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玄女巖山頂寺(2)
“姑娘”這麼古老的稱呼讓子衿想要抽抽嘴角,但顧忌這裏是佛門淨地,子衿忍住面部表情,一臉認真。封遲淵注意着子衿的表情,覺得有些好玩。
“我朋友,姓傅。”
“傅施主。”小僧又是一個行禮,子衿不知該如何,只好也雙手合掌回了個禮。
小僧不好意思的笑笑,“兩位快請進。”
“住持近來可好?”
“甚好甚好,有勞封施主掛念。”
子衿聽着他們一來一往,文縐縐的,覺得有趣。
他們在一處庭院停下,估計這裏就是那個住持的住處了。小僧先進去了,過了一會兒出來,滿滿的歉意,道:“封施主,傅施主,實在抱歉,住持剛剛去了前面見一位香客,可能一刻鐘就能回來了,兩位施主可在這裏自便,稍等。”
封遲淵點點頭,“我對這裏也不陌生,小師傅自去忙吧,不用擔心。”
“那小僧就先行離去了。”小僧又施了一禮。
封遲淵沒有動作,子衿覺得什麼也不做會不太禮貌,也就回了一禮。年輕的僧人不大好意思,靦腆的笑了笑就走了。
“在這裏,對年輕的僧人不用回禮的。”小僧走後,封遲淵說道。
子衿好奇,“這是規矩?”難怪,剛剛的小和尚那麼不自在。
“倒也不是,不過這裏的住持這樣教他們,說是修行需要,雖然我不太能領悟住持的意思,但住持做事向來有道理,我們也就遵了這個規矩了。”
“三哥很謙虛呀。”子衿臉上帶着和封遲淵說“聰明的姑娘”時一樣的表情,封遲淵輕輕一笑。
“這裏怎麼樣?”
“紅磚綠瓦,碧雲藍天,空氣宜人,是個隱居的好地方。”
“遣詞用句不錯。”
子衿笑笑,問道:“三哥今天特意帶我來,是想讓我和住持見一見嗎?”
“有這個意思,住持是個很有意思的人,跟他聊聊天你應該會輕鬆很多。”
子衿歪了歪頭,盯着封遲淵看,封遲淵被看得不再在,假咳了兩聲,“……可能不會不太願意見陌生人,但是……”
“不會啊。”子衿臉上綻放出笑容,“謝謝你啊三哥。”
封遲淵看着她如花的笑靨,更不自在了,“不用謝,你不嫌我多事就好。”
“還好你多事啊,要不然你就不會幫我,還收留我了。”
“……你這是在誇獎?”
“不然呢?”
封遲淵一時啞然,子衿又扳回一成的感覺,心情更加愉快了。
說了十五分鐘,住持當真在十五分鐘後就回來了,這次主持行了禮以後,封遲淵和子衿一塊施以回禮。
封遲淵介紹道:“住持,這是我一個朋友,今天帶她來見見您,想和您聊聊。”
住持看向子衿,年過八十的老住持,白髮白鬚,面容和藹,“施主,與我同來吧。”
封遲淵站在原地沒動,子衿也沒遲疑,跟着住持走進屋內。
兩人跪坐在蒲團之上,中間隔着一張小方桌,住持給子衿倒了杯茶,“遲淵難得會帶朋友來我這兒,他這孩子自從二十歲以後就一直對什麼事都興致一般,有朋友,但少有交心的朋友,所以你來,我還是蠻意外的。”
子衿淺笑:“我還以爲住持不關心俗世呢。”
“錯矣錯矣,我雖然出家修行,落髮爲僧,不問財色,但若是連與人交往之情都捨去了,那邊不是佛家弟子,而是無七情六慾的牽線木偶了。”
子衿默默聽着,主持繼續道:“其實
出家與否是一樣的,這人間情是捨不得也不捨得的。”
子衿聽懂了,前一個“捨不得”是“舍不能”,不能捨;後一個“不捨得”是“心不捨”,不敢舍。
“沒有人能完全捨去情,世人皆有情,親情,愛情,友情,貪慾,情yù……這些東西很正常不是嗎?我們出家之人亦是有的。”
子衿問道:“可書上不是說,潛心修行之人當是無慾無求之人?”
“無慾無求只是假託,何人能無慾無求?若是無慾無求,那便不再是人了。哪怕是潛心修行,也只是舍了慾念,不求情愛,不強求,順應自然罷了。不過這順應自然也不該是隨波逐流,隨波逐流之人沒有主見,那是萬萬不行的。”
“可這順應自然幾字說得輕巧,做起來又怎麼容易?”子衿皺着眉。
“這順應自然幾字,端看人各自的理解,我的順應自然是淡看人世浮華,可我徒兒們的順應自然卻又不一定了,你看剛剛開門的小和尚,是我最小的徒弟,今年不過十六的年紀,小徒兒知恩,願意留在山上陪着我這個老人家看着這山這廟,可等我走了呢?人必有一死,我走了以後小徒兒又正當最好年華,以後總是不會留在山上的。世人都以爲出家便是一生一世,可真正的順應自然,卻沒有這麼多講究,與佛有緣那便守着佛,與佛無緣或是緣盡那便不再日夜爲佛添香,也是一種自然。”
“那人與人之間的糾紛呢?人與人之間,嫉妒,怨恨,糾纏不清……”
“小施主又錯了,這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其實何嘗不是一種順應自然呢?人與人之間能發展到哪步,佛家裏說這事看緣分的,有緣無緣,互相看對眼看不對眼,都是一種自然。與人有喜歡的情緒,與人有討厭的情緒,與人有愛,與人有恨……都是緣分。”
所以她跟傅家人的仇怨,與羅珍珍和傅雁寧互相怨恨,她報復傅家……都是自然麼?
可如果這樣的話,羅珍珍與傅雁寧對自己和媽媽的怨恨,羅珍珍和傅雁寧報復自己和媽媽……也是自然嗎?
如果是這樣,這所謂的自然又有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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