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地獄空蕩蕩，惡魔在人間
之前我一直都在想，唐雨櫻會喜歡我，是不是因爲我之前多次幫她，出於這種莫名的情緒，纔會對我有好感？
現在看來，似乎不僅限於此。
我目光盯着眼前人，一時間竟然不知道怎麼開口。
有驚喜，有激動，有意外，各種複雜的情緒交織在一起。
“板着臉幹嘛？來！笑一個！”
唐雨櫻伸出玉手，很俏皮的捏了捏我的臉，硬生生捏出了一絲笑容。
“你看看，笑起來多帥，別整天愁眉苦臉的，還是應該多笑笑纔對。”唐雨櫻笑眯眯的看着我。
我二話不說，捏住她粉嫩的臉，輕輕往兩邊一扯，讓原本的盛世美顏，變成了一副肉嘟嘟的可愛模樣。
“哇！一笑傾城啊！”
我故作驚訝，卻引來一頓粉拳捶胸。
小拳拳錘死你。
一番打鬧後，無形中再次拉近了我倆的關係。
以前我一直都有點自卑的心裏在作祟，總覺得唐雨櫻太優秀，自己配不上她。
然而現在我才知道，喜歡一個人，不在乎身份，不在乎地位，更不在乎錢財多少。
王八瞧綠豆，對上了眼就行。
喜歡就是喜歡，很多時候不需要理由，一件事，一句話，甚至是一個眼神，都能造就出一段佳緣。
喜歡一個人，多麼單純簡單的事，何必要畏首畏尾想得那麼複雜？
想通這點，我心中芥蒂盡數退去。
如果是以前，我還有點不真實，將唐雨櫻當做女神對待，那麼現在，她就是我喜歡的女人，沒有任何的身份。
內心一豁達，我整個人都變得神清氣爽的。
找了個地方，簡單的吃了頓午飯，我和唐雨櫻又開始四處逛街。
一如既往，她只看不買，偶爾只會挑些地攤貨的小東西，把玩一會後，依舊會放下來。
她白嫩脖子上掛着的項鍊，還是我花二十多塊買的。
偏偏她喜歡得很，一直戴着沒捨得脫下，這個微末的小細節，讓我心裏暖暖的。
逛着逛着，不知不覺間已經到了下午。
就在我倆打算回學校時，突然看到百貨商場附近圍了一大羣人，偶爾還會聽到有人在吆喝，看上去十分熱鬧，似乎發生了什麼大事。
百貨商場離學校不遠，經常會有一中的同學在裏面逛街買東西。
我牽着唐雨櫻的手，湊過去一看，發現百貨商場上竟然有人想跳樓！
我順着衆人的視線看去，發現在百貨商場的八樓窗戶上，正坐着一個女孩。
女孩穿着一身白藍相間的校服，在天台邊緣搖搖欲墜，彷彿隨時都會掉下來。
消防車已經到了，一羣消防隊員開始進行營救措施。
因爲人羣的圍觀與堵塞，大氣墊一時間還鋪展不開。
有消防隊員吆喝人羣散開，免得造成更惡劣的意外事故。
但衆人完全不爲所動，抱着法不責衆的心態，數百人堵在下面看熱鬧，其中不乏我們一中的同學和老師。
在現在這個網絡社會，手機成了不可代替的工具。
當出現各種事情時，大家第一反應不是去解決，而是拿出手機拍照，拍視頻，發朋友圈，發快手，發抖音。
記得曾經看過一個新聞，有個男人出了車禍，當救護車到來時，他第一反應不是去醫院，而是淡定的掏出手機，拍了幾張照片，發了個朋友圈博關注。
眼下的情況也一樣，看到有人跳樓，衆人第一時間便拿出手機拍照，拍視頻。
“喂！你還跳不跳了？我一會還要接孩子放學，想跳就早點跳行不？”
一名三十左右的女人舉着手機，似乎有些不耐煩，突然叫了一聲。
“就是！要跳就特麼快跳，老子都曬了一個小時太陽了！不累的啊？”有個男學生也跟着催促。
“跳啊！快跳啊！磨磨蹭蹭幹什麼呢？”
樓下人羣對着樓頂女孩仰頭大叫，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樣。
聽着不遠處一羣人的吆喝，我人都傻了。
女孩跳樓，圍觀羣衆不僅不勸阻，竟然還大聲催促，這特麼都是什麼人啊？
看着周圍人一張張不耐煩的面孔，我心裏一陣不爽。
即便經歷過死亡遊戲，見慣了垂死般的各種瘋狂，但眼下的一幕，依舊讓我震撼。
不光是我，唐雨櫻也一臉憤怒。
真是看熱鬧不怕事大，這羣人到底是什麼心裏？
這時，消防隊員已經繞到了女孩身後，不停的進行言語勸說，試着撫平女孩不算激動，甚至古井無波的情緒。
在我的視線中，女孩的黑霧越來越濃，明顯已經到了臨界點。
看似平淡的情緒，又何嘗不是哀默大於心死？
“別跳！千萬別……”
我試着上前勸說，可人實在太多，壓根擠不進去。
甚至我纔剛開口，更多的人便開始叫囂起來。
“想死就特麼快跳！別浪費國家的資源！浪費老子的表情！”
“跳啊！老子還等着發快手的！”
“快點行不？磨磨蹭蹭的丟不丟人啊！讓我們一羣人乾等着有意思嗎？”
……
人羣中的叫囂還在持續不斷，更多的人則是在笑着看熱鬧，沒有一人勸阻。
女孩看了看底下的人羣，又朝身後看了一眼，之後悵然一笑，鬆開手，身子往前傾倒而下。
身後消防員眼疾手快，突然衝上前抓住了女孩的手掌。
一瞬間，女孩整個人都懸浮在空中。
一見這種情況，樓下人羣頓時一片唏噓，明顯不滿意這種情況。
因爲窗口狹窄，只能容納一人，消防員抓住女孩後，只能憑藉自己的力量。
“抓緊我，千萬別放手！”
消防員大叫：“不管你遇到了什麼，總會過去的，你以後還會有更好的生活，千萬別放棄，抓緊我，我拉你上來！”
女孩擡頭看着眼前滿頭大汗的消防員，嘴角列出一抹絕望的笑：“謝謝了哥，我走了。”
話必，女孩掙扎幾下，主動鬆開了手。
下一秒，女孩轟然砸落在地。
“不！”
伴隨着“碰”的一聲巨響，短暫的沉寂過後，消防員嘶吼一聲，突然放聲大哭，哭得撕心裂肺，哭聲響徹整個高空。
他自責，自責沒有在最後一刻將女孩拉上來，自責一個年輕的生命在自己手上溜走。
一個風裏來，火裏去，鐵打一般的漢子，此刻趴在窗口，哭得像個孩子。
而在消防員痛苦的哭聲中，樓下一羣人卻笑了。
一片掌聲夾雜着笑聲，他們終於看到了自己想見的一幕，終於有了吹噓的資本，終於有了茶餘飯後的談資，終於有了譁衆取寵的話題。
此刻，樓上一個消防員的哭聲，與樓下上百人的笑聲與掌聲遙遙呼應。
一人哭，百人笑，多麼諷刺的畫面。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這羣人，後背一片發涼，衣服早已溼透。
“夠磨蹭的，可終於跳了。”
“跳就對了，要不然對不起這麼多人觀看。”
“趕緊發個朋友圈，讓那些不關注我的人後悔去！”
這羣人，或者說這羣不能稱之爲人的東西，似乎並沒有意識到什麼，完全沒有半點的負擔和負罪感。
反而覺得，這是一種等待已久，應該得到的回報。
他們笑着議論，笑着猜測女孩的事，笑看着哭得撕心裂肺的消防員。
“這消防員只怕是個傻子吧？死了就死了，還在那哭個啥，是不是個男人啊？”
“這種動不動就跳樓的玩意，活着也沒什麼用，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一點基本道德都沒有，早點死了安靜！”
看着一張張燦爛的臉，我第一次覺得，笑容原來是這麼可怕。
我緊握雙拳，再也忍不出內心怒火，扯着嗓子，大罵出聲：“一羣沒人性的畜生！我真希望你們不得好死！”
我聲音很大，幾乎在嘶吼。
一聲出，讓人羣頓時安靜少許，不過很快，更多的是指責與謾罵向我傾瀉而來。
有幾個脾氣衝的，還叫囂着要揍我。
“畜生都特麼是擡舉你們，養條狗都還通人性，還懂得搖尾巴，你們呢？連豬狗都不如！連畜生都不如！”
我怒上心頭，完全不懼，依舊大罵。
有幾個年輕男子終於忍不住，衝過來就要動手，幾個消防員連忙衝上來，一邊擋住騷動的人羣，一邊示意我快走。
我冷笑着，左眼眼眸突然變得血紅，在我的視線中，這一羣人的臉上都開始有黑霧在籠罩。
見我紋絲不動，唐雨櫻也沒動，只是緊了緊我的手。
感受着那小手的微微震顫，我渾身一顫，從頭到腳瞬間涼了個透，如同大夢初醒一般。
左眼立刻恢復正常，視線中，那一團團聚攏的黑霧也逐漸消失。
冷靜下來後，我沒有繼續裝硬漢，拉着唐雨櫻就走。
我一直覺得死神很可怕，現在，我已經不那麼確定了。
地獄空蕩蕩，惡魔，在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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