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第一百一十五章
聽說代數和微積分最容易不及格。
宿舍裏,孔令西仰天感慨:“早知如此,我還不如報文科專業,文科背背就行。”
田馨說:“什麼專業都差不多,文科幾十頁甩給你,照樣難背,別抱怨了,快點看書。”
秦楚在美術學院的兼職也暫時停了,全力準備期末考試。
期末考試結束,就要放寒假了,臨走前,大家都得買點首都的特產帶回去,爲了過年回家帶特產,最近兩個月,好多同學節衣縮食,準備攢點錢出來。
店裏有袋裝的烤鴨賣,平時大家也捨不得買,根據鴨子大小,一隻鴨子的價格在八塊到十塊錢之間,配上專門的烤鴨醬,味道令人難忘。
前門店裏的烤鴨最正宗,孔令西說,寒假回家她帶一隻烤鴨回去。
逢年過節職工會發活禽票,根據票據能購買一隻活鴨或者活雞,有的烤鴨店,自己帶活鴨子去也行,一隻花四毛五的加工費,過倆小時再回來領,不少居民都自己帶鴨子去。
田馨他們都是學生,沒地方領活禽票,只能正常價格去買鴨子。
聽孔令西這麼說,田馨也動了心。
一隻鴨子姑且算八塊錢,田馨至少得買五隻。
趙桂芬那邊一隻,陳奶奶、朱大爺各一隻,另外還有鄭小梅和蘇蔚雁,也得各帶一隻。
估略算算,就得四十塊錢。
好在蘇蔚冬年前能發一張活禽票,中秋就發過一張,後來蘇蔚冬去了活禽市場,買了一隻肉雞回來燉,這次買鴨子去。
冬天天氣冷,在火車上折騰一天,烤鴨也壞不了。
對了……田馨想到了李梅花夫婦,到時候買完,讓林原帶回去,過年他指定回老家。
這麼想着,田馨就更盼望着放假,來首都上學三個多月了,田馨挺想回省城看看的。
烤鴨還是現出爐的好喫,熱騰騰連鴨皮都是焦脆的。
最近賣衣服賺的多,田馨想,等週日蘇蔚冬放假,就去烤鴨店買一隻回家喫。
眼睛盯着書上的鉛字,田馨的腦子早被烤鴨佔據了。
首都青年冬天眼裏的時尚,是大拉毛圍巾、軍大衣和羊剪絨的帽子,電影裏就這麼演。
樊燕看書看的煩了,正好有大拉毛圍巾,就這麼扮了起來,跟大家模仿電影裏的女主角,連臺詞都不帶差的,把大家逗得捧腹大笑。”
孔令西捂着肚子說:“話劇社還招人呢,你快點報名去,下回能登臺表演。”
樊燕還說自己會算命,讓大家寫一個字出來,她會測字。
秦楚搖搖頭:“別在宿舍搞封建迷信,小心被抓。”
樊燕笑嘻嘻道:“就是玩玩,逗個樂,田馨,你寫一個,我幫你算。”
孔令西說:“那就爲難一下樊燕,同一個字,你幫我跟田馨一起測,我想想啊,就嫁人的嫁字,我測姻緣,田馨,你測什麼?”
田馨想了想,說道:“我想問問,什麼時候能找到我舅舅。”
樊燕皺着眉,把嫁字拆開:“女,和家,田馨,你舅舅就在你家附近啊,很快就能找得到。”
田馨:“……”
確實在她家附近,就在隔壁呢,只是不常回來罷了。
“樊燕,那借你吉言了。”
林原晚上上課前來找田馨,林原說,下星期還去進批貨,問田馨想帶什麼。
田馨算了算時間,年前面包服還能賣一陣子,要是過了年,天氣開始變暖,棉服就難賣了。
這回田馨讓林原幫忙帶四十件回來,四十件田馨能喫得下,再多怕換季前賣不完,得留到手裏。
麪包服重量輕,四十件也不沉,除了麪包服,田馨還讓林原多帶點布料回來。
田馨想着,得想辦法在首都的服裝廠搭搭關係,要是本地能買到布料,比大老遠揹回來更好。
上回田馨賺了八百塊錢,要是這批貨順利,賺的也不會少。
晚上林原還得上課,今天週五,田馨要回家,林原問:“你們學校,有人追求秦楚嗎?”
田馨搖搖頭:“放心吧,秦楚一心學習。”
和林原告別,田馨坐公交回了家。
進到衚衕,田馨看見蘇蔚冬在衚衕口等她。
田馨納悶,蘇蔚冬知道自己回家的大概時間,幹啥還來等她?
蘇蔚冬面色有點凝重,田馨心裏挺忐忑的:“蔚冬,發生什麼了?”
蘇蔚冬繃着的臉驟然鬆弛下來,露出一個笑容:“田馨,舅舅回來了。”
田馨啊了一聲,不太相信:“真的嗎?”
“嗯,下午回來的。”
“那你怎麼沒通知我?”
“放心,人又跑不了,你還得上課,走,我帶你去。”
田馨的心砰砰跳個不停,總覺得一切都很不真實。
她要見到舅舅了嗎?
和她血脈相連的舅舅。
田馨拉着蘇蔚冬的衣角,停了下來,捂着胸口道:“我先緩緩。”
蘇蔚冬仰着頭,輕輕牽着田馨的手:“走吧,別擔心。”
院子的大門敞開着,裏面有聲音傳來。
走到院子裏,一個戴着圍裙的女人迎了出來,燙着捲髮,看起來很有氣質,只是皮膚有些粗糙。
蘇蔚冬已經見過:“田馨,這是舅媽。”
田馨呆呆的喊了一聲,對方笑道:“田馨吧,快進屋,我叫金溪月,你舅出去打醬油了。”
這是一個四合院,和周圍的大雜院不同,坐北朝南,方向很正,由正房、倒座房和東西廂房組成,四周圍着高高的牆,這個算小四合院,只有十間房,在四合院裏規模算小的。
在寸土寸金的首都,能有這麼一個院子的人家,也是鳳毛麟角。
光是衚衕裏,百分之九十以上都住在大雜院裏,不少人家好幾口擠在三十平的小屋子。
田馨有些拘束,金溪月也不知道聊什麼,廚房滅了煤氣罐,幾個人在北房的廳裏呆着。
金溪月搓搓手:“你舅舅時常唸叨你,這幾年也沒少去尋,一直尋不到,沒成想,就在眼皮子底下見到了,要不是蔚冬找過來,還拿了照片,我們都不敢信。”
說話間,外面有動靜,是孩子的鬧嚷聲。
金溪月起身:“指定是你舅回來了,拐角就有雜貨店,近的很。”
有一個高高大大的男人走進來,帶着金絲眼鏡,看起來儒雅文氣。
對方惴惴不安,問道:“是馨馨嗎?”
田馨嗯了一聲,心裏酸楚不已。
盼着找到舅舅,當真到了見面的一刻,反而不知道說什麼,只覺得拘束。
田馨的舅舅叫白映元,比田馨她媽大三歲。
白映元抹抹淚,惦記了多年的外甥女,沒成想今日遇到了。
沉默了一陣子,誰也沒吱聲。
田馨問:“舅舅,我媽真的去世了嗎?”
“是啊,生病去世的,一晃也十幾年過去了。”
金溪月盯着田馨,點點頭:“跟你長得也像,嘴脣和鼻子像,眼睛更像映南!”
外面十來歲的小丫頭怯生生的,梳着小辮子,手裏端着醬油瓶:“爸爸,醬油放在哪?”
白映元把女兒抱過來:“這是你田馨姐姐,這是姐夫。”
“姐姐姐夫好!”
白映元夫妻生了一兒一女,兒子二十多歲在部隊當兵,閨女歲數小,今年十歲。
金溪月忙着去做飯:“你們先聊,我去廚房忙活,晚上在這兒喫。”
多年未見的親人驟然見面,難免生疏,田馨卷卷手指,明明挺多話想說,卻開不了口。
對於舅舅,田馨還是覺得十分生分。
白映元揮揮手:“田馨,你跟我過來。”
白映元帶着田馨去了西廂房,從牀下搬出兩個大木箱:“這裏面都是你媽的遺物,這些年一直留着,我就想着,哪天找到你,都給你,在你幼時,你媽就不在你身邊了,這點東西是個念想。”
這兩個木箱子,幾乎盛放着白映南的一生,有活潑少女時代的綺麗,有婚後短暫的甜蜜,也有離婚後的灰暗頹喪。
田馨一件件撫摸着,勾起了心裏的惆悵。
白映元問:“馨馨,這些年過得好嗎?”
田馨搖搖頭,又點點頭,從何說起呢?
田馨一點點,告訴了白映元這些年的經歷。
在北澱村那些年,是田馨的快樂時光,被田鐵軍夫婦尋回去,纔是悲慘生活的開始。
田鐵軍的冷漠、沈紅纓的算計,還有上山下鄉的苦楚,這些年的光景,原來十分鐘就能說得清楚。
到了最後,田馨流着淚:“舅舅,我現在的願望,就是盼着找到你,好不容易尋到你的地址,卻發現你不常回來,我和蔚冬搬了過來,就是希望能等到你,舅舅,你是我最牽掛的親人了。”
白映元哽咽着,把田馨擁進懷裏,拍拍她的背:“孩子,這些年你受苦了,別怪舅舅,我應該早點找到你。”
或許這一切都是上天的安排,經歷各種苦楚,命運最終安排他們相見。
田馨抹抹淚,撐出一個笑容:“舅舅,找到你真好,我沒有遺憾了。”
雖然,田馨覺得眼前這個舅舅還是很陌生,親近還需要一段時間,但她內心清明,舅舅很疼愛她,很牽掛她,是和她有血緣關係的親人。
白映元心裏難受,他是男人,總不能嚎啕大哭,只好忍着:“我們一家今天過來,是因爲,今天是映南的忌日,拜祭完,就想着回到院子來看看,沒成想一個年輕男同志過來,說是我們親戚。”
說到這白映元忍不住笑了:“非說他愛人是我外甥女,我也沒信,哪有這麼巧?後來蔚冬拿來幾張老照片,還有你們的結婚照,還提起了翡翠鐲子,看着你的照片,我就知道錯不了,你跟你媽年輕時長的很像,漂亮又水靈。
白映元盯着田馨,長嘆道:“如果你媽知道你現在過的好,考上了首都的大學,一定很欣慰。”
關於父母往事種種,田馨有解不開的困惑,她問道:“舅舅,我媽當年爲什麼要和我爸離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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