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七章
杜紅英聽到這介紹心裏難受,九歲的孩子看起來和浩然他們一般高,可見生活有多差。
“上學了嗎?”
問這話的時候杜紅英覺得自己傻,這不是快過年了嗎,上什麼學?
“沒上學,家裏沒錢。”
啊?
並不是自己想的放寒假,還是沒讀書。
“你們三個都沒上學?”
杜天全問這話的時候想起了山川村那些撿煤炭的娃娃。
後來都被他攆進學校了。
而這裏的娃娃些……他又拿什麼來誘惑這裏的大人送娃娃去上學呢?
“沒上,我爹孃說沒錢。”
“家裏還有什麼人啊?”
“有爺爺奶奶爹孃和大姐。”
“大姐多大?”
“十一歲”正說着,就看到一個小姑娘揹着一個比她還高的背篼裝的柴回來。
“你大姐?”
“嗯,大姐砍柴去了。”
“那你爹孃呢?”
“生產隊開社員大會去了。”
“在哪兒開?”
杜紅英給老爹使了一個眼色。我們可以去看看嗎。
“就是那邊那個大房子。”
順着他手指的方向,在大約三里路遠確實有一個大房子。
“有狗沒得?”
“沒有,狗都被打來喫肉了。”大娃說:“我爹說的,哪個生產隊還喂得起狗才怪”
杜紅英……窮的地方莫說人,還狗都別想好好活着。
“紅英,我們去看看。”
“好。”
“你們要去看啊,我帶你們去。”
小傢伙雖然小,腦子很好使,一下就跑過來自告奮通的說“不過,你們可能會看到吵架打架喲?”
“爲啥子呢?”
杜天全和杜紅英幾乎是異口同聲的問。
“因爲今天生產隊開社員大會,按常以前的慣例是要分糧分錢,但是今年天干欠收,沒有糧來分,肯定會吵架打架的。”
幹一年到頭,工分記了不少,但是生產隊沒有糧食分,不吵纔是怪事。
杜紅英父子倆在小朋友的帶領下往大房子走。
一路上杜天全也特意打聽了一下,小傢伙一家姓朱,取名就叫朱大娃,她姐姐就叫朱大妞。
朱大妞,朱大娃,朱二娃,朱三妞……
這名字真正是簡單又粗暴。杜紅英心裏也得到了一點安慰:原來不止我一個人不會取名。
“幹個錘子,一年幹到頭,十個工分才值八分錢,一個人才分十斤糧,這不是安心要餓死我們啊?”
“就是,這日子怎麼過?”
“造孽喲,盼星星盼月亮盼到生產隊分糧,結果就這麼點。”
一百多人罵的罵哭得哭吵的吵。
“社員同志們,你們安靜,安靜一下。”
“安靜不下來。”有小夥子就吼:“隊長,我們一個生產隊是一百三十二人,一人分十斤糧,一共才一千三百二十斤,打那麼多穀子曬乾才一千多斤?你哄鬼噢!”
“是啊,雖然說今年欠收,但是也有五六成的收成,我們村兩百多畝地呢,不可能纔打一千多斤人力子。”
“不止,我們算得算得出來,挑毛穀子的就我們幾個,打穀子一共用了六天時間,我第一天挑了五挑,第二天挑了四挑,第三天挑了六挑……”一個小夥子掰着手指道:“我一個人都不止挑一千多斤糧,隊長,你得拿話來講!”
“對對對,你是隊長,你得給我們說清楚,那些糧食哪兒去了?”
“安靜,安靜!”一個五十開外的胖老頭站在前方大聲吼:“你們都在說,那你們來當這個隊長,來開這個會?”
杜紅英看了一眼那人,再看看一個個生氣的鄉親,心裏暗暗得出一個結論:這個隊長是真的有問題。
“行嘛,我們不說,你說,你說我們生產隊到底打了多少斤穀子?”
“朱老二,你剛纔算那麼多,你有沒有想過,你挑回來的毛穀子是毛多肉少,草衣子打了,空殼殼用風車風了,一挑也沒幾十斤,你說你挑了多少?”
“你別哄我,就算曬乾了少一半,那也有好幾百斤,挑毛穀子的一共是八人,算下來也有幾千斤糧食,怎麼到年底說分糧就沒有了?”
“朱老二,就你事兒多,腦子卻不好使。穀子曬乾了,你們用架架車拖去上樑的事兒忘記了?”
“一個生產隊的糧,上公糧,交公社提留,大隊提留生產隊的提留,你說說看,還能餘下多少?”
衆人被問住了。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還是不對勁兒,交公糧提留不可能交一半多。”
“朱老二,就你屁話多,你純粹就是找事兒。你再鬧你家就不分糧。”
那個被喊朱老二的男人果然就沒說話了。
杜紅英皺眉,這個隊長是懂得壓人的!
“他是我二叔。”朱大娃道:“二叔說得有理,可是隊長不聽他的。”
杜天全也覺得不對勁兒。
因爲他已經算出來這個生產隊該有多少餘糧了。
一個生產隊總共才分一千多斤糧,一點兒也不正常。
就算天干欠收,天干也是立秋前一個月的時候了,收入銳減也不止那個數。
論公糧各種提留他再清楚不過了。
“小朋友我們走吧,果然是看他們吵架,沒意思。”杜紅英沒想再呆下去。
返回到主路上,杜紅英從自己的挎包裏摸出一個大白兔奶糖,自從當了媽後杜紅英多了一個愛好:包裏裝糖果零食,有時候小朋友不好哄,糖衣炮彈特管用。
沒想到,小傢伙不要。
“我爹孃說不能隨便喫別人的東西,萬一被拐走了就完了。”
杜紅英……我也是這樣教導我兒子的。
“放心吧,阿姨不是壞人。”杜紅英指了指杜天全:“這位爺爺以後可能會經常來你們這兒喲。”
“爲什麼?”
“工作啊,他以後的工作就在這兒,所以我們今天來看看。”
“你是我們這兒的新來的駐村幹部嗎?你能不能讓我們喫點飽飯?”
小小年紀小小的要求,讓杜天全心裏塞得厲害。
“會的,爺爺會努力讓你們喫上飽飯的。”杜天全鼻子發酸:“我先走了,回頭再來看你們。”
經過這個插曲,父女倆心情都很沉重。
“爹(紅英),那個隊長有問題。”
父女倆幾乎是異口同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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