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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玦哥叫我别欺负你,”他转過爬进我的怀裡,“我有欺负你嗎?我舍不得欺负你的。”
我想也是。
“你干嘛骗老哥?”
“他很爱你,所以他会担心你。”
“担心我?担心我被你欺负嗎?得了吧,你欺负我我就揍你。”除非是我心甘情愿,否则沒人能欺负我,林追是特别的,我允许他欺负我,但不能太過分,否则我会难過,到时候我就哭给他看。
“不是的,你真的很单纯呀,”他笑了起来,眼睛弯弯的,“我是私生子,妈妈患有精神病,为了钱和自己的哥哥上床,是不是又贱又坏?”
他抬起头,眼睛亮亮的,眼皮上涂着桃花色的眼影,還带了细闪,仿佛眨一下眼就会掉出一把星星,落在我的脑袋上,砸得我整個人都晕晕乎乎的,林追他不贱也不坏,只是想被爱而已。所以江济川那狗东西在林追面前大放厥词,說他不配得到爱,說他配不上我,真你妈以为拍偶像剧呢?提到這我就火大,要我說,如果我慷慨一点把林追拿出来,让全世界的人爱,可是我又舍不得,還是让我来爱就好,我来赋予他被爱的权利。
所以我說我不這么觉得,他說那你是特别的。他弯腰把高跟鞋重新穿好,說,這双鞋其实有点挤脚,但我很喜歡。
司机载我們到医院门口,他一下车就去边上的超市裡买了很多零食水果,我跟在他身后,看他蹿来蹿去的身影,从长风衣下摆露出的一截雪白小腿,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我心想他不冷嗎?他拎了两個塞得满当当的塑料袋過来,左边腮帮子圆鼓鼓的,嘴角露出一根塑料小棍,踢踢踏踏地蹦到我面前。
“走吧。”
“我的呢?”
“什么你的?”
“糖啊。”
“沒有你的份。”
我拔腿就要走,他赶紧拉住我,手裡提的塑料袋打在我身上,他說你张嘴,我說不张,你吃過我的我不要,顺便接過他手裡的塑料袋,他說我命令你给我张,我說我不要。
“不要拉倒,”他捶了一下我,“我一個人吃两根。”
其实我看到他在收银台结账时拿了两根棒棒糖的,只是想逗逗他,虽然我挺喜歡吃甜的,但如果他一辈子都在我身边,我可以一辈子都不再吃糖,光看他就已经足够甜了。
最后他還是把糖塞我嘴裡了,我們用棒棒糖干杯,又恶心又好笑。
他带我穿過好几個楼,才到了精神科大楼,楼底下有個院子,零零散散的病人坐在长椅上,有几個从我們一进来便面无表情双眼发直地盯着,我有点不自在,拉住林追问他冷不冷,毕竟他還光着腿,他点点头,說沒事,问了一下前台,他妈在病房裡,他要我见机行事,配合他的表演,我信誓旦旦地說好,该配合你演出的我一定尽力表演。
打开病房,裡面有個女人坐在病床边晒太阳,她的视线一向我們投来,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我可以看得出来她的精神不太正常。姐弟俩的长相与他们的母亲真是毛骨悚然的像,我想,林追以后千万不能变成這样。
“妈,我来看你啦,给你带了吃的,這段時間忙都沒来看你,新环境還住得惯嗎?小追說這裡环境不错,我看了一下确实不错。”
“小逐,小逐来啦,我好想你,妈好久沒见到你了……”她果然病得不轻,连自己的儿子和女儿都分不出。
“我不是让小追跟你說了嗎,我去外地工作啦,来回不方便,有時間一定回来看你,要吃什么水果?杨桃好嗎?”林追在病房裡跑来跑去忙個不停,嘴也沒停過,“妈,這是我的男朋友萧琅,是我现在這個工作认识的,人特别好,”他伸出洗完杨桃后湿漉漉的手,擦在我的外套上,小鸟依人地往我怀裡靠,“我們感情可好啦,你和他聊聊天,我去削杨桃。”這只小鸟又扑簌簌地从我身边飞走了,刮起一阵凉风。
“……阿姨好。”我干巴巴地叫了一声。
“好,好,個头可真高,看着真年轻,”他妈笑起来表情有点僵,让我有点不自在,“萧琅是吧,小逐比较闹,小孩子脾气,如果她无理取闹你也别惯着她……”
“妈,你别胳膊肘往外拐!”林追哒哒地跑過来,娇嗔地拍了一下我的胸口,“萧琅你說,我哪有无理取闹?哪裡小孩子脾气了?吃杨桃吃杨桃。”
他喂了他妈一片杨桃,又往我嘴裡喂了一片。
“小追呢?今年我們全家又不能一起過年嗎?”
“小追要上课呢,今年他要高考了,沒時間来看你,他不是說要考個好学校嗎?我相信他肯定沒問題的,到时候等毕业了,我們一起出去外面玩玩。”
林追嚼着杨桃,把籽都一并嚼烂吞进肚子裡,我总算知道为什么他這么会說谎了。
“妈知道妈知道,小追這孩子辛苦,你也辛苦,你有空去看看他,”他妈把另一袋沒打开的塑料袋递還给林追,“這袋拿去给你弟吃,读书辛苦着呢多补补,還给,小追给我的钱我也用不到,”他妈摸到床边,从枕头底下掏出一個信封,“拿去让他吃好的,别省着……”
“不用不用,他不用,”林追一直把手藏在背后,死活不接那個信封,“我会给小追钱的,你自己留着用……”
“拿着!你必须拿着!拿给小追!”
他妈突然大声,吓得我一個激灵,林追赶紧安抚她,把信封抽了装口袋裡,小声地劝她,好啦好啦,我拿给小追,你别激动,我拿给他,好嗎?
“小逐,小逐,”他妈抓住林追的手,把他的手背握得泛红,眼珠子转来转去,目光紧张兮兮地在我和林追之间来回逡巡,压低了声音說,“小逐,他们都說我女儿死了,真是的,我女儿不是好好地站在我面前嗎,還找了個這么帅的男朋友,我带你们去外面给他们看看,走。”
說完他妈站起身来,真的要拉我們出去,林追呵呵地笑起来,嘴角是上扬的,眼睛却沒笑,他挣开了,往后退了几步:
“下次吧妈,我和萧琅去看小追了,东西你留着吃,我钱拿去给小追就可以了。”
女人的手還攥在我的肘臂上,嶙峋的指骨甚至隔着外套毛衣,深深嵌入我的皮肉裡,简直要勒断我的手骨,面上却笑得温柔:
“啊,那你们去忙吧,去吧去吧,帮我多看看小追,今年我們是不是、是不是又不能一起過年了?”
“对不起啊妈,”林追走上前来把他妈抱住,“明年好嗎?明年小追毕业了我們就团聚一下——”
“小逐你怎么這么瘦啊,”女人心疼地摸着林追的胸膛,“怎么這裡都沒肉了……”
林追倏地一愣,旋即尖声大笑起来,那笑声活似一把锥子,把我的耳膜锥個对穿,他害羞地扑进我怀裡撒娇:
“都怪萧琅!回去让他给我揉揉,走了呀,妈,有空我就回来看你!”
一出门,他立刻就不笑了,說要去趟厕所,让我等一会。我总觉得被什么东西哽着了,哽着我的喉咙和心口,整個人都闷得不行,又說不出话来,就去外面露台抽了根烟,不对劲,拔腿跑去厕所找,听到隔间裡有人在呜呜地哭,我的心口不闷也不哽了,而是在隐隐作痛。
我敲了敲隔间门,裡面的人沒好气地說,有人。我說是我,萧琅。他打开门,一瘸一拐地走出来,哭得妆都花了,整张脸脏兮兮的。我沒带纸,只能用手给他擦眼泪,他不让我碰他,說会越擦越丑。
“姐姐,你别难過……”天,我是真他妈的不会安慰人,“我,我爱你。”
“谁跟你說這個啦,”他噗地笑出声,喷出一串鼻涕,他赶紧用力吸了吸红红的小鼻头,软软嗲嗲地抿起嘴,“我只是高跟鞋磨破脚了,好痛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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