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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學長,走吧喫飯。”
我心情複雜地把手錶塞進口袋裏,打算放學去堵他問個清楚。
我們每週五最後一節課是班會,班主任陰陽怪氣明朝暗諷地內涵我,我們班某些同學的態度極其惡劣不端正,一點學生的樣子都沒有,老師叫你們家長來,不是想爲難你們,是爲了跟你們家長交流你們在學校的情況,都是爲了關心你們,我自己的時間不是時間嗎?我的時間也很寶貴啊,我也有孩子要帶啊!結果有的同學,給我從外面隨便給我找了個什麼人來冒充家長,你當老師是傻子嗎?啊?你是家人都死光了嗎?啊?!
全裏氣氛凝重,大家連呼吸都不敢大聲。我趴在課桌上,抖腿抖得整張書桌都在震,用黑水筆在本子上亂塗亂畫,李澤宇一直給我順背,小聲安慰我,老蕭別理那臭婊`子,她家死了三本戶口本了。
說實話我真不覺得她話有什麼難聽的,我根本沒往心裏去,也許她生氣的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爲我的無動於衷,她應該慶幸我的無動於衷。
怎麼還他媽不下課!我的筆記本頁上塗滿了亂七八糟的東西,有周杰倫的歌詞,有抽象的98K,有遊戲術語,還有林追的名字。我在“林追”上寫了“姐姐”,但還是看得出來,於是我就反反覆覆地寫,姐姐,姐姐,姐姐,姐姐。直至把“林追”完全完全用“姐姐”蓋過去。
我盯着擺在桌上的手錶,還有十分鐘,我十秒內收拾完書包,背好,半邊身子都已經伸到門外去了。我有個毛病,一感到不耐煩就抖腿,越煩抖得越兇,不過我只會坐着抖,站着抖不就是癲癇麼。
“蕭琅,你這麼急着下課啊?”班主任突然叫了我,“書包都背好了,腿都跨出去了,大家都看看,看看蕭琅。”
“我尿急。”我飛快地說。
全班發出驚天動地的爆笑,班主任抱着手臂冷笑:
“那你去吧,去了就別回來了。”
“謝謝老師。”
我拔腿就走。
我走到高三教學樓樓底下,離放學還有三分鐘,我不知道林追是哪個班的,就在他們的公告欄前瞎看看。我們學校每個月都有月考,成績出來後會在公告欄上貼一張巨大的光榮榜,什麼年段前五十班級前十各科前十名理科前一百文科前五十……我也有在我們年段的光榮榜上,大概五六十名吧,上次草草看一眼給忘了,我比較匪夷所思的是,想出這東西的人是得多閒啊。
林追也在他們年段的光榮榜上,而且是理科第一名,因爲年段文理科前三名會貼照片,第一名的照片最大張,至少十寸大,換做其他人,肯定是一場慘絕人寰的公開處刑,可他連證件照都好看得不可思議。特別是他那對一單一雙桃花眼,又大又黑,透過照片冷清清地看着你。我看了一會他的證件照,環顧一週趁着沒人,就把這張證件照撕了塞書包,留下“林追理(1)班624分”孤零零的黑體加粗。
我算了一下,他的教室應該在三樓,我爬到三樓時剛好下課鈴響了,靠走廊的第一間教室沒動靜,但後面那間已經炸了,涌出一堆學生,跟逃難似的,他們經過我時都會多看我幾眼,我不怕看,我還看到了徐星元,他抱着籃球,和一羣男生女生有說有笑地迎面朝我走來,客觀來說他長得是帥,特別是和身邊的人一比。他經過我身邊時睨了我一眼就走了。我聽到他身邊一個女生用正常音量說,剛纔應該是學弟吧好帥啊我再看一眼,然後她回頭看我,見我正盯着她,又立刻紅了臉轉過頭去,我隱約聽到徐星元說了句傻`逼。
我百無聊賴地扯着書包帶,等了一會纔等到林追他們班下課,我趕緊站到窗戶前,尋找林追的身影,他坐在中偏後的位置,身邊的座位已經空了,他根本就不會整理,抓到什麼就直接往書包裏丟,難怪書包總是又鼓又大形狀奇怪,收拾東西都不會,笨死了。
他戴着口罩出教室了,應該是沒看到我。樓梯間人來人往,我就跟在他後面下樓,嘴裏姐姐姐姐的叫,沒人發現我在叫他,畢竟誰都不會想到我會叫一個男生姐姐。
他根本沒理我,我發現他人前人後簡直是兩個人,居然還跟我裝不熟,我這人記仇的,他完蛋了。
我一直跟着他走到停車棚,見停車棚裏沒人,他才轉過頭對我說,小屁孩,牽車吧。
我氣死了,抓着他的小圓屁股就是一頓狂揉,他對我投懷送抱的,鑽進我的校服外套裏,我捏了捏他左半邊的屁股,問你這裏好了沒,他說好了,那我開始慢慢開始跟他算賬:
“你臉上的傷怎麼回事?誰打的?”
“你猜。”
“猜個屁,你都他媽被打成豬頭了!”
我把他的腦袋從胸口揪起來,扯了他的口罩,想到書包裏裝着的那張證件照,一對比,更生氣了,就威脅他如果他不告訴我,我就在停車棚裏強`奸他,他屈服了:
“徐星元打的。”
一聽到這名字我瞬間破口大罵我`操`他媽逼,林追抓着我的手討好地晃了晃,你別操`他媽逼,你操我逼吧,不氣不氣。我瞪着他,你在幫這狗玩意說話嗎?他得意地比劃了一個秀肌肉的姿勢,他穿着大校服外套,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有肌肉。
“我踢了他雞`巴,扯平了。”
“真的?”
“騙你幹嘛。”
靠真狠啊,不過我欣賞,同時又隱隱擔憂,我會不會有天也和他鬧到這地步,然後被他踢雞`巴……我他媽絕對不允許這種事發生,他敢踢我雞`巴我就操爛他。
“你說我們分手了是怎麼回事,我們談過?”
“我是說和徐星元啦。”
“額,”我被我的自作多情給尷尬到了,“那你們分手和手錶有什麼關係?”
“我不用氣他了唄,”他狡黠地眨眨眼,被棚頂燈照下來,他的睫毛長到有影子落在臉上,“我好餓啊,去喫飯好不好?喫飯說。”
我騎車載他去喫飯,我是山地車,他踩在後輪的火箭筒上,搭着我的背,問我喫什麼,我說帶你去吃麪,他說好。
現在是十月下旬,夜風裏有了明顯的涼意,他在我身後唱歌,被風灌進我耳朵裏,我問你在唱什麼,還挺好聽的,他說是《親密愛人》。
等面的時候我還是想問他問題,我也不知道爲何這麼執着於瞭解他身上的“爲什麼”,明明我只要管他好不好操就可以了。
“你審犯人嗎,警察審我的時候都沒你問得多。”
我看他這副春風得意的模樣,進了局子似乎成了什麼光榮的事了,我真的又愛又恨,搞得好像那天從派出所裏出來哭着往我懷裏鑽的人不是他。
面很快就上來了,他說好香啊,拿起筷子就唏哩呼嚕地喫起來了,我在碗裏挑挑揀揀:
“你喫香菜嗎?”
“喫。”
我把我碗裏的香菜挑給他。
“胡蘿蔔呢?”
“喫。”
我把我碗裏的胡蘿蔔挑給他。
“鹹菜呢?”
“喫。”
我把我碗裏的鹹菜挑給他,他嘴裏吊着一口面,鼓着腮幫子看我:
“你怎麼這麼挑食啊?習慣真不好。”
“難道你沒有不喜歡喫的東西嗎?”
“我想想啊,還真沒有,你這個挑食的小屁孩。”
“我這個挑食的小屁孩,也比你這個不挑食的姐姐長得高啊。”
我撐着下巴笑他,他白了我一眼,低下頭繼續吃麪,不理我了。他怎麼這麼好養啊,什麼都喫。
喫飽後我問他要不要去我家做,他裝模作樣地拿拳頭捶我胸口說你好壞呀,我無辜地聳聳肩:
“姐姐你冤枉我,我明明說是做作業。”
“也是,畢竟不是情侶,只能叫約炮。”
約炮這詞聽着好刺耳,不僅顯得他很廉價,還顯得我也很廉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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