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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蕭二河
一到學校,我整個人就清醒得可怕——這種迫不得已的清醒是我患得患失的部分原因。他不能在這裏化妝穿裙子塗指甲,不能和我一起接吻做`愛抽菸,他把自己裹在肥大的校服裏,指甲粉潤乾淨,腳上是款式老土的運動鞋——這樣纔是對的,正常的。

  以及我意識到我們的愛情,在長輩的口中被稱爲“早戀”,是一種十惡不赦的青春期叛逆行爲。我們學校對待學生早戀十分嚴格,情節嚴重程度,大概是放在古代會被雙雙砍頭的那種,在我看來,這是種充滿血色浪漫的殉情,神聖而富有儀式感,畢竟談戀愛誰都可以,但殉情不是誰都可以。而且我不懂爲什麼被抓到的情侶都要分手,反正都被發現了,直接光明正大地談算了。

  況且我的叛逆不是早戀,不是同性戀,而是在十六歲愛上林追,林追是特別的,因此我也是特別的。最好我早戀被抓了讓林追來給我陪葬,愛可以是一個人的事,但殉情一定得兩個人才能完成。

  所以我好憋屈,這世界上關於廁所有兩件憋屈的事,第一是學校不讓喫泡麪,所以有學生會躲在廁所裏喫泡麪;第二是在廁所裏談戀愛。前者我這輩子都不會嘗試,而後者我此時此刻正在經歷:

  “你今天感覺還好嗎?有沒有吃藥?”

  “吃了吃了。”

  我和他擠在一個廁所隔間裏,面對面站着講話,我也純粹是想找他說說話而已。我可沒徐星元那麼重口,在一個破隔間裏都能幹得熱火朝天。但有機會我想去天台搞一次,我要把徐星元約出來看,讓他氣到跳樓,我真壞。

  “你午休一般在幹嘛?”

  “寫題或者睡覺,你肯定在睡覺。”他還是挺了解我的,讓我有點小開心。

  “不然很無聊啊,我又不愛讀書。”

  “我監督你呢?”聽他的語氣似乎是認真的。

  “我考慮考慮。”

  “你可以帶你的作業來,我同桌是寄宿生,午休不在教室,你來他位置坐,”他用縮在袖子裏的手指撓了撓我的手心,癢癢的,我一把抓住他,“現在要來我教室嗎?還是你回你的教室睡覺?”

  當然去他的教室了!我們手牽着手從廁所隔間裏出來,好像手拉手上廁所的女生。我很開心,開心得我經過攝像頭都沒鬆開他的手,還囂張地對着攝像頭比了箇中指,他見了也學着我比了一個,我說來我抱你到攝像頭前豎中指,我真這麼做了,他好輕,我抓着他的腰就能把他舉很高,他笑得東倒西歪,一直捶我的肩罵我有病,我故意嚇唬他你再罵我我就把你丟出去,他不爲所動,於是我做個假動作要把他丟出去,他立刻尖叫起來,死死勒住我的脖子,我要被他勒得喘不過氣來了,連連求饒。

  “你不許丟掉我!”

  他用細細的手指彈我的腦門,笑得天真無邪,我都不忍心對他生氣了。

  “你不乖我就丟掉你。”

  “不許不許不許……”他揪着我的耳朵,把“不許”這個詞灌進我的大腦裏。

  我們一前一後地進他的教室,他們教室午休的人好少,可能二十個都不到,因爲是尖子班,很多人都會選擇高三寄宿,爭取更多讀書的時間。

  我坐在他同桌的位置上,只覺得很重很擁擠,特別是寫在桌子上、夾在小書架間的雞湯:人不拼搏枉少年、養兵千日用兵一時、不經一番寒徹骨哪得梅花撲鼻香……而林追的書桌上卻很乾淨,就是普通的課本教輔。

  “你是哪個班的?”

  我一擡頭,面前站了個人,應該是他們值日班長,我們學校別說串段了,串班都會把一些班主任氣得吱吱叫。

  “他是高一年的。”

  林追在桌子底下按了按我的腿,語氣冷淡。

  “高一年的怎麼跑高三來了?讓他回去。”

  有人在睡覺,所以他們聲音不大,林追眼都不擡,我讓他來的。我這才發現,原來以前他對我的冷淡和不理睬都是裝出來的。

  “林追,你以爲我不敢記你?”

  值日班長揚起他手裏的藍色文件夾板,這東西的恫嚇力因人而異,比如我的名字在我們班的每日考勤上是常駐,於我而言就沒屁點用。

  “記啊,你記嘛,”林追撐着下巴,“來,我念你寫,寫詳細點。”

  “你——”

  我也挺震驚的,這樣傲慢又囂張的林追我還是第一次見,可他流露出來的所有面孔,都讓我無可救藥地喜歡。

  “你看老師信我還是信你。”

  他不僅很可惡,還很聰明,讓人對他無可奈何,值日班長罵罵咧咧地回講臺去了,所以是林追贏了,我用手指給他放了個煙花慶祝:

  “咻——砰,姐姐好棒!”

  “那當然,不說話了,午休安靜。”

  他趴在桌上看物理題,我趴在桌上看他,他真好看,怎麼看都看不膩。他被我盯得寫不下作業了,用手裏的水筆在我臉上輕輕地劃了一道,小屁孩,我趕緊躲開,還是被他畫到了,他捂着嘴偷笑,笑得桌子都在震。我搶過他手裏的筆,把他按住,真要畫他的臉又下不去手,便抓着他纖瘦的手腕,給他畫了一個歪歪扭扭的手錶,姐姐,這是我送你的手錶,要好好珍惜——言外之意是敢洗掉你死定了。他把這個手錶描描補補,加了些小圖案,舉到我面前,眼裏充滿邀功的意味,好看嗎?好看得我想親他,餘光瞄到講臺上氣得臉色發青的值日班長,只得作罷。

  臨近午休結束,我向他借了一根馬克筆,來到光榮榜前給徐星元畫了一對熊貓眼和豬鼻子,這是一個暗號,全世界只有我和林追知道是誰把徐星元塗成這樣。

  之後我每天都去找林追,他們的值日班長有的人管,有的不管,管的人也不會態度像第一個那麼差,非要轟走我。

  “姐姐,你怎麼沒雞血?”

  “什麼雞血?”

  “像你同桌這樣的。”

  我指了指滿桌的豪言壯語,他看了一眼,掀開攤在桌上的真題冊,有啊,在這裏。

  是用鉛筆寫在桌上的,看得出寫了很久了,覆着一層層髒髒的筆跡印,只有一個簡簡單單的——逃。

  “啊?”這算什麼雞湯?

  他笑着搖搖頭,用橡皮把那個字擦掉了,讓我想一句,這也太爲難我了,我隨手寫了個“追”,他立刻來勁,把課本捲起來抵着我的耳朵唱,追追追追着你的情追着你的愛……他的閩南語唱得不太標準,聽着又搞笑又神經,他的同學都在看我們,可我們一點都不在乎。

  聖誕節一到,商場裏到處都在打折,我帶他去買衣服,路過鞋包店他停住了,指着玻璃櫃問,你說左邊那雙好看還是右邊?

  我不知道在他眼中看來有何區別,反正看在我眼裏就是黑色高跟鞋,鉚釘高跟鞋。

  “你喜歡?”

  “看着還行。”

  於是我拉着他打算進去,轉念一想有點不對勁,哪有兩個大男人大庭廣衆試高跟鞋的,我說都買下來去衛生間裏試,他不要,我們就在店門口拉扯。他兩隻手拽着我一隻手,還蹲在地上耍賴,我像拔蘿蔔一樣,連拉帶拽地將他拖進店裏,和導購員說要擺櫥櫃裏的那兩雙最大碼,林追一直哎呀哎呀地叫,搭着我的肩膀當背後靈威脅我,不準買,我不穿,買了你自己穿。

  可我一把袋子遞給他,他立刻一手拎一個快活地跑啊跑,像只嬌小輕盈的鳥雀穿梭在人羣中,而我是他的籠子。

  我們鑽進衛生間,他焦急地開始脫鞋脫襪子,踮着腳尖踩着我的腳背,整個人都掛在我身上,他的腳好白好白,我把鞋子取出來給他穿,他踩上了高跟鞋依然沒我高,他在原地踏了幾下,興奮地跳啊跳,鞋跟噠噠的和地磚敲擊,發出很清脆的聲響。他無論穿哪雙都很適合,素色腳背上透着幾道淡青色的脈絡,踝骨微微兀出,覆了一層白嫩皮膚,我忽然就有種很想握住的衝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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