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晦氣 作者:佚名 節禮冊子上寫的都是同沈府交好的人家,沈夫人讓沈安安一一記下來,日後若有個萬一也好心中有數。“你祖母可曾教你打理中饋?”沈安安眨巴了下眼,“應該算是教了吧。”只是祖母素來不喜那些,所教授的同深宅大院裏的閨秀有所不同。沈夫人對婆母的性子自是有幾分瞭解,輕笑了笑說,“那從明日起,你就跟着娘再學一學吧,日後到了婆家料理起庶務就不會那麼喫力了。”“嗯,都好。”上一世沈安安爲了打理好四皇子府可是沒少費心思,且皇子府迎來送往,要比普通官宦權貴麻煩的多,後來雖也算得心應手,但比起那些自幼受教導的還是稍差了些。當然,並非是祖母教的不好,只是她在那上面天資有限,不會靈活運用。待回了海棠園,沈安安想了想,走向書桌下面的畫筒中扒拉了一會兒,將一幅沾滿了灰塵的畫卷撿了出來。墨香看的有些莫名,姑娘不是非常不喜歡這幅畫嗎?那日拿回來都顯然給扔去恭房中當草紙用。也是考慮了畫卷紙的硬度,這才說服了姑娘扔在了角落裏落灰。“姑娘,您怎麼又給扒拉出來了?”“廢物利用。”沈安安擰着眉將畫卷遞給墨香,“收拾乾淨它,留着賣銀子。”“嗯?哦。”墨香伸手接過來抱進了懷裏。沈安安望着她,突然勾脣笑了起來。“姑娘笑什麼?”墨香一臉疑惑。“笑、世事無常,大千世界,無奇不有。”看開了,原來也就那麼回事,昔日奉若至寶的畫與人,今生再看,也不過如此。翌日,沈安安還在睡夢中就被沈夫人派來的嬤嬤從榻上撈了起來,“好姑娘,中丞夫人一會兒就到,您該起來洗漱梳妝了。”“中丞夫人,誰啊?”沈安安半闔着眼,囈語的問。“誒呦,就是昨日夫人與姑娘說的那戶人家啊,姑娘怎麼睡了一覺就都忘了。”“嗯?”沈安安半睜開惺忪睡眸,半晌才反應了過來,“哦,是那個有鼻子有眼的中丞公子。”嬤嬤被她逗的哭笑不得,“可不是有鼻子有眼,那家公子老奴曾見過一次,雖說不上金質玉相,但也文質彬彬,氣度卓然。”雖然她覺得,配她家姑娘差了些,但夫人說好那就是好。“是嗎。”沈安安扯扯嘴角,半眯着眼,任由三人圍着她拾掇。御史中丞官說大不大,說小也不算很小,他家公子應是文官中最拿的出手的了。沈夫人是個八面玲瓏之人,清楚皇上不願看到沈府再與武將聯姻,所以擇婿的名單裏全是文官,而官位都不高不低,不會太委屈了她,亦不會太打眼。而這位御史中丞的公子,她記得,也算的上中規中矩,自身有幾分才華,又有祖輩蒙蔭,尚算順風順水。嫁予如此門第,後半生可平淡度日,身居後宅,侍奉上親,過尋常女子的一生。墨香給她挑了件百蝶雲緞裙,淡粉色的廣袖上繡着大片金線,裙襬上是金銀雙繡的蝴蝶,栩栩如生,腰身更是盈盈一握。配上水粉色珠花頭面,流蘇垂於兩側,嬌俏中透着柔美,散發着獨屬於她這個妙齡的朝氣。尤其她肌膚勝雪,又身姿窈窕,更凸顯婉約柔美,宛如月中仙子。三人很滿意她今日的裝扮。一直都知姑娘漂亮,卻不知竟美的如此豔麗多姿。沈安安望着銅鏡中那張軟嫩,甚至帶着絲稚氣的小臉有些出神。許是心老了,她竟會有種裝嫩的罪惡感。輕晃了晃流蘇,她擡眸看向嬤嬤,“嬤嬤,只是第一次見面,如此打扮是不是誇張了些?”“不誇張,不誇張,漂亮極了。”嬤嬤讚不絕口。墨香,墨染也立即點頭附和。最後在沈安安的堅持下,撤下了一側流蘇,雖依舊覺得過於花哨張揚,但也不好拂了三人忙活了一早上的成果。喫過早飯不久,沈夫人派了人來喚,“姑娘,中丞夫人快到了,夫人讓姑娘陪她去門口迎一迎,一盡地主之誼。”“好。”沈安安站起身,理了理衣裙走了出去。每走一步,她都覺得自己好像一隻翩翩欲飛的花蝴蝶,渾身都不自在。來到遊廊盡頭,沈夫人剛好從岔路走出來,瞧見她時似愣了一愣,眸中升起光芒。“娘。”沈安安耷拉着眉眼。“怎麼了,昨晚沒睡好嗎?”“不是。”沈安安抿直了脣線,小臉微繃。算了,瞧娘那副恨不能將她抱進懷裏稀罕的模樣,她還是默默閉嘴忍着,莫擾她興致了。“嗯。”沈夫人看不夠似的不住上下打量着沈安安,“安安今日很漂亮,這個年歲,就該打扮鮮亮些。”“嗯,娘說的是。”母女二人說着,就來到了府門口。沒多久,幾輛馬車從巷子盡頭處駛出,朝這邊奔來。“來了。”沈夫人笑了起來。沈安安則眯起了杏眸,爲首那人騎着高頭大馬,雖距離有些遠,卻隱隱可見其身姿挺拔,青竹如玉,她莫名有幾分熟悉。“娘,不是中丞夫人和他家公子嗎?怎麼會有兩輛馬車?”隊伍由遠及近,沈夫人也緩緩看出了爲首那人的輪廓,面色沉鬱了下來,“說是中丞夫人和長公主都來。”若非長公主要來,她也不會拉着安安來迎,原本以爲只有三人,如今看這陣仗……不過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長公主怎麼給四皇子也帶來了,這多尷尬。母女二人臉色都不佳,可人已經到了跟前,沈夫人只得快速壓了下去,扯出笑容。“四皇子安。”衆目睽睽之下,沈安安也跟着行了一禮。蕭淵沒有說話,一雙狹長的眸子盯了沈安安一會兒,旋即擰着眉移開。一身的花裏胡哨,跟要發春一樣,看的人眼都冒圈。這個女人,當真是每一次見面都能給他意外,活似孔雀開屏,她是沒有男人活不了嗎。沈安安自然沒錯過他眼中一閃而過的濃濃嫌棄,冷眼偏過了頭。其實,她也覺得有些丟人。“沈夫人。”“長公主。”沈夫人帶着沈安安向走下馬車的尊貴女子行了一禮。長公主笑了笑,“今日我是客,你們不用客氣,快起來吧。”“是。”緊接着,後面一輛馬車下來了一位略顯臃腫的中年貴夫人,身後跟着一名年輕男子,同沈夫人互相問好寒暄。沈安安目光在年輕男子身上掃了一圈。長相尚可,是那種文雅書生的氣質,白白淨淨,沉默內斂。她打量年輕男子的同時,那人也在悄摸打量她,只是沈安安臉皮稍厚一些,並沒有躲閃,大大方方的一笑。那人愣了愣,似被那抹豔麗至極的笑晃了下眼,臉瞬間紅了。“成兒,還不快向沈姑娘問好。”男子被母親推了推,才反應了過來,忙垂下了頭不好意思的拱手,“沈姑娘好。”“孟公子好。”孟成抿着脣,臉紅的堪比黃花大閨女了。中丞夫人笑的合不攏嘴,兒子這意思,分明就是瞧中了沈家姑娘。她卻覺得這姑娘長相過於豔麗,都說娶妻娶賢不娶色,長相太好勾的夫君無心學業可不是好事,但勝在她家世不錯,這些問題日後進了門再調教也不是不能接受。思及此,她更加熱絡了幾分,同沈夫人聊的火熱。孟成目光時不時偷覷向沈安安。沈安安微笑迴應。此時,她後背突然起了陣冷風,吹的她微微哆嗦了一下。今日也不算冷,哪來的風?她摸了摸後脖頸,偏頭朝後看去,倏然對上了一雙陰沉沉的眸子。蕭淵端坐馬背上,居高臨下的斜睨着她,臉色冰冷,墨眸中隱隱散發着凌冽的譏嘲。這死女人,是片刻不閒着的勾搭男人,好歹是個閨秀,竟如此不知羞恥。沈安安好歹同他糾纏了好幾年,很容易就讀懂了他眸中的諷刺,臉也沉了沉。紅脣無聲張合。蕭淵一怔,眼皮止不住抽了抽。他也看懂了。這女人在罵他,還很髒。沈安安狠狠給他一個白眼,扭過了頭。她勾引誰,同他有一文錢關係,真是喫飽了撐的。這會兒,沈夫人同孟夫人也止住了話頭。長公主笑說,“淵兒,你和辰逸不是要去西大營練兵嗎,快去吧。”“嗯。”蕭淵冷冷收回視線,心中似有團火在烈烈燃燒,他攥着繮繩的手都緊了幾分。凌辰逸突然從長公主的馬車中探出頭來,向沈夫人打了個招呼後說,“那娘在沈府等我們,晚些兒我們來接您。”“好。”長公主笑着點頭,“快去吧,別誤了正事。”凌辰逸放下了簾子,蕭淵卻遲遲沒有動作。他心中那把火愈發炙熱,竟突然有種……想將下面那個裝腔作勢,虛僞假笑的女人擄進深山,然後……他猛然閉上眼睛,又緩緩睜開,重重一夾馬腹,絕塵而去。長公主的車伕愣了一愣,片刻後才反應過來,快速抽動着馬鞭去追。沈安安冷冷注視着遠去的人影,淡淡收回視線斂眸。冤家路窄,說的就是他們吧,上一世她費盡心思難見他一面,如今卻怎麼都避之不及,真是晦氣的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