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一聲長笑作告別
一年後,又是一個春,積雲山北側,與魔墜之地相比,這裏的雪白淨、剔透、鬆軟。
十道身影立在山巔,沐浴在金色斜陽中,他們要在這個春天裏離開基地。再往前一步,便可下山,但卻沒有人當先邁步。
與一年前相比,他們變得更加高大強健,男孩變成了男人的樣子,女孩變成了女人的樣子。
李天續起了短鬚,狹長雙眼冷如鐵,腰懸三尺長劍,手按青色劍柄,活似一尊栩栩如生的雕塑。
他見其他人都沒動,乾脆垂下眼簾,閉目養神。
此刻,錢江河出奇的安靜,他的目光從身旁的九人身上一一掃過,最後回到東北方。那個方向有一座四四方方的城池,城牆黝黑,街道黝黑,天上鉛雲黝黑,他在那個黝黑的環境里長大。
他很想念那座城池,他很想念城內的奶奶,但他知道自己還不能回去,他還有任務在身。
鐵布衣低頭看了看手裏的任務內容,臉上憂色一閃而逝,隨後,他把承載任務的紙張揉得粉碎,任其隨風而散。
狄緋依舊像往常一樣,走到哪裏都要扛着她那挺巨大的加強版大山,嘴裏還叼着一支雪茄,不停地吞雲吐霧。
朱武負手而立,不怒自威,他很快就能回家了,但不是爲了回家而回家,他要去成爲唯一的城主候選人,這也是他的任務。
半截皺巴巴的捲菸在周沖和王騰手裏遞來遞去,菸蒂上浸透了口水,但他們毫不在意。兩人臉上掛着吊兒郎當的笑意,好似一對純正的街皮兄弟,任誰也不知道他們在想什麼?
王靜和木紫薇安靜得像兩位小祕書,看起來文弱嬌俏,她們的目光在聯盟南境內掃來蕩去,看起來毫無目地。
“假的!假的!都是他孃的假的!”站在衆人身後的十號親衛在心裏咆哮。
她做了一年的免費陪練,自認對這十人很是瞭解。起碼在戰鬥上如此,那兩個看似嬌滴滴的小女人,危險程度一點兒都不比其他人低。
在過去這一年裏,她作爲鐵小樹等人最主要的陪練對象,深知這兩個小女人到底有多危險。
王靜腰間那把看似薄弱的柳葉短刀,曾經把他的腳筋挑成了兩段,要不是搶救及時,他的左腳已經廢了。
還有木紫薇,跟這個小女人戰鬥簡直就是受罪,特別是在組隊戰中更是如此。她發誓,自己一輩子也不想碰到具備冥數師天賦的對手。
還有那個看似冷酷的李天,表面冷漠如鐵,但一進入戰鬥狀態,根本就是一個瘋子,他的心臟裏彷彿塞着熔岩,瘋起來連自己都砍。
其他人也沒有一個是弱者,總之,每一個人都有各自的特點,或像朱武那樣剛猛霸道,或像周衝那般綿裏藏針,並且都給她留下過傷痕。
當然,當中最難纏的還是她曾經極度鄙視的小人,她現在的好友鐵小樹。
他體內好似裝着一口動力深井,儘管他只是二級戰兵,但體力卻好似無窮無盡,與那個叫錢江河的死胖子配合出擊,竟能勉強與自己戰成平手。
這纔是十號親衛最想不通的,看似清秀的鐵小樹體內怎會隱藏着如此驚人的體力,根本就是不正常的事情。
她這個想法,沒人會給她答案。
事實上,就連鐵小樹自己都搞不明白這是爲什麼?他只是按照圭吾傳授的方式去修行,腳踏實地的按照純武之道去修行。
從外表看,鐵小樹最不出衆,清清秀秀,既沒有李天那種冷酷的氣質,也無周衝那街皮式痞笑,除了身體要比一般人厚上一些,其它並無特殊之處。
此際,鐵小樹所站的位置,正是圭吾曾經試槍天下的地方。他站在這裏,不是爲了緬懷過去,只因這個位置較高,正好可以看清遠方的白雲鎮。
今日此刻,他已不是那個平凡的養豬娃,豐沛的血氣根基,讓他的視距變得更遠。天氣大好之下,他能更清晰地看到白雲鎮。
白雲鎮還在以往的位置,一根動力煙囪拔地而起,從不停歇地噴吐着黑煙,它好似比天上那團鉛雲還要固執。
一條十字街道把白雲鎮成四個部分,得益於超長視距,鐵小樹甚至能看到街口上那些比螞蟻還小的人影。
但也僅此而已,他的目力雖然不比三級戰兵差,但到這個程度已是極限。所以,他想看得更清楚一些。
他向前邁了一步,突然想起了什麼,又退了回來。
他的最終目地雖是白雲鎮,但在去白雲鎮之前,他還要去雷芒鎮見一見他那位名義上的未婚妻,畢竟,這是圭吾親自爲他安排的行程。
所以,他只好暫時剋制回家的渴望,回過身問:“歌與舒怎麼還不來?我們什麼時候才能出發?”
他身後,十號親衛從這一年的回憶中抽身,慌忙道:“啊!你……你說什麼?”
“我說哥與舒怎麼還不來?他不是要去雷芒鎮嗎?既然如此,那就等他一起吧!”鐵小樹笑了笑,重複道。
“歌與舒殿下去跟圭吾殿下告別了!可能要晚一點纔會到。”
“告別?”鐵小樹愣了愣,“告什麼別?他是去喫癟的吧?”
“哈哈哈!”
鐵小樹這話一出口,衆人齊齊大笑,然後散開。
待他再回首,視野裏只餘九個小黑點,山上只餘一聲長笑。
“禽獸們,都別死了啊!”鐵小樹低聲呢喃。
這次離開訓練營,其他人都有機密任務,而他沒有,圭吾只是口頭交待他去雷芒鎮與霜見面。
這讓他有種莫名的不安,他既擔心雷芒鎮一行恐生變故,更擔心自己的兄弟們,擔心鐵布衣,擔心錢江河,擔心訓練營內的每一個人。
因爲,上一次的任務,給他留下了不可磨滅的陰影。好在,這次任務由青蛇下發,如此,他的擔心好歹消除了一點。
他深知,任何人都有可能會出賣他們,但青蛇不會……
一座雪山之巔,圭吾矗立雪中,在他身後半步,是微微垂首的歌與舒。
直到那九個黑點完全消失在圭吾的眼球上,她纔回身看向歌與舒,“你有什麼事就說吧!我聽着。”
“嗯!”歌與舒點了點頭,又向圭吾行了一個弟子禮,方道:“圭吾老師,學生此來一求解惑,二爲告……”
“二個屁,直接說出你的疑惑吧!”圭吾突然開口,硬生生讓把歌與舒把別字憋回了肚子裏。
“好……好吧!”
歌與舒完美無瑕的臉上浮現一抹苦笑,隨即道:“您那天問的問題,學生還是不能找到答案。”
“找?你去哪裏找答案了?”圭吾眸子立了起來,然後又問:“是哪一個問題?畢竟這一年來,老孃問過你太多問題,而你的答案都是一樣――道恩老師說,這樣做是不對的呀!煩都煩死了!”
面對圭吾這一連串的問題,歌與舒身爲天啓者,額上竟流下了冷汗,他沉默片刻,纔回應道:“就是你問學生,我站在哪裏?”
“哦!”圭吾恍然大悟,道:“既然你沒找到答案,那就不用去找了!省得自己難受!”
“不行的,圭吾老師,這個答案對我至關重要!如果不弄清楚,我依舊不會使用戰技!”歌與舒說到最後,已是臉現紅雲,難以自持。
見此,圭吾的語氣也緩和了下來,“歌與舒,老孃知道你心裏裝着天下人,但你卻不敢面對天下人,其實歸根結底,是你自己不敢面對自己,老孃這樣說,你能明白嗎?”
圭吾話音雖輕,卻聽得歌與舒冷汗直流,其實圭吾說的他早已明白,但他依舊不知道該怎麼做。
許久後,歌與舒才擡起頭問:“圭吾老師,請您教我,學生需要您的指點。”
“唉!”圭吾嘆了口氣,“你既不敢面對自己,又不知道自己的位置,那就不要去想,現在,你應該試着去只面對一個人。”
“老師,你說的那個人在哪裏?”
“就在你前方!”圭吾擡起手,指着山邊的鐵小樹。
歌與舒愣了愣,驚呼道:“小樹師哥?”
“不錯?他或許能教會你面對現實,因爲他有這種能力,而且無比強大!”
這次,圭吾的聲音有如洪鐘。
一瞬間,歌與舒似大夢初醒,道:“多謝老師指點。”
“去吧!”圭吾揮了揮手,面上竟罕見的露出一絲疲態。
“嗯。”歌與舒頓了頓,“老師,學生這就去了,告……”
“砰!”
歌與舒話未說完,突然被圭吾一腳踹下雪山,“告你妹啊!還不快滾!”
歌與舒被踹飛了,校長出現在雪山上,與圭吾並肩而立,“圭吾,你把他們兩個安排在一起,恐怕不是什麼好事啊!”
“噢?”圭吾濃眉一挑,“這話什麼意思?”
“聽說,歌與舒也對那朵霜花念念不忘!”
“該死的小賤人!”圭吾狠狠罵了一句,才道:“這不正好嗎?只要有歌與舒刺激,鐵小樹想必更不會與那個小賤人扯上關係。”
校長一愣,“說得也是,如此甚好!就是不知道那朵霜花會怎樣處置自己的親衛,如果處置太輕的話,我們的計劃或許就落空了!”
“不怕,不是還有歌與舒嗎?”
“好吧!咦……不對,萬一歌與舒跟那朵霜花搞上關係怎麼辦?他也算是我們這邊的人啊!”
“不,他從來不是我們這邊的人,還有,他背後那位道恩,讓老孃非常忌憚!”
“道恩?連你也不知道他在謀劃什麼嗎?”
“唉!那可是一尊王者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