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3章 粉腸和苦腸
家家戶戶一年到頭就是爲了年末喫一口肉,饒是有堆成山的活都得給人殺豬醃肉的時間。
隊上幹部發了話,叫家家戶戶這幾天就把事兒了了,家裏頭沒有殺豬技術的,趕緊找殺豬匠問問,定個時間。
雖然還沒有開決算大會,但今年整個隊不僅有現金決算,而且人人保底最低二十塊錢。
社員們多少也能算出來個大概,饒是隊上勞動力最拉胯的社員,聽說今年也和別人一塊合分了五六斤的豬肉,更別提多的。
以往分的都不夠塞牙縫的,壓根就不用擔心保存變質的問題,最多喫到初三,那還是省着喫的,
今年隊上人人都捨得下嘴喫豬肉,是得替着社員們操心了。
不操心不行。
就擱去年來說吧,臨近除夕那一天才有人整上兩三斤豬肉,都搶着把分到的豬肉拿一根繩子一頭往樹上綁,另外一頭綁在筐子岸上,然後放到井水裏保鮮,到晚上才把肉拿回來。
井就那麼大,爲了搶位置還鬧過幾次白臉,甚至那掛樹上的繩子還把人絆得摔了跤。
還有一種就是把豬肉切成見方的塊,煮七成熟,然後抹上鹽掛起來曬,表皮曬乾了就掛屋內,喫的時候切一點炒菜做飯,
徐水生特意找過老太太。
人時不時能整出些新菜式來,想問問還有沒有別樣的保存方法,統一羅列出來叫社員們
徐春嬌說行吧,就
叫老牛家先殺一頭豬,回頭整兩盤自家處理過的豬肉叫大傢伙看看。
老牛傢俬底下吹牛皮的時候沒少喊着要做第一戶殺豬的,但也就是過過嘴癮。
被通知率先殺豬時看老太太的眼神都泛光。
那口是心非的老母親呦,對孩子們多實在的愛呦。
秋玲卻也是覺得老太太是爲了自個和李知青的喬遷宴。
她是秦淑芬的堂妹,家底子不好也不得家裏人重視,李知青也好不到哪裏去。
兩個靠自己的苦命人倒是運氣好,受到了徐老太太的關照。
徐水生瞅着一個感動勝似一個,尋思不對勁吧,這好像是他提出來的方案啊,要感謝是不是也得感謝他。
這想法就一溜煙的過了一遍而已,因爲人忽然想到,老太太那麼有主見的人,他只提了一嘴就響應了,這是來自親姑的驕縱啊。
幾個都已經做了爸媽的人,愣是自我腦補到眼窩子淺得要哭出來。
老牛家風風火火的殺了一頭豬。
稱重、燒水、宰殺、褪毛、灌血腸、分割豬肉都是按部就班的來。
剛到分肉就有人來借肉了。
不是什麼稀罕事,今兒你家殺豬,我來借一條肋骨回去,改天到我家殺豬,也還你一條肋骨。
沒聽說過誰賴皮,否則脊樑骨都得給人戳個對穿,往後也別想在本地活得敞亮了。
豬的部分都好說,但是整個豬下水卻是要免費給了秋玲和李知青做喬遷宴的。
一百二十斤的豬,一大盆的豬下
水往李知青和秋玲新竈房擡着。
殺豬的當天就是開宴的時候。
老牛家以及知青點齊刷刷都上場幫襯。
徐春嬌出了一隻雞,指導女人們做豬肚包雞。
雞和豬肚都是剛殺了洗乾淨就入鍋的。
海島有胡椒樹,就連放湯裏的胡椒都是孩子們現場椿碎取材,講究一個新鮮。
豬肚包雞最先燉上,半個小時就肉香四溢。
處理小腸的時候,秋玲把粉腸私底下藏起來回頭給老牛家喫。
豬的小腸分粉腸和苦腸。
粉腸就連接豬胃的那一小節,每頭豬也就那麼一丁點,喫起來很脆口。
後半段苦腸連接大腸,沒點烹飪技術煮起來就嚼不爛,就跟喫橡皮沒什麼兩樣。
也好辨認,粉腸裏頭的粉是白色的,水隨便衝一衝就行,喫的就是裏頭的粉。
苦腸裏頭的是膽汁,所以擠出來的粉是黃色的,所以得拿鹽巴紅薯粉洗乾淨了才能喫,喫起來略帶點苦味。
想要喫脆口的還有生腸,就是母豬的輸卵管,加蔥薑蒜爆炒很香的。
秋玲沒空,叫堂姐去送的粉腸。
秦淑芬特意又掐了一把水芹菜。
菜地裏唯一用水培的菜就是水芹菜。
逢年過節海島必喫齋菜煲,裏頭配料裏頭就得有水芹菜,所以每個生產隊都要種。
這玩意喫不慣的人感覺像在喫魚腥草,喜歡的又愛得不得了。
水芹菜炒粉腸就要梗,秦淑芬還特意去了梗以後才揣上。
這會還沒到分水芹菜的時候,叫別人看見了
不好,她就跟打游擊戰一樣躲着人到的荒屋,結果就撞上了楊桂芹一家子。
粉腸就那麼一點點,拿出來婆婆也不好做人,她就一直端着找機會藏到竈房裏頭。
楊桂芹的小孩來時,老牛家孩子們必然也要在荒屋喫飯。
孩子多了胃口壯,喫飯是真的香。
也不是多好喫的東西,像糙米飯配鹽水芋頭都能叫這幾個孩子一人造下去一碗。
黃水仙跟過來做飯。
老牛家的孩子點名要喫土豆西紅柿,而且還要把土豆和西紅柿都燉得爛爛的纔行,而且還要老太太親自操刀。
按着孩子們的說法,那叫奶奶的味道,其他人模仿不來!
“聽着就不好喫”黃水仙邊幫妯娌藏粉腸邊拒絕幾個孩子的要求,“別折磨我婆婆”
徐春嬌說:“想喫,就給他們做。”
孩子們舉手歡呼
黃水仙無奈尋思也得能喫啊。
婆婆都發話了,而且又不是什麼珍貴玩意,黃水仙還真去折騰了幾個土豆和西紅柿,一股腦全部放去蒸熟。
婆婆做飯好喫沒錯,不過這番茄土豆能好喫就怪了,人還特意站竈邊上瞅了幾眼。
番茄會出水,一點點山柚油潤了鍋底就行,再把蒸軟了的土豆鏟碎了往裏頭懟。
略微平平無奇。
雖然成品黏糊糊的不好看,但意外的味道很不錯。
今兒的牛建軍犯欠,做之前信誓旦旦表示和哥哥姐姐們一樣喫土豆西紅柿泥,做好了說要喫土豆炒雞蛋,最後吃了黃水仙的
一頓打。
其他孩子倒是喫得很歡快,以至於現場當媽的都覺得有時候小孩子的口味真是捉摸不透,直叨叨老話說得對,‘做事不由東,累死也白丟’以後孩子說要喫啥按着人的口味去做,只要願意喫就行了。
孩子們如今也混熟了,楊桂芹家的孩子邊喫土豆泥西紅柿醬邊砸吧嘴,“怎麼有我媽做的南瓜葉粉皮的味。”
剛纔楊桂芹做過南瓜葉粉皮孩子們呼啦啦的去鏟鍋底。
老牛家的孩子們終於知道,奶奶每回做飯總是能做出很特別的味道,是因爲人的鍋總是沒洗乾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