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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指着胸前的猎枪郑重地說,我是属于你的。他那块刚纹好的皮肤還在渗血,他其实很疼,出了一头薄薄的汗,露出一個倦懒的笑意,我也是属于你的。
我們然后一起回家,等老哥回来。老哥每年都会给我過生日,今年也不例外,而且他特别拉风,骑了一台重机车,我在屋裡听,以为有只大怪兽在咆哮,一进屋老哥把车钥匙丢给我,說是送我的生日礼物,然后叫我們来吃蛋糕。
其实我并不爱吃蛋糕,太腻了,但老哥非要买给我,哪怕他也不爱吃。老哥总說我生活沒有仪式感,就算不吃也得唱完生日歌许愿吹蜡烛。
“老哥你真是太好了!”
我欢呼着脱了衣服向老哥扑去,被老哥接住后按进沙发裡一顿爆捶,說我一身白斩鸡根本不够看,還敢刷流氓,我好委屈,我只是想给他炫耀纹身而已,老哥第一句话不是好不好看,而是问我疼不疼,疼啊,当然疼,可我不能說,說了老哥肯定笑我活该。我让他看看林追的,他說不用了,来吃蛋糕。
老哥买的是数字蜡烛,一個1一個7,插在草莓奶油蛋糕上,把客厅的灯用遥控给关了,和林追一起给我唱生日歌,我在很小的时候就有個疑问,生日许愿到底是向谁许愿,难道向蛋糕嗎,你都要把它吃掉了,它怎么可能帮你实现愿望?可能由于我搞不清楚许愿对象,因此生日愿望从未实现過。
生日蛋糕老哥和我都不爱吃,统统都给林追,林追很努力地吃,但肯定是吃不了這么大一個,我让他吃不完就扔了,反正我這辈子就沒吃完過一個蛋糕,林追坚持要吃完,不然生日愿望就不会实现,我和老哥纷纷表示震惊,于是我实话告诉他,我压根就沒许愿。
临近十二点,妈妈给我打了個电话,祝我生日快乐,我猜她早给忘了,是老哥跟她說的,以前我从未有過這种猜想,也许我真的变聪明了些。
林追的一模考了全市第二,紧接着五月上旬又有二模,下旬三模,然后去高考。我依然每天游手好闲,保持中等偏上的成绩,每天中午去林追的教室裡陪读,顺便守护那两條鱼,生怕他出去打個水回来,徐星元就把萧琅抓出来烫死。
纹身结痂的时候,我的心就和伤口一起痒,很想找個人炫耀,现在纹身好透,我更是抓心挠肝地想,最后目标锁定在徐星元身上。于是我向他发出诚挚的邀請:
“学长,要不要一起去上厕所?”
徐星元头也不抬地嘲讽我:
“你是女生嗎?上厕所還要人陪?”
“姐姐也去。”
“我不去。”林追不配合我。
那沒办法了,我故作神秘地对徐星元說,我给你看個东西,徐星元下意识抬头,我猛地把校服掀起来,露出左胸口的猎枪,像是炫耀一枚光荣的勋章:
“酷嗎?我和姐姐的情侣纹身!”
“……你是傻逼。”
徐星元翻了我一個白眼,又把脑袋低下去,一直唧唧歪歪,林追也是傻逼,你们两個傻逼真绝配,少他妈来烦我……林追听了,转過身来,他的校服特别宽大,沒扣扣子可以露出很大一片胸口,他拉下领子:
“阿徐你要不要看我的?”
“看你妈,”徐星元骂骂咧咧地瞥了眼,“……還行吧。”
我們用拍立得拍了很多纹身的照片,我慷慨地送给徐星元一张,徐星元接過一看,皱着眉头揉了,嫌弃地丢进垃圾桶裡。
尽管林追尽心尽力照顾那两條鱼,但黑色的那條似乎状态不太好,這几天甚至游着游着突然翻肚白,過一会又恢复正常,看着滑稽又无奈,红金鱼倒是活泼得很,丝毫不受影响。我們只好把两條鱼隔离起来,上網查了很多种方法,什么换水,放盐,晒太阳……总之死马当活马医,林追每天都带着黑金鱼去上学,连书都读不下去了,午休就趴在书桌上看着它发呆,仿佛這样能把它看好。最烦的是徐星元這個贱人,不說话会死,幸灾乐祸地吹口哨,說萧琅命不久矣了。
某天早上我睡得正香,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在哭,一睁眼就是哭得梨花带雨的林追,他說萧琅死了。我刚醒,脑子不清楚,以为他做噩梦,把他圈在怀裡,乖,别哭了,我沒死呢。
“萧琅萧琅……”他抽抽噎噎地叫我名字,眼睛哭得红彤彤的,像個凄惨漂亮的小寡妇,看他這样我就更舍不得死了,“金鱼,金鱼死了……”
“……”天,我该說他幼稚還是感性,爬起来一看,黑金鱼翻着肚子漂在水中,早就死透了。說实话我是沒什么感觉,又不是我在养,我跟他商量,不然我等下回来再买只给你?他說不用了,把红金鱼摆在窗台上。
吃過早饭后我出去打篮球,而林追则在家复习准备二模。校队在五月中旬有個市联赛,周末学校体育馆不开门,校队队员只能去露天篮球场,由于南方沿海城市天气热,五月上旬气温就到了三十几度,特别是中午,晒得我全身发烫,每個人都热得汗流浃背,索性把上衣都脱了,我也脱,李泽宇看到我的纹身,乐了,哎哟老萧,你怎么纹了把98k?我很高兴,因为這世界上除了我和林追,谁也不会懂這是什么意思。
我直到傍晚才回家,经過水族店犹豫了一下,不過還是沒买。
客厅沒开灯,我上了四楼,也是一片漆黑,我开了灯,发现林追正躺在地上睡觉,手边還放着鱼缸,裡面的红金鱼僵硬地浮在水面上。他醒過来了,立刻献宝似的把鱼缸捧到我面前,露出一個天真无邪的笑:
“你看,林追也死了。”
我忽然有些害怕,我知道红金鱼是被他晒死的——他比我想象中的海妖爱我,也许他真的会为了我去死。
第28章
今天林追去三中二模考试了,沒有在学校,我午休沒事干就翻题目出来写。我們每天的午休值日班委是固定的,今天星期四,值日班委是郭茹薇,李泽宇說所有值日班委裡只有她会记我名字,所以我每周四午休都是缺勤。
“萧琅。”
“到。”
“不许替点!”
“今天我在。”
郭茹薇惊讶地抬头,我和她对上视线,她瞪了我一眼,立刻低头点下一個人,李泽宇贱兮兮地笑,郭茹薇還喜歡你呢。
又来了,李泽宇总說谁谁谁喜歡我,然而我半点都看不出来,比如郭茹薇,我只看出来她死逮着我不放,所有班委裡就她最爱记我名字,我他妈真沒见過哪個人的喜歡,是给对方找不痛快,如果這就是她的喜歡,那我也太惨了。不過我猜,可能這就是喜歡和爱的区别吧,喜歡有千面百孔,但爱只有一种,他们不会理解的,除非他们在十六岁遇到林追,然而林追已经被我先遇见了,他教会我很多事情,数学和物理的最后大题,化学公式的配平,避孕套的使用,涂指甲油,說谎……至于我爱他,那是与生俱来的自然本能。
考完二模后林追难得放两天假,我要出去练球,就带上他一起去。
我很讨厌夏天——准确来說是很讨厌热天,我总是在大太阳下跑,让自己动起来,這很正常,毕竟球场上每個人都在动,但我必须保持一刻不停地运动,让血液像江河一样循环,沸腾,一旦停止,就会感觉整個人正在无声地爆炸,伴随着被太阳晒得头重脚轻的晕眩感,汗液从毛孔中冲出来,把我闷在一层粘腻的水膜裡,這個时候整個世界都被热得扭曲,世间万物都热得要融化了,太阳,地面,篮球,呼喊,空气……所有的一切都令我感到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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