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跟別的男人跑了

作者:魷魚司令
該咋辦?

  陶桂芬定在門口,遲遲不敢進去。

  李長平被她揹着,斷肢處長時間勒緊已經開始隱隱作痛,他不耐煩地催促着:“愣着幹啥,還不快回去?”

  陶桂芬結結巴巴道:“長平啊,你媽是不是還在柴房啊?”

  “...”李長平霎時沉默了下來,似乎也想起了什麼。

  但沒過幾秒,他又一臉冷漠:“在不在進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你光在這杵着有啥用?”

  “...”

  陶桂芬一臉的不情願,但也沒有其他的辦法,現在李家能主事兒的全都被抓了,沒有人會幫她。

  她忍着害怕迅速進了門,又反手關上。

  在李長平陰沉沉地逼迫下才慢慢走到了柴房面前。

  “...媽?你還在不?”陶桂芬在門口喊了兩聲,半天都沒聽見裏面的動靜,一顆心沉到了谷底。

  吱嘎——

  推開門,一股作嘔的臭味撲面而來。

  柴房角落的柱子旁,李婆子倒在地上,雙手還被繩子綁着,幾乎磨裂的皮膚和四周凌亂的柴垛顯示着她生前有過激烈的掙扎。

  臭味便是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一開門,無數蒼蠅一驚,飛起在空中盤旋幾下又落回了李婆子身上

  “啊!!!”陶桂芬瞬間軟了腿,驚恐地叫了一聲,徑直癱倒在了地上,都沒能顧得上背上的李長平,捂着嘴連滾帶爬地跑了出去。

  李長平原本在她的背上,被她的頭擋住了還沒看清。

  結果下一秒,這死女人就把扔到了地上,兩處斷肢重重砸在已經踩得夯實的地面,痛得他立馬五官皺成了一團。

  好不容易緩了緩,李長平對着院子裏大吐的陶桂芬就罵:“艹你爹的,你搞啥...!”

  剩下的半句話還未說出口,在對上李婆子腐爛的半張臉後,直接咽回了肚子。

  他瞪大了眼,渾身一抖,兩手撐着地迅速往後挪了幾大步,退到了門邊。

  李婆子的死相很恐怖,如果不是那身衣服和捆着的手,他幾乎都要認不出來。

  從滑坡事故發生之後,李婆子就一個人在家,只有陶桂芬有時會回來給她做點饃饃,放盆水在旁邊。

  但李家出事之後,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放在了公安那邊,沒有一個人想起來家裏還有個人

  之前爲了李婆子安分一點,他們不僅在柴房放了糞桶,還準備了木板子搭的牀啥的。

  捆手的繩子也放得比較長,便於她活動。

  但是現在,地上的水盆和乾糧都喫光了,裏面只剩了一點殘缺的黑色肉頭。

  看起來...像是老鼠

  旁邊放的糞桶和垮塌的柴垛一起倒在地上,屎尿撒了一地,都快乾了。

  李婆子便倒在那裏,整個人都瘦成了皮包骨,屍身上還有不少被啃咬過的痕跡。

  李長平只掃了幾眼,便也忍不住扭頭吐了起來。

  就算知道那裏面是他的媽,看到這幅情形,他的心中也只剩下了噁心,難過的情緒奇異般地被壓了過去。

  兩人各自緩了好一會兒,李長平受不了屋子裏的味道,讓陶桂芬把他揹走,可她說啥都不敢過去。

  罵了好幾句,李長平還是隻能自己爬出來,身上不可避免地沾了自己的嘔吐物。

  他死死皺着眉,面上盡是晦暗不明的煩躁。

  “拿點錢叫人把媽埋了。”

  死了就死了吧,

  反正他以後也不能上工,自己都養活不了,還咋養活她?

  雖說他心裏還是怨恨陶桂芬把他媽一個人扔在家裏自生自滅,但今後他還得靠她伺候,不能把事情怪在她頭上。

  也不能讓人知道李婆子是餓死的

  “咱家哪還有錢啊!”陶桂芬哀怨地回了一句。

  自從李村長被查了之後,那幾千斤糧食都已經被生產隊收繳,還有家裏、祠堂藏着的錢全都被作爲贓款補上了。

  不查還不知道,李村長這些年居然存下了兩千多塊!

  陶桂芬想起來心裏還一陣不是滋味。

  她在李家洗衣做飯,伺候公公婆婆,沒喫上幾頓肉不說,還把兒子男人全搭上了。

  李家偷偷摸摸弄了那麼多錢,她都沒有享受過,結果現在還要倒貼錢!

  李長平對她的回答很不滿意,瞪了她一眼:“那是我媽,被你餓死了埋人的錢都捨不得出嗎?把給狗蛋存着娶媳婦的錢拿出來!”

  李狗蛋進了勞改場一時半會兒回不來。

  以後回來了,他也不想把錢給他娶媳婦了。

  要麼他自己掙,要麼讓陶桂芬掙,最好是娶個不要彩禮的,進來跟陶桂芬一起伺候他。

  他已經賺不了工分了,那些錢必須給他留着。

  李長平早已在心裏打好了算盤,陶桂芬不知道他心裏想的都是啥,但他說出來的那兩句話就已經足夠讓她心寒。

  啥叫她把李婆子餓死的?

  那是她婆婆不是她親媽,他們李家一個丈夫一個兒子都沒想起來,憑啥要她一個外姓媳婦想起來?

  “我這還不都是爲了照顧你!李長平,你說話講點良心吧!”陶桂芬憤憤反駁。

  可別想把這屎盆子往她頭上扣!

  李長平握緊了拳頭,再一次爲自己的腿生出了無力感。

  他深呼吸幾口,最終沒有跟陶桂芬爭論這些,只是軟和了態度,“她都已經沒了,你好歹讓她入土爲安吧...那些錢裏還有我掙的一份呢!”

  陶桂芬見他這樣,也沒跟他吵,人肯定是要埋的,她就是不滿他說的話而已。

  兩人在院子裏商量了一下,實在受不了今天還要跟李婆子的屍體共處,就馬不停蹄地從外面找了人把她先處理了。

  因爲捨不得出棺材錢,他們直接讓李婆子草蓆一卷就埋了。

  至於喪席,他們壓根沒辦。

  以現在李家在上嶺村的名聲,他們的喪事沒人來鬧事都算好的了,哪還有人來祭拜。

  就算是李家人,對李村長一家也是恨之入骨,絕不會過來幫忙的。

  所以李長平和陶桂芬簡單刻了個碑,戴了幾天孝布就完事兒了。

  原本以爲這些天村裏的喪事多,他們悄悄的不會引人注意。

  可天下哪有不透風的牆,沒過多久,村裏人就都知道了李婆子去世的消息。

  而且經過周圍鄰居的回憶,他們還推測出了李婆子死亡的真相,到處說李長平不孝。

  在法庭上親口指認自己親爹,又把親媽給餓死了,天爺啊,哪去找這麼一個大孝子!

  一時間,李長平的脊樑骨都快被村裏人給戳穿了。

  即便他每天只能待在家裏,也能時不時聽到有人在他們門口吐口水,口出污言

  陶桂芬每天上工也是,都不敢直着揹走路。

  一個勁地埋頭幹活兒,見着人就躲得遠遠的。

  不過村裏的大部分人罵的都還是李家人,對陶桂芬這個兒媳婦同情大於怨恨。

  有李婆子那麼一個婆婆在頭上,沒有女人能過什麼好日子。

  她剛嫁過來沒生兒子的時候,天天被李婆子追着罵這是大家都看在眼裏的。

  此時李家垮了,李長平又癱了,以前跟陶桂芬走得近的嬸子還偷偷問她,“咋不離婚吶?”

  陶桂芬愣了愣,開始問自己,爲啥不離婚?

  結果,想了半天,李家竟然沒有一個理由留住她。

  ...可是她離婚以後往哪走呢?

  孃家一大家子肯定不會歡迎她,再嫁人的話也很難

  最關鍵的是,李長平,他願意離婚嗎?

  陶桂芬回去以後沒提這件事,但這兩個字像是種子一樣紮根在她心底,欲-望一天比一天更強烈。

  她想,如果李長平腿好了,其實還是能下地掙點工分的。

  以後他們倆相互扶持,省着點用,等到李狗蛋回來,娶個便宜點的媳婦,還是能把日子過下去的。

  可是李長平自從截肢了以後,就全然沒了志向,等到傷口好得差不多了也沒見下地動過。

  就連飯都是陶桂芬端到牀上給他喫,還要給他擦背、服侍他上廁所,活像個廢人一樣!

  僅僅是這樣就算了,可截了肢的李長平脾氣差得簡直比李婆子還難伺候。

  稍稍露出疲憊和不耐煩的情緒,他就大吵大鬧,煩得陶桂芬暈頭轉向,人都瘦了一大半。

  終於她受不了了,提出了要離婚。

  這下子,李長平又不鬧了。

  趴在地上求她不要離婚,瘋狂打着自己耳光說他錯了,以後一定改

  畢竟是幾十年的夫妻感情,陶桂芬還是心軟了。

  但沒過多久,李長平故態復萌,甚至比之前還疑神疑鬼,天天問她出去幹啥了,見了哪些人,生怕她跟着別的男人跑了。

  他像個時不時抽風的病人一樣,把陶桂芬搞得心神俱疲,再次提出了離婚。

  李長平這回沒有再下跪道歉,而是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指責她,辱罵她,說她出去勾引野男人,逼問她究竟是誰

  陶桂芬沒有回答他,半個月後,真的跟着人跑了。

  走之前,還把家裏存的所有錢全都帶走了,一分都沒有給李長平剩。

  消息傳出去之後,嘲笑聲再次涌進了李家。

  “賤人!賤人!該死的娼-婦!你怎麼不去死!”李長平陰鬱地躺在炕上,拳頭咚咚咚地落在發黃的被子上。

  沒有陶桂芬給他做飯,他已經餓了好幾天了。

  他不會做飯,截肢之後更加不方便。

  嘗試了好幾次才煮出一鍋勉強能下嚥的玉米糊糊。

  吃了幾天之後,糧食櫃裏的東西已經不多了。

  李長平意識到,再不出門掙工分,或許真的會餓死。

  他想起李婆子死前的慘相,下意識地不想就這麼沒了,於是自己做了一個小的木板車坐上去才能出門。

  村裏的土路不好走,李長平翻了好幾次才狼狽地來到了二大隊辦公室。

  然後向他曾經妄想打壓取代的譚國棟哀求,把工分提前換成糧食,還討要了一個輕省點的活兒以便養活自己。

  譚國棟作爲大隊長,也不能因爲看不上他就拒絕,畢竟李長平是殘障人士,在公安那邊又是無罪釋放,他便只好答應下來,讓他跟着嬸子們去剁豬草。

  李長平做了許久的心理準備,纔敢出門見人。

  此時距離事故發生已經過去好幾個月,村裏人漸漸淡忘,開始忙起莊稼的打理。

  雖然還是有很多人在背後議論他,但比起剛開始已經少了很多。

  幹了幾天剁豬草的活兒,李長平竟也漸漸適應下來了。

  用兩隻手能幹的事兒更多了,掙的工分也勉強能過得去。

  只是每每遇到拿不到高處的東西或者從板子上摔下來,他眼底都會浮現出一層陰翳。

  他還是不能接受自己殘疾的事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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