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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手大力地掙脫出來,一巴掌糊在我的臉上:
“不聽,下次再說給你。”
我們週三下午偶爾會有學校組織一些毫無屌用的講座,這周的講座是邀請到高三年成績優秀的學長學姐,來給我們這羣高一生傳授學習經驗方法。這種講座特別無聊,無聊到爆炸,我每次聽到後面都在煩躁地抖腿,抖得一整排的桌子椅子都在震。
我這種身高永遠只能坐最後一排,一舉一動都在老師的眼皮子下,她還故意總是站在我和李澤宇的背後,提防我和他講話,臭八婆。
這種不太正式的講座一般在大型梯形教室開,容得下一個年段的人,前後都有門,陸陸續續有老師和學長學姐進來,我坐在最靠門的位置,十二月的冷風,不是普通的冷,而是陰冷,呼呼呼地灌進來,鑽我褲管裏,就像林追的腳掌攀進我的小腿。
“林追星元你們怎麼來得這麼晚,前面沒位置坐了,你們不然……”那個陌生的高三年老師和我對上了目光,她指了指我,“那個同學邊上剛好兩個空位,你們坐那裏吧。”
我`操!徐星元也配來給老子做講座?!他是哪門子的學霸?!這個認知太令我震驚了,以至於一不留神,他坐到了我身邊,而林追坐在最靠走道的位置,我和他之間亙了個徐星元。這狗逼東西!還我姐姐來!
他們倆往這裏一坐,女生的脖子不約而同地出了毛病,都是歪着的,顯然就是爲了看林追和徐星元。徐星元往後一仰,隔着我伸手拍拍李澤宇,李澤宇驚喜地喊,徐隊!徐星元點點頭,似笑非笑地向我打招呼,蕭琅。衆目睽睽下我也不好意思給他擺臉色,不情不願地叫了句學長好,就不再有任何交流。
我也和那羣女生一樣出了毛病,我斜視眼,隔着徐星元一個勁地瞄林追,風很大,吹得他頭髮不規則地亂翹,我好想幫他捋捋頭髮。他的手縮在過長的校服袖子裏,不時地露出冷得發白的指尖,往上面呵了一口氣,然後縮回去繼續搓。我想了一下,偷偷地把手伸到他桌子下的抽屜裏,凌空抓了抓,示意他把手給我,徐星元不可能看不見,他嗤了聲冷笑,我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林追也看到了,但他視若無睹,依然把手縮在袖子裏搓搓搓。
講座已經開始了,老師都坐到前面去了,我們又是最後一排,邊上都沒人,他裝個什麼正經?我的手被晾在抽屜裏吹冷風,也漸漸變涼了,我撇撇嘴,自討沒趣地把手收回來。我很不喜歡他用高高在上的姿態對待我,像只高傲的白孔雀,細細的脖子,雪白的外表,讓他對你開個屏得千方百計地討好,還不一定受用,真愛裝,他就裝吧,冷死他算了。
講臺上的學長在發言,徐星元聽着聽着,突然歪頭湊在林追耳邊說了句什麼,林追淡淡地彎彎脣,用手裏的演講稿遮住臉,也湊到他耳邊說什麼,徐星元也拿演講稿遮着,掩耳盜鈴地說起話來,還有說有笑的。我看得火冒三丈,有生之年第一次生出想舉手告老師的惡毒念頭:林追和徐星元交頭接耳不認真聽講座!
突然林追打了小小的噴嚏,再擡起頭來時,滿臉呆滯,嘴巴還微微張着,掛着一串清澈的鼻水,我立刻笑出聲來,白孔雀變白癡了,下意識地拽起袖子伸過去,給他擦鼻涕,被他腦袋一偏,躲開了。敢躲老子?他信不信我敢把他拖到演講臺上強`奸他?
“學長,我們換個位置。”我硬着頭皮和徐星元打商量。
“我等下要上去演講,”徐星元抖了抖手上的A4打印紙,“坐裏面不好出去。”
“我等下給你讓位。”
“這樣也不好換吧?”
“哪裏不好換,我說我出去上廁所,你和姐——林追坐進來,我坐最外邊,門又不讓關,我總不能讓林追一直吹冷風吧?”
徐星元一聽,把自己的校服外套給脫了,丟給林追,林追不鹹不淡地披上了,他在白癡和白孔雀之間切換自如,他可以是所有人的白孔雀,只可以是我一個人的白癡,這樣我也樂意。
“下面有請徐星元同學上臺。”
前面的學長學姐都是稀稀拉拉的掌聲,一叫到徐星元,簡直巨星登場,掌聲雷動,幾個校籃球隊的男生活似上躥下跳的猴子起鬨大喊:
“徐隊徐隊徐隊!歐歐歐——”
我趕緊屁股一挪,坐到徐星元的位置上,用腳去勾林追的小腿,我現在很不爽,就看林追哄不哄我,他如果識相,就趕緊來哄我,否則我要他好看。我把徐星元的校服外套從他身上掀了,把我自己的給他披上,他沒拒絕,嘿嘿。然後我趴在桌上,小小聲地說,姐姐,週末帶你去買衣服,買化妝品,好不好?他低頭裝模作樣地在看演講稿,我讓他同意就踢我一下,不同意就踢我兩下,他沒理我。
我黑着臉威脅他:
“如果你再不鳥我,我就當場在這裏上你,說到做到。”
他睨了我一眼,把演講稿豎起來,遮着臉,這才用口型叫我,小屁孩。
“姐姐。”
我喜滋滋地喊他,把手又一次伸到他的抽屜裏,這回他終於肯把手放到我的手心裏,啊,好冰,連帶着我也被凍得抖了一下,但我沒有鬆開,反而握得更緊了。我甚至變態地暗自期待,我們會被老師抓到。
蕭琅和林追早戀,全校廣播通報批評,正好通知大家來參加我們的婚禮,我們處分記錄被貼在公告欄上,我們學校嚴重處分是會貼照片的,那就是我們的結婚照,我們會被叫家長,也許我們家長不一定來,來了最好,可以見家長,我們被抓到主席臺上念檢討,向全校進行婚禮致辭,他一定會激動地落淚,而我會挽着他的手,感謝到場的每一位來賓……
“蕭琅,蕭琅!”林追焦急地喊我,我一頭扎回現實,林追拔蘿蔔一樣從我手中要拽出他的手,“快輪我上去演講了,放開我!”
我趕緊鬆了手,他迅速地掀掉身上披着的校服外套,在一片同樣熱烈的掌聲中起身。因爲我們坐梯形教室的最後一排,他得下樓梯去講臺,可能是他瘦又加上校服大,走起路來輕飄飄的,他整個人像是用風做成的,留給我一陣冰涼。我不知道爲什麼非但沒焐熱他,連帶着我的掌心都冷了。我把校服重新穿回自己身上,徐星元剛好回來,他說我坐了他的位置。我不想讓,但他不依不撓非要坐原位,我只好把這個位置還給他。李澤宇興奮地探頭探腦:
“徐隊,你真的每天早上五點起來背單詞啊?”
“假的。”
我`操,李澤宇是腦子被驢踢了嗎居然在認真聽徐星元的屁話!我也打算聽聽林追能說出個什麼花來,他如果說他也早上五點起來背單詞,我一定當場吐給他看。
“蕭琅,你管林追叫姐姐?”
徐星元冷不防來了一句,我瞬間直起腰,迎上他玩味的目光——無論如何氣勢不能輸,不過他怎麼知道?我說漏嘴了嗎?而且我一直覺得他對林追餘情未了,都被踢雞`巴了還死乞白賴地纏着不放,難道被踢萎了要林追負責?還來挑撥離間,好在我聰明理智,不會上他的當。
“對啊,有問題嗎?”我惡聲惡氣地回他。
“這樣啊……”徐星元語帶同情地說,“真可憐。”
“誰可憐?”
“你們都可憐。”
“那你也可憐。”
“我不可憐,”徐星元湊到我耳邊低語,充滿愉悅的炫耀,“因爲林追喜歡過我,卻沒有喜歡過你,喜歡你的是姐姐。”
“放你媽的野驢屁,你再他媽敢對我亂吠一聲,老子找人廢了你的腿。”
我憤怒地推開徐星元,氣沖沖地望向講臺上那隻任人觀賞的白孔雀,他有多耀眼好看,我就有多討厭徐星元,我惡毒地希望徐星元可以立刻死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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