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圭吾是蠢貨
他們來到一道鋼鐵大門前,門內是重傷垂死的菜雞們,鐵小樹在門前停留了足足一分鐘,才伸手去推開大門。
自從鐵小樹甦醒後,就直接出了這間密室,根本不敢去看身旁那些營養槽,因爲他怕看到的是一具具戰友的屍體。
逃避不是辦法,現在,他推開了鋼鐵大門,徑直往裏走。
這間密室內,除了讓人眼花繚亂的醫療器械,沒有任何多餘的裝飾,內裏擺着着近二十個棺材似的營養槽。
靠門的第一個營養槽內是李天。他鼻孔裏插着兩根輸氧管,營養液已覆不住他的身體,只有淺淺一層。
這個冷酷少年哪怕出於昏迷狀態,臉色卻依舊冷漠,右手虛握着,好似他手裏還握着一柄利劍。
一道深闊的傷口從他右肩斜拉到左腿根部,壞死的腐肉如豆瓣醬發酵期間長出的黴衣,饒是他在營養槽裏浸泡了近兩天,傷口還未完全恢復。
李天這道近一米長的傷口,與他在碾屍關上所受的那道大傷呈交叉狀,在他胸腹上刻下一個斜着的十字傷疤,看起來如兩條小臂粗的蛇皮糾纏在一起。
鐵小樹伸手探了探李天的呼吸,見他呼吸已恢復穩定,便幫李天拔掉了輸氧管,然後走向下一個營養槽。
第二個營養槽內,躺着一個高壯少年。他小腹上有兩個被加持槍打穿的血肉窟窿,透過其中一個傷口,還能看到營養槽底部的金屬板。
他的小腸則通過另一個傷口流出體外,那截小腸跟發脹的死魚肚一樣泛白,飄在營養液中。
他已死,他叫王小虎,跟鐵小樹算是點頭之交。
饒是鐵小樹兩人早有心裏準備,內心也忍不住狠狠抽搐。這個戰士沒有死在戰場上,卻死在了營養槽裏。
兩人的雙腿好似被灌了鉛,越走越慢。每到一個營養槽邊都會停留一段時間。
中間,又有幾個菜雞沒了呼吸,不過兩人的腳步卻沒有停下,他們已作好了足夠的心理準備,繼續向前。
錢江河的雙肩已徹底碎裂,他那肥胖的身體把整個營養槽擠滿。身上的傷口只有淺淺幾條,但一塊胸骨卻透出體外,伸出了營養液之外。
他專注防禦,一塊盾牌在手,敵人自然是難以攻破。但相應的,所承受的撞擊卻都能通過盾牌傳遞到他體內。
錢江河的傷全是內傷,連胸骨都被撞斷了,內腑裏的傷勢可想而知。
朱武所在的營養槽是最高級的,光看邊緣那些打磨得近乎發亮的金屬面,就知道這是專門爲高級戰兵準備的營養槽。
這是專門爲青蛇幾人準備的營養槽,但青蛇此時卻軟靠在營養槽邊緣上,臉色蒼白得近乎透明,已是氣若游絲的狀態。
青蛇把營養槽讓給了受傷最重的朱武。當看到朱武肚子上那三個血肉窟窿後,鐵小樹便把目光收回,不敢再看。
朱武跟青蛇一樣,能否醒來,還是一個未知數。
他們來到最後一個營養槽,裏面躺着沒穿任何衣物的狄緋,除了從後背貫穿到前胸的一個彈孔外,她脖子上只添了一道兩指寬的刀疤。
如果用刀的人再準一分,便能把她的頸部大動脈割斷,如果用刀的人再狠一些,她的脖子就能被砍斷。
一路走來,短短數十米距離,兩人卻足足走了近一個小時。他們沒有看到嬌小玲瓏的木紫薇,料想是跟萊安娜教官在一起。
十九個營養槽,算上朱武在內,只有十個人還活着。而另外的九個人,已徹底變成了屍體。
兩人面沉如水,令人心痛的結果他們已經看到,那接下來應該是去找萊安娜教官商量應對之法了。
當走過朱武營養槽便時,鐵小樹的褲管卻被青蛇一把拉住。
看着這位平時冷酷而寡言的教官,鐵小樹忍不住鼻頭一酸。不過見青蛇堅定搖頭,鐵小樹只得止住女兒姿態。
“還剩多少人?”青蛇弱聲問。
鐵小樹呆了呆,青蛇問這種問題,顯然已是虛弱到連感知都不存在了,作爲一個頂級戰兵,這根本是難以想象的事情。
現在的青蛇,或許是歷史以來最弱的頂級戰兵了,因爲沒有人能在他這種狀態下活着。
這次戰爭,他經歷的戰鬥是最多的。其實來到積雲山下的軍隊足足有九支,但青蛇硬是以一己之力生生打散了五支軍隊。
同時,青蛇還斬殺了來自深紅之堡的同級將領,但也因此而身受重傷。而剩下的四支軍隊纔是最強的,更遑論當中還有天啓者。
再到後來與移動堡壘的纏戰,青蛇更是傷上加傷,嚴重透支生命本源的他又把營養槽讓給了朱武,現在已處在了死亡的邊緣。
這些戰鬥經歷,鐵小樹並不知道,他也不願去想,現在他只想讓青蛇活着,讓這個冷酷的教官活着。
他不會告訴青蛇答案,他要讓他自己去看,他只是假裝平靜道:“都還活着,呼吸勉強平穩,傷口已恢復了七七八八,但他們的傷勢能否恢復還不知道。”
鐵小樹這個謊言並不誇張,可以說是恰如其分。
“哦!那就好。”青蛇怎麼會被他那拙劣的演技騙到,菜雞們的傷勢是他親自處理的,各自的成活機率他已瞭然於胸。
不過,青蛇只是輕輕點頭,然後便徹底垂下眼簾。
見此,鐵小樹兩人只是默默走開,出了密室。這或許是青蛇的最後一覺了,這樣也好,不然睜眼就是痛苦的話,還不如早點長睡,
兩人走出密室後,快步來到萊安娜教官的臥室。
室內,鋼鐵牆壁和鋼樑與其它密室一般無二,一個梳妝檯,一張月白色大牀,裝修一切從簡。
萊安娜教官正盤坐在白色大牀上,雙手捧着翻開的《七神密語》,那本神祕的厚書上不斷有神祕能量散發而出,顯然還在維持着戰場。
她臉色呆板而蒼白,雙眸緊閉,攤開的冥數師白袍,讓她好似一朵即將凋零在白雪中的白蓮花。
在她身旁,是同樣面色蒼白的木紫薇。
當鐵小樹兩人走進臥室的瞬間,萊安娜教官便直接問:“兩位親愛的勇士,想必你們是爲這場戰爭而來吧?”
“是的,尊敬的萊安娜教官。”鐵布衣回恭敬應道。
而鐵小樹,則把目光投向木紫薇,看着木紫薇那渾身沒有一點疤痕的玲瓏嬌軀,不禁心頭一震抽搐。
其他菜雞人人負傷,死在營養槽內的菜雞更是連死都不願死給敵人看。而木紫薇倒好,連一點皮外傷都沒有,這讓鐵小樹如何不氣?
“鐵小樹閣下,你好像有話要說?”
被萊安娜教官直接點名,鐵小樹才清醒過來,慌忙道:“沒……沒有,我在想我們要如何才能挺過這次難關。”
萊安娜教官卻早已看透了他心中所想,幽幽道:“對於紫薇,希望你不要多想,冥數師的戰鬥與其他戰士不一樣。其實紫薇已受了精神重創,如果醒不過來,將成爲活死人。”
“啊!原來是這樣?”
鐵小樹呆了呆,濃濃的自責頓時充斥心間。同時也好受了些,其實他早已把木紫薇當成了訓練營的一份子,見對方也曾拼死作戰,他怎會不感到欣慰。
“閣下能諒解就好。”萊安娜教官依舊閉着雙眸,繼續道:“現在,我們應該把重點放在戰爭上。”
一說到戰爭,鐵小樹就想到了那些死去的菜雞,繼而變得暴躁,當即怒吼道:“如果不是因爲圭吾那個蠢貨,我們不可能會陷入這般絕境!”
鐵小樹這話時沒有任何掩飾,他就是在怪罪圭吾。在他看來,如果不是圭吾在積雲山上那自負一槍,他們怎會落得如此場面。
如果圭吾還能戰鬥,哪怕是號稱不滅之焰的天啓者,作爲最強戰兵的她應該也可應付自如。
說完後,鐵小樹怒氣依舊未消,又譏諷道:“圭吾就是一個自大狂,自負不但讓她付出了應有的代價,還拖上了這麼多兄弟姐妹送死!”
聽到這裏,鐵布衣終於忍不住了,扯了扯鐵布衣的手,嚴肅道:“小樹,你不應該這樣指責圭吾大人。”
被這話一刺激,鐵小樹好似被點燃了的火藥桶,瞬間爆炸,“指責?幾十條兄弟的性命,就算讓圭吾死,也是理所當然的。”
“小樹,冷靜一下,我相信大人她是有苦衷的。”
“苦衷?又是苦衷,去他孃的苦衷!人有多大的能力,就應該做多大的事。她在積雲山上以槍試天下好不威風,但結果呢?其實這話我早就想說了,就是她現在站在我面前,我依然敢說!”
“哎……”
鐵布衣只能嘆氣,然後把目光投向萊安娜。
鐵小樹的想法他一直都很清楚,這個養豬少年還是跟在白雲鎮時一樣,沒有任何變化。正因爲這樣,鐵小樹纔會在基地上對他怒吼,在這裏大發脾氣。
從頭到尾,萊安娜教官都沒有說話。直到鐵小樹又說了一大堆不堪入耳的話,把氣撒得差不多了後她才睜開眼簾,道:“閣下,氣撒得差不多了吧?”
鐵小樹沉默,顯然沒有接話的意思。他大發脾氣當然不只是爲了撒氣,他更想知道爲什麼?
如果不弄清楚原因,他一輩子都不會安心,那些死去的兄弟等於白死。要論仇恨的話,反倒是隻能算到圭吾頭上了。
很多時候,鐵小樹想問題比任何人都要簡單。但在這種事情上,他就是要歸根究底,問個明明白白。
“如果不是圭吾陛下那一槍,現在基地面臨的天啓者至少是十位以上,士兵則成千上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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