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搜救、做主
由於他在電話裏說明了有百來個遇難者,所有幹部都爲此捏了一把冷汗,趕緊又從縣裏和鄰鎮調來了急救物資和隊伍。
一車一車的人往村子裏去,動靜之大,當然瞞不住在鎮長身邊工作的孫仁平。
他一聽說是上嶺村出了事,馬上就給自己老婆李春花所在的小學打了電話,讓她請假回去看看。
李春花當時還不以爲然,是在辦公室裏聽到剛從外面回來的同事說起具體情況,才急急忙忙地告了假。
雙水鎮上的居民衆說紛紜,一時間,上嶺村成了他們焦點所在。
村子裏,救援部隊的卡車汽車都進不來,還因爲公路多天的暴雨,而在半路陷進泥坑耽擱了許久,等到駛入村裏後,天色都暗了下來。
支援隊的人員迅速下車,跟着來接引的譚國棟把物資,裝備人工搬到後山。
然後又把打穀場的探照燈接到了事發地。
由此接管了村裏人的行動,開始了全天候無間斷的搜救。
有了專業人士的介入,搜救的效率高了起來。
但是這個年代還沒有搜救犬,僅靠人力還是爭不過遇難者死亡的時間。
幾個小時後,救出來的二十八個人,有十人死亡,其餘都是輕傷或重傷。
算上最開始村裏人挖出來的三個死者,第一天就有這個傷亡比例已經很可怕了。
周瓊華母子倆加入支援的醫護人員們,在平坦的地勢上搭了簡易帳篷給倖存者處理傷口。
忙碌又安靜的氛圍裏,始終夾雜着悲愴而痛苦的氣息。
已經認領了屍體的李家人更是倒地痛哭,在夜色下,格外哀傷。
程徽月看了一眼,便收回視線,專注於給傷者包紮。
她和沈亞蘭都有周瓊華帶着,做點打下手的事也是忙得腳不沾地。
時間飛逝而過,黃金救援的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半。
上嶺村的人們有不少都加入了搜救的隊伍,李家人更是爲了快點找到家人,不眠不休地在泥巴里薅人,連回家的時間都沒有,整個村落只有狗**鳴,鮮聞人聲。
近兩天的時間,縣裏的記者來了好幾撥,現在還在現場拍照記錄。
山裏,不斷地有人被送出來。
昏迷受傷的還算好,但是死亡的比例一天比一天高。
五天後,一百多遇難者已經找到了九十五名,死亡七十二名,最後的一天裏,甚至沒有任何生還者。
而最後沒有被找到的人,大概率也是已經沒有生命體徵的
進村的支援隊人員早已經到達了疲憊的臨界點,不少醫護人員和換下來的公安都是席地而躺,拿了兩個草垛就當牀。
不過,搜救行動仍在繼續,他們越挖越深,越找越偏,最終在一個坑裏找到了三個人,還有一個是喘氣兒的!
這令人振奮的消息立刻驚動了所有人。
幾個支援人員撐着落下的大石,把三人小心翼翼地挪了出來,其中活着的那個頭部正好在另外兩人支撐出來的空隙間,贏得了喘息的機會。
“...長平!我可算找到你了啊!”李村長在現場待了五天都沒回去,每次一找到人就跑過去,但次次都失望而歸。
本來他都已經不抱期望了,哪知峯迴路轉,他兒子竟然還活着?!
他當即就灑下了眼淚,“老天保佑啊,老天....”
“別動他!他的腿部受到重物砸擊,情況緊急,必須馬上截肢!”
一旁的醫生嘶啞地吼了一聲,把扒在李長平身上的李村長給擠到一邊。
而李村長,在聽到他的話之後,渾身一僵,像是此刻纔看到自己兒子畸形的雙腿。
“...你說啥?我兒子腿咋了?”
他佈滿了血絲的雙眼鼓得跟只青蛙似的,直愣愣地盯着那位說話的醫生,臉色活像是躺了三百年的殭屍一般。
醫生經過了五天五夜的救治,本就疲憊不堪,被他這麼一嚇,心臟差點驟停。
“...快點讓開,他的腿必須馬上做截肢,耽誤了時間,誰也就不活了!”
他勉強平復了一下心跳,沒好氣地又說了一遍,給旁邊的公安武警拋了一個眼神,他們心領神會,不動聲色地擋在了李村長面前。
另外兩人便幫着護士把李長平弄出來,放在擔架上,立馬送到了隔離出來的手術室。
李村長登時反應了過來,衝着就要過去,“不行!我兒子腿還有救!他不能截肢,你們這些醫生,不能把我兒子的腿鋸了!”
攔着他的公安們也很無奈。
他們是來搜救的,這人幫不上忙也別搗亂好吧?
誰還有空,有力氣跟他扯這些?
“你要你兒子的腿還要命啊,如果不截肢,你就得籤一個自願放棄手術的告知書,那他們就可以不用管你兒子了...”
此話一出,李村長掙扎的動作就停了下來,抖動的雙手宛如干枯的風中樹葉一般。
“我...”
他張了張嘴,看着李長平幾乎要成爛泥的斷肢處,眼睛紅得要滴血。
他顫顫巍巍地呼吸了幾下,還是沒辦法把截肢兩個字說出口。
但他無力癱坐下來的態度也表明了自己不會再阻攔。
擔着李長平的公安相視一眼,迅速擡着人進了手術室。
站在不遠處的陶桂芬眼睜睜看着自己男人被送進去,兩條腿彷彿煮過的麪條一般糜爛,心中萌生了退意。
她聽說了滑坡之後,也是萬般着急,跟着村裏人過來找了這麼久,連家都沒過。
一開始她看到挖出來的人還是有很多活着的,就算受傷,也不至於斷胳膊斷腿的,只是修養的時間久一點,還是個囫圇人。
她便期望着李長平也趕緊找到,最好是受個輕傷就行。
可是到最後,一個一個被蒙着臉擡出來的,活命的機會都越來越少,她就開始慌了。
她還沒到五十呢,就要守寡了嗎?
後來她又想,守寡就守寡吧,反正她還有兒子,他早晚都會出來的,到時候李家的東西就都是她們母子倆的。
可是...可是李長平找是找到了,變成殘廢了可咋辦?
以後他賺不了工分,她又要養家,還要伺候他拉屎屙尿?
陶桂芬全然沒有了找到李長平的驚喜,轉眼陷入了對未來深深的悲哀中,抽噎幾下,也哭天搶地地哀嚎起來。
又過了兩天,所有的遇難者都被找了出來,最後幾人沒有生命體徵。
至此,爲期近八天的搜救行動結束了。
鎮上、縣裏的幹部全都過來慰問,記者咔嚓咔嚓在一旁拍着。
李村長守在李長平的旁邊,看着陶桂芬正給他兒子餵飯。
現場救援的人喫的用的都是鎮上帶來的物資,資源緊張,一切優先供給了傷患。
他們倆人還餓着肚子,結果李長平喝着稀粥還不樂意,從醒過來之後就神色就一直很不對勁。
盯着身下空蕩蕩的半截腿部,面容十分陰鷙。
“爸,你說我還能當村長不?”李長平幽幽地問。
李村長手指一抖,莫名還有點怕了他。
“...兒啊,咱別想那些事兒了。”咱家都快在上嶺村待不下去,還指望當啥村長啊!
李長平像是沒聽到他的話,繼續道:“爸,那天可是你叫我去挖水渠的,你說,辦好了這件事,就能當村長,可是現在,李家死了大半的人,以後,上嶺村再也不由咱們做主了。”
“你...你快別說了,我啥時候跟你說過這些了!”
李村長瞪着眼鬼鬼祟祟地掃了眼周圍,冷汗都快被嚇出來了。
“爸,我的腿沒了...”李長平不理他,繼續自顧說着。
“我知道我知道,咱家還不至於養不起你!”李村長暴躁地低吼着,心裏對兒子的心疼的內疚多了一絲絲的不耐煩。
李長平擡頭看了眼李村長,扯了扯嘴角,不說話了。
李村長雖然被他的眼神看得毛毛的,但還是鬆了口氣。
不一會兒,慰問的幹部從逝者的帳篷出來,進到了病患者的區域。
挨着人一家一家地走訪交談,每到一處那家人都會爆發出一陣感動的哭聲。
李長平的牀位在靠後的位置,李村長坐在那裏等了一會兒,看着眼前的一切忽然動了動眼珠。
站起身,緩緩移步走到了各位幹部面前,撲通一聲就跪了下去。
在他面前的幾人虎軀一震,連忙過來拉他,“誒誒誒!這位大哥,你這是做啥啊!使不得使不得!”
“咱們新時代不興這些,你快起來!”
周圍的李家人見到李村長臉上的眼淚瞬間止住,眼神慢慢變得怨恨起來,正要開口,就聽李村長哭喊起來。
“各位領導!我們李家人這次可都是爲了生產隊的莊稼好纔有這一遭的,你們要給咱們做主啊!”
李家人即將出口的話一頓,衆位下鄉的幹部也是變了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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