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走吧,今天要帶你們見識見識潑婦罵街
之前在晨梵的時候的忙在這裏根本就不算什麼，子衿第一天上班，還算是實習期的她就接到了頗多工作內容，下午的時候被叫出去一起採訪的時候，子衿總算知道了爲什麼昨天那個人事部的面試官說她來上班的時間越快越好。
“我是遊石，和你一樣是纔到報社沒多久的，不過比你稍微早那麼一點，今天我們是要跟着謝記一起去採訪郊區村子的一個老婦。”
一行三人，遊石負責器材，子衿負責記錄，初見時遊石對子衿說：“喏，謝記來了，就那個看着嚴肅其實很逗的那個大叔，我剛剛說的謝記指的是謝記者，不過他全名也是謝季，伯仲叔季的那個季，據說他上面還有三個哥哥，謝伯、謝仲和謝叔。”
遊石笑起來：“所以我們都說他這個名字取得挺巧的，還好他是第四個，也就他的名字單獨說出來也讓人比較能接受了，要不然伯仲叔什麼的，真是……不過他只要說出這個這個典故，基本上就沒有人會忘了他的名字了。”
子衿默默記住這些信息，然後感嘆了句：“謝記的父母生了這麼多兒子啊……”
遊石：“……”
“哈哈哈哈，其實我爸媽就想要個女兒，所以才一直生，直到我出生，他們總算纔是絕望了。”謝季走過來。
子衿有一種背後說人結果剛巧被抓到的不好意思感，對謝季笑了笑：“謝記您好，我是新來的傅子衿。”
謝季點頭：“你好你好……報社待我不薄啊，給了我兩個小助理剛好一男一女，還長得都挺好。”
遊石：“……”
子衿：“……”
謝季說：“走吧，今天要帶你們見識見識潑婦罵街。”
遊石：“……”
子衿：“……”
車上，子衿看了下等會採訪的資料。
他們今天要去採訪的是半個月前一個事件的後續，主要採訪的是郊區一個村子的中年婦人王彩霞。半個月前，王彩霞的丈夫崔奇在工作過程中因爲疲勞駕駛出車禍去世了，崔奇是給一個工地送水泥的工人，常年開着大貨車遊走在工地和水泥廠之間，算得上是長途跋涉，而且不知道爲什麼，近幾個月他更加賣命的送水泥了。
結果因爲過度疲勞，半個月前的半夜在一次山路上行駛着，車子即將轉彎的時候他沒忍住閉了下眼睛，這一閉再睜開就不得了了，迎面駛來一輛小轎車，他慌忙之中把油門踩成了剎車，車子直接從彎道跌落下去。救起來以後在重症加護病房待了五天，還是沒能救回來。
那之後崔奇的妻子王彩霞就拿着五天裏兩萬塊的醫院賬單去找了工地的負責人要求賠償，說這事因公殉職，然後又去找車禍現場那個小轎車的車主要求賠償。總之鬧得格外難看。
如今十天過去，他們今天就是去採訪後續的。
“聽說最後那個工地給了三萬，表示其中兩萬塊算是他們給了醫藥費，一萬算是賠償金了，畢竟也不是他們要求崔奇大半夜的還在運水泥的，還說他們都不清楚爲什麼崔奇要那麼晚了運東西。至於小轎車的車主，也給了一萬，其實這件事人家壓根不負事故責任，但是出於人情還是給了一萬。不過王彩霞不滿意，還是鬧，前幾天的報紙上都還在報道這件事，最開始報道都一邊倒，說王彩霞一家子可憐，說他們現在孤兒寡母的怎麼樣怎麼樣。不過估計是王彩霞賣可憐賣過了，前幾天的報道就公正一點了，然後這兩天就壓根沒看到報道了。”遊石說。
子衿說：“現在不辨事理同情弱者的事很常見，不過我今天看了之前安寧報業的報道，似乎沒有這個傾向？”
謝季哼哼兩聲：“是啊，這是安寧的基本要求，偏激的內容過不了編輯的審覈，但是也因爲這樣，我們的銷量一直都不上不下的。”
子衿淺笑：“雖然銷量不上不下，但這份堅持很難得。”
遊石也點頭：“是吧是吧，我也這樣覺得。”
謝季嘁了一聲，說：“遊石是吧？我怎麼記得你最開始到安寧的時候不是還嫌棄過安寧沒有競爭力嗎？”
遊石不好意思的笑笑，撓撓頭：“我那時候不是不懂事嗎，這小半年我可是好好沉澱了。”
說話間就到了目的地的村子，村子的名字……很俗氣--“桃花村”。
崔奇的家距離村口不遠，他們在村口下了車，走了幾分鐘就到了。
下午正是熱的時候，子衿容易出汗，一下子冒了不少汗，遊石送上紙巾，問：“你還好嗎？”
子衿接過紙巾，感謝的笑笑，說：“我沒事，我體質還不錯，就只是愛出汗而已。”
謝季說：“那就好，我可不想我手底下的助理往外面跑一個新聞就中暑一次，做新聞的，體質不好可不行。”
子衿含笑點頭，側了側目光，就看見遊石衝她擠眉弄眼中，不由得失笑。
王彩霞坐在門檻前，她已經在門檻上坐了十來天了。從崔奇死了下了葬那一天開始她除了去鬧事要賠償以外，就是坐在門檻上。她在等記者，每次記者來了她就大哭特哭，說着自己和孩子有多可憐，不過從三天前開始記者就來得少了。
不過她還是在門檻上坐着等。
今天終於等來了一班記者，她激動地站起來，有些拘謹的看着面前的幾個人。
“你好，請問你是崔奇的妻子王彩霞嗎？”遊石問。
王彩霞忙點頭：“我是。”
“你好，我們是安寧報業的記者，不知道你方便接受我們的採訪嗎？”
“方便，方便……”
於是謝季開始採訪，還沒問出話來，王彩霞已經開始大哭，又重複着之前的那些話。
“我男人辛苦的哎，我們家裏有兩個小孩子，都要上學，要喫飯睡覺，我又沒文化，只能去洗碗。我們養三個小孩不容易啊，現在我男人又死了，要不是工地上的工作太多，他又怎麼會大晚上的還在外面跑，要不是爲了躲那個小車，他怎麼會掉到山下面去啊！……”
謝季有些無語的揉揉眉頭，想打斷，卻幾次都沒成功，只好聽她抱怨完了纔開始問。
“家裏孩子現在在哪兒呢？”
問到這個問題的時候，剛好有兩個小孩子跑進來了。
兩個孩子的皮膚都有些蠟黃，明顯的長期營養不良，子衿想起了自己的小時候。展娥只有高中文化，又在跟傅端巖結婚後、自己出生以後就沒有出去工作過了，最初離開傅端巖也只帶了一點錢，可即使是最難的那段時間，展娥也從來沒讓自己受半點委屈，她的臉從來都是白白嫩嫩的。
一時有些感傷，她看了下錄音筆，反正也在錄音，她在這兒除了聽着其實也沒什麼用，不如去跟小孩子說說話，不定還能得到有價值的東西。
於是她就走到小孩子身邊了，遊石和謝季都看了下，但什麼也沒說。
“小朋友們，想喫糖嗎？”子衿從包裏拿出幾顆巧克力--這還是封遲淵放到她包裏的。
他說：“你要是在外面採訪的時候餓了、或者有頭暈的時候可以喫。”
如今倒是可以拿來逗逗小孩子。
兩個孩子平日裏哪能喫到這個，當下就高高興興的接過去了。剝開巧克力的包裝紙，剛要放進嘴裏，稍大的那個女孩子卻停住了，稍小的男孩也就跟着停下來，看着自己的姐姐。
“怎麼了，怎麼不喫？”子衿柔聲問。
女孩子有些不好意思：“媽媽說過，不能要別人的東西。”
子衿之前對王彩霞的不滿一下子減了許多，不管她在這件事上有多撒潑打諢，至少她有好好的教孩子不要佔人便宜。
她說：“沒事的，你們看，你們的媽媽就在那邊，姐姐過來找你們，媽媽是知道的，姐姐給的東西也就可以吃了，媽媽不會怪你們的。”
兩個孩子才慢慢把巧克力塞到嘴裏了，子衿伸手摸了摸姐姐的頭髮，問：“小丫頭今年上幾年級了啊？”
女孩子笑了笑，靦腆的說：“我已經沒有上學了，弟弟要上學了，家裏沒有錢，就只能讓我先暫時不上學了……不過爸爸說，這個暑假過去了以後，下學期我就可以和弟弟一起去上學了。”
男孩子也高興地說：“是啊是啊，爸爸說了，到時候我和姐姐都會有新書包，還有新的文具盒，爸爸說可以給我買一個我想要的變形金剛，還有姐姐喜歡的那個娃娃。”
子衿一時難受得很。
又聽見女孩子說：“媽媽說，爸爸出遠門了，要給我們賺錢讓我們讀書，以後我們很難再看見爸爸了，不過我和弟弟以後都可以去讀書……可是我還是有點想爸爸。”
男孩子說：“媽媽也很想爸爸的，我們看見過媽媽悄悄地哭……姐姐，我們出去玩的時候別人都會說我們很可憐，是因爲我們的爸爸出遠門了嗎？”
子衿眼眶泛紅，孩童最是純摯啊。她說：“別人都是很善良的人，他們看見你們的爸爸出了門所以會心疼你們而已，不是覺得你們可憐哦，你們也不能覺得自己是需要別人可憐的小孩哦，知道嗎？”
兩個孩子都還懵懂，只點着頭。子衿摸了摸包裏，把剩下的幾塊巧克力都給他們了，摸着兩個小孩子的頭，說：“乖，去玩吧。”
遊石恰好看過來，心思一動，按下了快門，剛剛的一幕被記錄了下來。
採訪完，回到採訪車上，遊石嘆了口氣：“也沒問到什麼有用的。”
謝季說：“也不是，多少有點可以挖掘的。子衿，你覺得呢？”
子衿笑了笑，說：“我剛剛跟兩個小孩子聊了會兒，覺得有可以報道的東西。”
遊石不大信：“之前也有人採訪過兩個小孩子，不過王彩霞要不就不讓人採訪孩子，要不就算採訪到，孩子們也是在哭，或者是懵懵懂懂的。”
子衿把剛剛從孩子那裏聽到的說了一遍。
謝季挑了挑眉：“厲害啊，這些話之前倒沒有被報道過。之前這兩個孩子從來沒有說過這些話。”
子衿說：“其實看得出來，王彩霞很愛自己的孩子和丈夫，她之前雖然把事情鬧得不太好看，但是對孩子的教育卻沒有落下。之前有記者採訪的話，她作爲一個母親，會擔心那些記者的話傷害到自己的孩子，所以會一直看着，稍微過激一點、讓孩子會不舒服的問題她肯定是不會讓孩子說的。就像剛剛我去跟兩個孩子說話，其實王彩霞的目光時不時就會看過來，估計是怕我欺負了他們。”
遊石認可的點點頭，說：“要我說，還是子衿這張臉給的便利，看上去就人畜無害，王彩霞也沒那麼擔心。”
子衿：“……”人畜無害？
謝季也點點頭：“那你們看，這次的稿子要怎麼寫？”
子衿想了想，說：“我覺得可以從王彩霞作爲一個妻子、一個母親對這個家庭的付出來寫，呼籲社會福利的完善--王彩霞會鬧事，不過是因爲家裏面失去了主心骨，生計有些難以維持罷了，要是福利足夠了，她也不是不願意喫苦的那種人，想來生活可以繼續的話，她也不會有其他的作爲了。”
遊石也點點頭：“還可以強調一下，這件事其實工地上，還有那個小轎車的車主是沒有什麼責任的，而王彩霞鬧事卻也不是故意的，是爲了孩子。這樣一來，大衆的偏向不會亂，不會偏要把王彩霞和工地、轎車車主放在天平的兩端去衡量。如不出意外的話，大衆會同情他們家的遭遇，但是卻不是建立在對工地和轎車車主的憎恨上的同情，既可以引起大衆對他們家庭困窘的關注，也不會影響到工地和轎車車主的利益。”
謝季滿意地點點頭：“你們倆回去了以後把自己的觀點再整理下拿給我，我儘快弄出來--大家今天都加個班，我們把稿子交上去了，最好明天早上就發出來--咦，子衿今天是第一天上班吧？辛苦你了，第一天就加班。”
子衿笑了笑：“沒有的事……”
回到報社，已經是下班時間了，然而他們的工作要繼續。
子衿給封遲淵發了條短信表示自己要加班，沒幾分鐘封遲淵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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