在無心殺人,你就自裁吧!”校長一臉落寞,他揹着堂弟,連說話時也沒有看臨時指揮官一眼。
“自裁?”
臨時指揮官愣了愣,他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囂張的語氣。他可是一個四級戰兵,刨除身份之外,走到哪裏都不算弱者,起碼他是這麼想的。
“無知!”校長自顧冷言,面前這個四級戰兵也好,剛剛死去的八級戰兵嘉允也罷,歸根結底只是大人物手裏的工具罷了。
除非成就天啓,不然終究是一件工具而已。這些道理他從小就懂,但從沒有哪一刻有現在這麼體悟深刻。
臨時指揮官看了看校長,又看了看已死的嘉允,頓時憤怒起來,戟指校長,“容風華閣下,你這是在羞辱我,我是一個戰士!”
說着,臨時指揮官已舉起手中的西洋劍,豎於身前,虔誠道:“我來自深紅之堡,我叫威廉,我應該戰死。”
“戰死麼?隨你吧!”
校長話音剛落,威廉已揮動利劍,一個極速突進,瞬間接近校長。他用的是軍體七式中的刺胸式,劍尖直指校長左胸。
深紅之堡治下子民,除了槍法過人外,還崇尚精妙劍技,並以此爲榮。指揮官作爲軍隊成員,軍體七式一經施展,精妙之處還要勝過以劍爲生的李天。
感受着身前的凜然殺機,校長終於擡頭瞥了一眼面色堅毅的威廉,然後擡起一隻腳,“戰士,戰死?你的確應該戰死!”
這話有如魔音,在看到校長那對空洞的眸子時,威廉就知道壞了。
“不好!”
威廉一聲低吼,劍鋒急轉間,已一劍截向校長的大腿根部,這是軍體七式中的截肢式。這一劍不爲殺敵,只爲逼退那隻要命的腿。
可是,威廉的想法顯然是多餘的。校長對精妙的截肢式不聞不問,右腳依舊向前,狠狠踹在他的胸膛上。
“砰!”
“嗤!”
兩聲響,威廉的劍鋒深深切進校長的大腿裏,同時間,他也被校長一腳踹上了半空。
能以四級戰兵傷到八級戰兵的校長,本是一件高興的事情,但威廉卻一點兒也高興不起來。
從校長那雙空洞的雙眸裏,他看到了譏諷,濃濃的譏諷。那譏諷不只是針對他,好似在針對所有像他這種忠誠的戰士。
校長不但譏諷,還要踐踏。他這一腳,已震散了威廉體內的所有罡氣,接着,校長手裏的掃射型衝鋒槍便開始噴射火舌。
“噠噠噠……”
槍響如雷,好似在嘲笑對手。在校長那高超的槍法下,密集的子彈全部射進了半空中已失去反抗的威廉體內。
當彈夾打空,指揮官已徹底變成了一張人形篩子。破敗的身體如一紙悽豔的風箏從天而降。
可是,事情還未完。校長左腳一瞪,一柄優雅的西洋劍跳入他手中,接着他一個閃身來到威廉屍體前。
“唰唰唰……”
校長出劍了,他手裏如同捏着一朵巨大的絢麗的銀色花朵,瞬息間,他已橫劈豎斬了上百劍。
嗡嗡劍鳴,割裂了空氣、硝煙、以及威廉的屍體。
待校長收劍時,威廉的屍體已徹底消失,空中只留下一朵悽豔的紅雲,它如一滴巨大紅墨水在硝煙中擴散。
“叮!”
最終,校長棄劍,轉身,西洋劍與土石發出清脆的響音。
不遠處,來自大榕城的士兵們臉色發白,威廉與校長的戰鬥只有短短數秒,但此戰的經過已永遠銘刻在他們心中。
劍落,校長轉身。聯盟內,像威廉這樣的人很多。他們很忠誠,是那些大人物手裏的工具。
同時,他們也是不折不扣的戰士。要是在以往,他肯定會說兩句讚美之詞,不過此刻,他已不屑於如此。
他非但不屑,還要踐踏。
因爲堂弟的死,大受刺激的校長偏執地認爲忠誠本就是一種罪惡。是忠誠害死了威廉,害死了堂弟,同樣也害死了訓練營內的衆多菜雞。
從今以後,容風華不忠於任何人,他只忠於自己。既然堂弟沒活成昊天雨人的模樣,那自己就幫他完成這個心願吧!
當校長回過身來,看到的是四張染血而略帶憤懣的年輕臉龐。不過他卻沒有多看上一眼,只是道:“既然都沒死,那就走吧!”
四隻菜雞一動不動,只是傻傻地看着彷彿變了一個人的校長,心中疏遠之意頓生。同時間,他們胸中有一股怒氣在升騰。
威廉是一個真正的戰士。在鐵小樹看來,威廉不但是一個戰士,還是一個有血有肉的戰士。
戰鬥到現在,威廉絞殺他們的原因早已告知,爲兄長復仇本就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換着鐵小樹自己,他也會這麼做的,管他孃的什麼作戰策略。
但是,威廉卻沒有得到相應的待遇。鐵小樹雖只想做一個養豬的平凡人,但起碼的道理還是懂的。
校長這種把敵人屍體剁成血霧的手段,是在踐踏敵人的尊嚴,狠狠踐踏天下所有戰士的尊嚴。
這種殘忍的踐踏,沒有人不憤怒,鐵小樹憤怒,李天等三人也同樣憤怒。但他們卻無力去改變什麼。
看校長那一副無所謂的態度,他們可不敢上前去觸黴頭。如果惹怒了校長,說定校長連他們也會殺。
校長此番出手,已徹底打破了兵對兵,將對將的規矩,雖然拯救了鐵小樹四人,但他們反而卻感到失落。
最終,沉默過後,朱武當先轉移話題,問:“校長大人,你這樣出手,不怕規則反噬嗎?”
校長沒有回答朱武的問題,好似根本不屑於回答朱武的問題,只是揹着堂弟,往基地方向走去。
四人相互看了一眼,並沒有急於跟上校長的步伐,直到校長的身影消失在硝煙中,他們才顫顫巍巍地起身,往基地方向走去。
他們遠遠掉地在校長身後,始終離着一段距離,步步落紅。從今以後,他們已與校長隔着一段距離。
四人相互扶持,一戰過後,鐵小樹作爲境界最低的人,所受的傷反而是最輕的一個。其實在鐵桶陣期間,主要的壓力還在於外圍防禦的李天三人身上。
緩步中,鐵小樹回頭看了一眼墜在身後的那支軍隊,猶自感覺不放心。其實朱武問的問題,也是他想知道的問題。
雖然他們這邊的戰鬥算是告一段落,但規矩既然是青蛇和那位天啓者所定,那麼就註定難以被踐踏。
還有身後那支來自大榕城的鐵軍,爲什麼要跟着他們。看起來一副無心戰鬥的樣子,就算將領死了,也不至於如此吧!
最終,鐵小樹搖了搖頭,既然想不清楚那就不要多想。烈焰戰車那邊的戰局纔是他最擔心的。
他們四人一走,那邊的實力自然猛降一截。再加上那邊的人數雖多,但面對的敵人卻要更多更強。
此刻,鐵小樹已聽不到遠方的槍鳴,證明彈藥已徹底打空。
如果不出所料,那邊的戰場上,要麼是一方已全軍覆沒,要麼是還在進行一場殘酷的白刃戰。
四個菜雞想着,腳步不由得加快了幾分。再加上校長好似根本沒有等他們的意思,他們的步子就更加快了。
得到短暫的休息後,四人都爲自己注射了幾支復傷針劑,勉強鎮壓傷勢。十里距離,他們一路染血之下,足足走了一個小時纔到。
當來到南方戰場時,看到的結果讓鐵小樹略爲意外,同時也很難過。
菜雞一方,還剩十幾人。而敵人一方,還剩下巨垚城的半隻軍隊,至於深紅之堡留在這邊的士兵,則已全軍覆沒。
而此刻,雙方正陷入奇異的停戰狀態。巨垚城一邊,移動堡壘迴歸,站在殘軍前方,他雖滿身是傷,但依舊不動如山。
菜雞前方,青蛇冷酷而立。他的狀態看起來很差,臉色蒼白到近乎透明,精赤的上半身已完全塌陷,不過脊樑骨依舊挺得筆直。
至於走得更快的校長,已不見蹤影,他好似根本沒有在這裏停留,或許已經回到基地,或許去了其它地方。
當看到青蛇身後的鐵布衣後,鐵小樹頓時鬆了一口氣,雖然鐵布衣身上也有受傷,但只要只要還活着,他就放心了。
隨後,全憑一股意志支撐的鐵小樹雙眼一黑,頓時軟倒在地。
其他菜雞看到鐵小樹四人的瞬間,也是同樣反應,紛紛軟到在地。現在,他們只想大睡一場。
菜雞們倒下了,青蛇還站着。他冷冷地盯着對面的移動堡壘,一手握匕,一手持槍,看起來隨時可以發動雷霆一擊。
移動堡壘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士兵,他沒想到最後的結局竟是這般。
大榕城的將領竟會主動送死,青蛇的武力更是遠遠超出了自己的預料。而自己手下的士兵,已是人人帶傷。
更重要的是隨着他與青蛇的戰鬥加深,他發現腹部的傷口在不斷惡化,一時間根本難以痊癒。
還有訓練營內的那些菜雞,幾乎每個人的實力都超出了自己的境界。當中那幾個格外出衆的小崽子,如果不意外隕落,將來也會成爲青蛇這樣難纏的人物。
每每想起青蛇,他就會感到頭疼。跟青蛇這種人爲敵,本身就是一種噩夢,你永遠不知道他什麼時候纔會倒下,或許他根本就不會倒下。
“還真是頑強啊!”
最終,移動堡壘澀然一笑,“先歇息吧,罷戰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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