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你老孃就是你老孃
“你用不着客氣的,你老孃就是你老孃。”圭吾打斷狄倫的話,同時主動出擊,一把抓住了那團只有雞蛋大小的黑炎,握在手心裏。
“圭吾,你這是在找死!”狄倫斷喝,震驚又憤怒,不滅之焰是他成就天啓的憑仗,如果輕易就能被掐滅,他這位天啓者未免也太差勁了些。
“哈哈!老孃可沒那麼傻,只是借你的小火苗用一用而已。”說着,圭吾手掌周圍的空間亦開始扭曲。
隨後,那朵凝縮到近乎液化的黑炎開始被圭吾的意志拉扯得變形,一縷極小細的黑焰通過莫名的途徑,進入鐵小樹的肉身內。
這種變化來得太突然,讓狄倫始料未及,他竟發現自己與不滅之焰的聯繫被掐斷,被圭吾那隻看似纖弱的手掌給掐斷。
“噗!”
羞憤之下,狄倫一口逆血噴出,不滅之焰是他一身武力的絕對核心,此刻被圭吾的意志隔斷,自然霎時受創。
狄倫擦掉嘴角的猩紅,一雙眸子看不出喜憂。較量到這裏,已算徹底落下帷幕。明面上是他的不滅之焰熔斷了圭吾的破軍之矛,他是勝利者。
但事實上,他一點也不開心,原來圭吾從來就沒有想過與他對決,她只是想借助自己的不滅之焰幫那個孩子重獲新生而已。
這讓狄倫非常不爽,有種一拳打在空處的感覺,這是一場失敗的勝利。圭吾敗了,失去了單挑王的名號,但她用失敗爲自己的孩子帶來了新生。狄倫勝了,他卻造就了對手的孩子。
那個孩子自然是鐵小樹,孫橫那一槍加上神祕奇遇讓他變成了活死人,而圭吾現在,正是借用不滅之焰中的生之意來幫他重活生機。
在圭吾的意志引導下,鐵小樹的肉體已被一層薄薄的黑炎覆蓋,這讓他的肉體倍受煎熬。同時間,那些黑炎已把他的思維和意志籠罩在內。
無疑,這種辦法是霸道的,也是從未有人嘗試過的,鐵小樹的思維和意志都在哀嚎打滾,哪怕他的意志再堅韌,已難以承受那些直接作用於神經上的痛苦。
很快,鐵小樹便徹底失去了意識,進入了空茫狀態。圭吾表情越發凝重,只是道:“孩子,撐住啊!你會獲得新生,一切有老孃在呢。”
輕輕的呢喃中,裹覆着濃烈的生之希望,如一圈又一圈漣漪蕩進鐵小樹那些散亂的意識裏,爲他注入力量,幫他重塑生機。
事實上,就算圭吾不幫鐵小樹,少年也會活着,但只能是個活死人,跟高級屍妖沒有差別的活死人。
這是圭吾不允許的,他怎能忍受自己孩子變成活死人,她要向死神說不。爲此,不要說敗給狄倫失去單挑王的稱號,哪怕是付出生命,她亦不會有半分猶豫。
許是圭吾那些呢喃當真具備莫名的力量,許是鐵小樹已熬過了不滅之焰的炙烤,漸漸的,他意識裏開始初現一抹亮光,如創世之初的第一縷光那般明亮,那般生機盎然。
並且那縷光還能把他周圍那些散亂的意識重組,變成一個全新的個體。
變大,變大,再變大……
鐵小樹體內的生機極度旺盛,但體外卻是另一番模樣。握着不滅之焰的圭吾同樣不好受,雖有她的意志隔絕那團黑火,但鐵小樹的肉身畢竟太弱了些,根本承受不住世間至熱的焰火炙烤。
幾個呼吸間,鐵小樹左手上的皮肉紛紛碳化、崩裂、直至掉落,露出五根白森森的手指骨。
漸漸的,那團黑炎還在在她指縫間不斷掙扎,好似一口正在擴展的微型黑洞。
見此,狄倫臉色纔好看一些。他可不想用自己的力量幫助敵人重獲生機,雖然傳說中,能熬過不滅之焰的人會獲得生機,但從沒有人能嘗試過。
對於圭吾的做法,他也不敢阻止。這個女人的脾性他再瞭解不過,真要逼急了,她搬出本體自爆都是有可能的,同歸於盡可不是他要的結果。
當鐵小樹整隻左臂都被炙烤成白骨時,他胸中那朵深綠色火焰嗖的一下落到鐵鐵小樹意識中。
哪怕如此,他的意識還沒有任何甦醒的跡象。
“唉……”圭吾輕嘆一聲,主動散開了意志,讓不滅之焰回到狄倫手中。她明白,鐵小樹或許再也醒不來了。
狄倫手中黑炎如沉,他盯着圭吾那雙土黃色眸子看了又看,想說點什麼,卻又覺得沒有必要。
他沉默片刻,最終憋出一句,“圭吾,你……你變了!”
圭吾勉強擡頭一笑,“是麼?我怎麼沒發現啊!”
狄倫好似確定了什麼,認真道:“你的確是變了!”
“是麼?你想說老孃變得會照顧孩子了嗎?”
狄倫微微點頭。
圭吾再次一笑,雙眼明亮了許多,“哈哈,因爲,你老孃從來都是你老孃啊!”
“圭吾!”狄倫頓時咆哮。
“走吧!你已經證明了自己,以後你應該多把注意力放在敵人身上,畢竟我們終究不是真正的敵人!”
圭吾話鋒一轉,說不出的疲憊。
“好!槍管呢?”
“你滾,槍管當然是要留下的!”
“你……”狄倫臉色漲紅,最後深深看了一眼圭吾和她身後的菜雞,沖天而上,“圭吾,弱者不值得你浪費精力,它們纔是製造戰爭的根源!”
“滾遠點,老孃做喜歡的事情可不用你來管!”圭吾在穹頂下大罵,直到狄倫已徹底走遠,她才仰面而倒。
身後,鐵布衣等人早已呆若木雞,這種結果是他們無論如何也沒想到的,他們孤零零地站在陰影下。
“走吧!回家!”
良久後,錢江河當先一步,抱起鐵小樹的肉體踏上回家的路。
他身後,幾隻菜雞蹣跚跟上,如一列掉隊的孤鴻。
總之,這是一場失敗的勝利……
一個月後,基地已恢復如初,扭曲的鋼板變得平整,基地周圍的各種彈坑已被填平,只有魔墜之地上的那些硝煙證明了發生過的一切。
有熱血如焰,有亡命孤魂。
青蛇教官騎在烈焰戰車的炮管上,下顎處青須尺長,他嘴裏叼着一根菸,腳下的機蓋上是近百支菸蒂。
在他身後,面色有些呆板的萊安娜懷抱《七神密語》靜立,安靜得像一個保守的女祕書。
良久後,當青蛇彈掉手裏的第一百支菸蒂,站起身來,道:“圭吾大人,她……她到底要什麼時候才能恢復?”
一瞬間,呆板的萊安娜好似已被無盡的硝煙籠罩,她定了定神,不自覺間抓緊《七神密語》說:“青蛇大人,這個問題我也不知道,由於圭吾殿下擅自爲鐵小樹爭取生機,能否復生,還是未知之數!”
“不知道?”青蛇淡眉一軒,“還有,不要叫我大人,這種敬稱應該留給圭吾大人再有,圭吾大人做什麼事都不應該加上擅自二字。”
說到最後,青蛇的聲音已是有若山洪爆發。
見此,萊安娜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避重就輕道:“既然您已勘破天啓大關,那這一聲大人也是必要的禮節。”
炮管上,青色不置可否,又問:“鐵小樹呢?他的情況又是如何?你能否看到他的命運軌跡?”
“混沌下光暗交替,嫋嫋生機若有似無,重生與永寂,全在一念間。”萊安娜以虔誠的口吻告知。
“哦!”青蛇點頭,沉默不語。
萊安娜巧首微低,頓了頓才道:“還有,我家殿下……殿下他雖然體質特殊,但心臟亦被狄倫重創,如果能有最好的醫療設備,相信很快便能恢復。”
“您也知我家殿下是天啓者,他一恢復,整個基地的實力必將大漲,所以……所以……”萊安娜就像一個犯了錯的孩子在爲親人爭取醫療條件。
可她話還未說完,青蛇的身影已消失不見。她看着那根黑沉沉的斑駁炮管,嘴角不禁浮現一抹苦笑。
萊安娜深知,青蛇對她的態度不好,但沒想到一場戰爭過後,對方的態度依舊是那樣。或許,在那個男人眼裏,除了圭吾和他看重的東西,其它人的生死都不在他眼裏吧!
事實上,正如萊安娜所想,青蛇從來都是這樣一個人。此刻,他已來到急救室內,鋼鐵牆壁依舊,營養槽內只躺着鐵小樹一個人。
營養槽邊,還有一個乾瘦的黑少年蹲着,他正在那裏講故事,見青蛇到來,他也沒有停下。
“哈哈,小樹你知道嗎?那些屍妖豬都不肯走了,它們好像無賴一樣,死皮賴臉地在地基內混喫混喝。不過他們並不挑食呢,除了肉塊,他們什麼都喫,包括我們極度厭煩的營養素,它們也舔得津津有味呢……”
“哈哈,忘了告訴你,我給它們分別取了名字,最大那頭屍妖豬我叫他金大,他是頭公豬,第二大那頭豬我叫他金二,也是頭公豬,還有金三金四,直到金八,哈哈……它們全都是帶把的,我叫它們八大金剛……”
說到八大金剛這裏,鐵布衣突然捂住嘴巴,頓了頓才繼續道:“哈哈,當然,還有金九,金十,金十一……”
到最後,鐵布衣甚至唸到了金一百八十九的名字,到這裏,他乾澀的喉嚨再也編不下去了,兩行清淚奪眶而出。
“小樹……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能醒啊!連萊安娜教官都看不到你的命運軌跡……嗚嗚……小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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