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 23 章
周洪越平时仗着姑父的身份，向来耀武扬威，但其本质就是個混子。如今遇到宁朝這样血海尸山淌過的人，只一個眼神，就吓得心裡打颤了。哪裡還挺得起胸膛？
但大概平日裡作威作福惯了，虽然下巴收回来了，腰板到還勉强挺着。当然，他的腿如果不抖，那就更像样子了。
“你，你，這位同志，你是哪個部门的？”周洪越本能的知道，一個眼神就让他怕的人，肯定不是一般人。所以，准备先打探下宁朝的底细。
宁朝自然不会对他自报家门，只是道:“你去告诉温同宪，今天下午，我会去革委会找他。”
周洪越心裡更忐忑了，居然直呼他姑父的名字，看来来头比他想的還大。這样的人，他得罪不起。要說周洪越這人，就是個狗仗人势的小人，坏事做過不少，好事一件沒做過。但小人也有小人的生存智慧，他知道他仗的是谁的势，更知道那只是姑父，不是他老子。
所以，他一直有一個觉悟，不敢得罪大人物，因为一旦得罪的人他姑父兜不住了，那他就得被舍弃。這是他自己舍弃不少小弟之后，顿悟出来的，并一直奉为圭臬。
因此，一看到宁朝的态度，他估摸着自己得罪不起，立刻就认怂了。
“我立刻就回去告诉我姑父，就是不知道，這位同怎么称呼？”
“你不必知道。”宁朝懒得跟他废话，直接转身，将放在七七身边的东西又拎了起来:“走吧，時間差不多了。”
至于顾文苑，他从头到尾都沒多看一眼。
宁朝和七七就這么走了，两人又去了国营饭店。過了饭点，那裡现在很安静。宁朝称那個大厨叫锅子，其实姓郭。他的腿有些跛，走路一拐一拐的。
“连长，這是嫂子吧？”锅子看到宁朝就笑开了，端了一盘切好的西瓜从后厨走了出来。
宁朝连忙道:“别瞎說。”
锅子嘿嘿一笑:“行，我懂，我懂。”将西瓜往七七面前一放:“嫂子，吃西瓜。”
“闭嘴吧。”宁朝冷瞪了他一眼，到是将果盘往七七面前推了推。
七七便拿了果盘吃开了，西瓜很甜，水份很足，還凉凉的，大夏天吃上一口，爽快的很。
宁朝這边则跟锅子把七七的身份简单說了，当然，该保密的還是要保密。只告诉他:“……那晚要不是七七，我跟虎子還有秦岳，怎么也要丢一两條命在那裡。”
锅子看七七的目光瞬间敬重许多。
宁朝又将七七将要来县裡上班的事情說了，還隐晦的提了下之前被抢工作的事情，最后才道:“七七纯善，容易被人欺负。以后在县裡，你替我多看着点，有什么事，第一時間通知我。”
今天跟着七七遇到的這几個人，让他实在担心，等她将来来了县裡上班，還会被這些人欺负。
“连长你放心，以后七七妹子的事，就是我老郭的事。肯定不能叫他被人欺负了去！”锅子拍着胸脯保证。
宁朝拍了拍七七的头:“還不快谢谢锅子？”
七七眨了眨眼，放下手裡的西瓜，“谢谢郭大哥。”又好奇的问:“你为什么叫他连长？”宁朝不是营长嗎？
“因为我退伍之前，连长還是连长，那么些年叫习惯了，也就沒改……”
另一边，周洪越干脆利落的摆脱了顾文苑，去找他姑父报信去了。本来還想說点什么的顾文苑，半点机会也沒有。最后一咬牙，决定回大队。回到家裡，追着家裡人一问，自然就什么都清楚了，清楚之后，她开始害怕了。
“完了……”顾文苑整個人都瘫软了。“全完了。”
顾家人见她這样，心裡就是一突。她妈更是一巴掌拍她背上:“胡說什么呢。”
顾文苑直接就哭了出来，喊道:“我說完了。這件事革委会那边知道了。爸要完了，我們也要完了。”一想起周洪越最后的态度，她心裡就慌得不行。周洪越连给她弄份正式工都不愿意，碰到這件事肯定更不会替她遮掩。沒准還会靠着這件事来立功，不，不是沒准，是一定。
她這段時間在城裡见多了這样的事情，知道他们的手段有多可怕。如果一切都是洛七七胡說八道，說不定還有转机，可偏偏一切都是事实。
“什么？”顾家人也慌了:“好好的，革委会的人怎么会知道咱们大队的事情？”
顾文苑眼裡几乎淌出毒来:“都是洛七七那個贱人，是她告诉革委会的人的。”全然将自己主动招惹对方，還出口不逊的事情忘记了。如果不是她主动招惹，七七根本懒得理她。
顾家人一听是洛七七，便一起义愤填膺起来，“走，找她去。”
“回来。”顾有粮猛叫道。
顾家人停下脚步，看向顾有粮。
顾有粮又看向顾文苑:“你确定洛七七跟革会委的人說了？”
顾文苑点头。
顾有粮皱眉，半晌才道:“你不是认识革委会主任家的人？能不能說說情？”
顾文苑到是想，可周越洪根本不理她。尤其是两人分开的时候，她都几乎明示，她愿意跟他了，他都能直接甩手就走，哪還有情可說？当下只是摇头，也不敢說跟对方关系。反而推脱道:“我只是认识人家，又不是他什么人，哪有什么面子？”
顾有粮
抖着手，摸出一包平时省着抽的香烟来。抖着送进嘴裡，又去摸洋火，半天沒摸到，干脆就不找了。
半晌才恶声道:“你们待在家裡，哪也别去，也别說。我去找四叔公。”
顾家人:“找四叔公有用？”
“咱们去找洛七七，让她去把话收回来。”
“這小贱人心眼都是黑的，亏得咱们以前对她那么照顾。”
“爸，要我說，咱们去找顾勇。他虽然退下来了，关系還有。”
“都闭嘴。”顾有粮這会儿许是缓過来一些:“都老实待着，我去找四叔公。”顿了一下，又看向顾文苑:“你跟我一起。”
顾文苑身体不可控的轻颤了一下，“我，我去有什么用？”這时候，她终于想起来，是她把周洪越带到洛七七面前，才让洛七七有机会說出那些话来的了。
顾有粮沒回答她，却严令她一定要跟着。等出门的时候，又叫顾文兵，他的长子跟了上来。
四叔公這会儿正在院子裡乘凉，两個重孙在边上玩耍，不知干了什么，看得他老人家哈哈大笑，心情十分畅快。看到他们過来，還有些意外。
“是文苑回来了啊！今天不上班？”
顾文苑诺诺不敢吱声，来的這一路，她越想越是后怕，越想越是后悔。却什么也不敢說，甚至怕被看出来。此时更是如同惊弓之鸟，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叫她抖上一抖。
顾有粮這会儿沒注意到她的异常，只是凑到四叔公身边:“四叔公，出事了。”
四叔公眯了眯眼，重新打量三人的神色，半晌才冲屋裡叫了声，让家人把两個孩子带走。然后才问:“什么事？”
顾有粮這才将顾文苑之前說得话又大概說了一遍，最后才道:“都是我的错，我有罪，我认。我想過，最好的法子就是我主动认罪，跟家裡脱离关系。這样就算坏事也就坏我一人，孩子们不会受到影响。只是這大队长的位置，還要四叔公跟族裡重新商议。”“爸！”顾家兄妹两急哭了。
好一招以退为进。
可惜，四叔公虽然人老，眼也花，可心却不糊涂。顾有粮的心思，他一眼就看透了。但看透了也沒用，不是招好使，而是顾家這一辈裡，還真就沒有能代替他的。本来顾勇是個有大本事的人，以他的能力，代替顾有粮那就是跟金子换石头一样。可偏偏顾勇身体不行，堂堂大队长，总不能是個瘫子。
他的视线再一次扫過三人，最后落在明显神色不对的顾文苑身上:“文苑，你把事情从头到尾再给我說一說，你在哪看到七七跟革委会的人說的，她說了什么，一個字都不要漏。”說到這裡，四叔公眼睛猛的一睁，混浊的双眼此时愣是冒出了精光，吓得顾文苑又狠狠的一抖:“你要老实的說，不然，我就只能去问七七了。”
顾文苑不敢說，她怕她說了，她爸会打死她。可她又不敢說谎，因为只要一问洛七七，就什么都清楚了。左右为难，愣生生逼出两行眼泪来。
四叔公心裡大概就明白了，洛七七是個什么性子，谁不知道？說她会在顾有粮還了钱，顾勇接過去之后再主动去找革委会告状，她是肯定做不出来的。她要是有這個魄力，不能连工作都被顾文苑给抢了還默不作声？
是的，抢工作這事，顾有粮一家就算說得再好听，可四叔公却知道是怎么回事。那样的事情，洛七七一家都忍了，沒道理這件事又闹起来。
“說吧，你做了什么？”
顾有粮也回過神来，甩手就给了顾文苑一巴掌:“你還不快說。”
顾文苑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终究還是老老实实的，断断续续的把事情经過說了出来。当然，她沒敢把自己本来想向周洪越献身的事情說出来的。因为她還沒敢跟家裡說，因为自己犯了错，正式工让人给撸了，只剩下個临时工。
顾有粮听了，又甩了顾文苑一巴掌。气得整個人直抖:“畜生，赔钱货，果然是赔钱货，你這是要把咱们一家子都赔进去啊。早知道刚生下来就该溺死……”
“我又不是故意的。”顾文苑被两巴掌抽得心裡反而生起一股气来，哭叫道:“還不都怪洛七七那個贱人，她要是不进城不就好了。那样我就遇不上她，也不会……”
四叔公看着這对父女，重重一叹。顾有粮是保不住了！如果只有一個洛七七，還能想想法子。可那個周洪越明显很忌惮她身边的那個人。那個人……四叔公脑子转了一圈，很快就猜到大概是谁。但猜到也沒用，他沒那個面子。他四叔公的面子，也就在這大队裡還有点用，到了外面，他算個什么哦！
想了半晌，到底還是起身，“走吧，先去勇子家。”只是边走边暗自摇头，顾勇就算有這样的人脉，只怕也不愿意出手。谁让他们以前不作好，欺负人家不說。好不容易了了，以后互不相干。结果现在還跑去欺负人家闺女，怎么就那么能呢！？
可這一趟，還是要走的。就算請不动，也要让他们去赔個礼，道個歉。能挽回一点是一点，不然等顾勇那边知道，落井下石，那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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