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林阿姨自知自家小孩臉皮薄,笑眯眯地撥開阮言的手,我先回桌了啊,你們兩個小朋友也別在外面待太久。
始作俑者逃之夭夭,留下繃着一張小臉的阮言,和竭力維持笑意的我。
寶寶,我斟酌了一下再開口,剛說了這麼兩個字就被他打回去了。我知道他不開心了,他大部分時間裏都不愛掩飾自己的情緒,怎麼舒服怎麼來,一直是孩子心性。
我拉住他的手,輕輕攥住那截細瘦的手腕,宛若剛纔什麼也沒發生一樣,“杵在洗手間門口做什麼,我們回去吧。”
他先是不服氣的掙了幾下,而後見我沒有提起這事的意思,臉色也就漸漸好轉了些。
中考如期而至,祈福的紅綢子在其中的作用恐怕沒有幾分,阮言這大半年裏的辛苦學習纔是他成功過線的最大原因。
林阿姨動用了點人際關係,請學校後勤主任吃了兩頓飯,在機選分配班級宿舍上動了點無傷大雅的小手腳,叫我和阮言繼續順順當當地綁在一起。
對面兩個舍友都是蠻好說話的人,剛到新環境的不適感很快消散。阮言手裏握着不足半個手掌大的iPod,插上耳機閉着眼睛聽歌。宿舍牀位離得很近,他時常會一骨碌轉過身,悄無聲息爬到我這邊來,往我右耳裏塞上一隻耳機。聽着聽着他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睡褲包裹着的小腿蠻橫霸道地橫在牀尾,偶爾也會搭在我的腿上。
標準規制的宿舍牀勉強能擠下兩個女生,兩個正常身量的男生實在是無法並肩躺在上面。我只好側過身貼着欄杆,將就着一塊躺下。
隔壁的兩個室友早已入睡,今天的呼嚕聲明明和往常並沒有什麼分別,說不上來什麼原因,我一直清醒着。
寶寶睡得很熟,又密又軟的睫毛垂在下眼瞼上,透過窗隙照進來的月光灑在被子一角,半明半寐間,勾勒出一張純淨無暇的面容。
林阿姨給他準備的是牛奶味的沐浴露,從小到大用的一直是這一款,連睡衣領口都沾上了淺淺的牛奶味。
我輕輕換了個姿勢,原本映在他臉上的月光瞬時間溜走。黑夜裏人的五感似乎分外靈敏,我們睡在一張牀上,專屬於阮言的氣息鋪天蓋地的往我七竅裏鑽,像是甚麼效用驚人的藥物,叫我從頭到腳都繃緊了。
自我折騰到了半夜,我才終於有了點睏意。陷入睡眠之前,腦子裏想的最後一件事是,不止是牛奶沐浴露的香氣。
第二天醒來後,阮言懊喪地拍了拍自己的腦袋,不無愧疚地同我賣乖,還湊過來替我揉肩捏手,生怕睡這麼一晚就讓我折損了一條胳膊。
我剛準備說話,身下微妙的粘膩不合時宜地敲響了警鈴。寶寶,快去換衣服了,再耽擱就要遲到了。
阮言一聽,連忙爬回他的小牀上,三下五除二換好校服,從梯子爬下去的時候還不忘扭頭催我,路兒,你也快點啊!
我說好,牀下三個人着急忙慌地往外跑去打水,而我依然坐在宿舍的小牀上,如夢方醒般褪下了髒污的衣褲。
緊趕慢趕沒耽誤早讀,阮言攤開課本,藉着書本的遮掩,悄悄喝着牛奶。這個天真美麗的男孩尚且不知道昨夜發生了什麼,他只是睡了一個十分尋常的好覺,而這張牀上的另一個人卻對着他的臉夢到了一些綺麗繾綣的內容。
阮言喝完了最後一滴牛奶,小心翼翼把空盒子塞進桌肚,只等下課神不知鬼不覺再扔進垃圾桶。
他歪着腦袋看我,一不小心就把心裏想的話說出來了,“路兒,你在想什麼呢?”
我想我一定露出了一種不太聰明的神情,但當時很難找到形容詞來描述。直到很多年以後阮言纔不慎說漏嘴,他稱之爲——
一臉白癡相。
我沒法立刻找到藉口來回答他,短暫的思考間隙讓阮言腦內腦補了很多,他甚至有些自責地望着我,是不是我睡覺姿勢太爛了啊?沒有。我很快否定他的說法,隨便找了個算數學題的幌子糊弄了過去。
阮言最怕解數學題,一聽就偏過頭去。正巧下課鈴響起,他離開座位去扔垃圾,回來就拋開了這個話題。
那個週末回家後,阮言一如往常地到我家來聯機玩遊戲。他連勝十來局,失去了競技遊戲有勝有負的快樂,過了會就放下手柄說今天不玩了,縮在被窩裏打着哈欠。
我去浴室衝了個澡,回來後歪在牀頭的人看起來已經睡着了。
老舊的臺式電腦正處於待機狀態,我忽然想做一件事情來確認點什麼,按上屏幕下方圓形的小小按鈕,依照論壇上諱莫如深的方法打開了一個網站。
情|色露骨的封面明晃晃地掛在網站主頁上,我的手掌覆在鼠標上,來回猶豫了很久,也沒有點開任何一個的欲|望。
這樣做有意義嗎?
我不知道。
阮言似乎睡得不熟,夢裏哼唧一聲,直接把被子往牀下踢了去。我連忙從電腦前起身,拽起掉地的被子,重新蓋在他身上。大約是吵醒他了,阮言的眼睛迷迷瞪瞪地扒開一條縫,勉強認清眼前站着的是誰後問道,你怎麼還沒睡呀。
馬上就睡,寶寶繼續睡吧,還早呢。
他也沒細究我的話,卷着被子往旁邊讓了半個身位,說,哥哥,那我先睡了。
我知道他是睡迷糊了,不然不會叫出這麼一聲哥哥。
即便如此我也再沒心思去做什麼滑稽的試驗,直接關掉電腦,掀開被子一角躺了進去。
開學兩個多月,天氣早已經轉了涼。阮言察覺到身邊的熱源,不自知地往我身邊湊了湊。我的手擡起又放下,最終還是沒能忍住,擱在了他腰上,虛虛地摟住睡着的阮言。
阮言得寸進尺地在我懷裏調整好了最舒服的睡姿,均勻的呼吸聲交纏着他身上特有的氣息。
這回不用等到第二天早上,現在我就知道,我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