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9章 專業問題要聽專家的
無論是什麼道理，如果需要再重新解釋一遍才能讓人聽懂的話，那肯定不適用於百分之九十九點九的勞苦大衆，無論這個道理聽起來有多麼正確。
比如說愛情。
王雲霄站在醫院門口，眼睜睜地看着一個還沒斷氣的男人被擡到大街上，泡在冰冷的泥水裏面，而他的妻子絕望地將他摟在懷裏，跪在雨中發出絕望的悲鳴。
她的嚎哭聲淹沒在暴雨中。
而此時此刻就在王雲霄身後，那個爲她丈夫作出放棄治療決定的醫生，正義靠在門衛室的窗臺前，優哉遊哉地撥打着電話。
“忙，當然忙，都快忙瘋了，你不知道現在外面有多少病人……自己在家裏也小心點，注意衛生，千萬別喝生水……”
“鬼混什麼鬼混，你也不看看外面什麼天氣！乖，等雨停了我帶你去看電影……好好好，給你買給你買，不給你還能給誰呢？”
他一邊煲着電話粥，另一隻手插在兜裏，無意識地攪動着裏面的藥瓶。
抗菌藥物本來就很貴，可以預見未來隨着藥品的稀缺，只會越來越貴。今天一塊五一支的藥劑，明天可能就會長到兩塊，甚至五塊錢。
所以……就算被扔出去的那個男人今天還買得起藥，他也不打算賣了。
當然這種事只能做，不能說，說出來大家臉面上都不好看。但他只做不說，別人就挑不出任何毛病。就算有人站出來指責他，他也可以說自己是想把藥留給能救回來的人。至於能不能救回來，這個只能由他來判斷。你要說能救，那你去給他開藥，跟我可就沒關係了。
從海外留學回來的高材生，利用自己的專業知識賺點生活費填補家用可太容易了。
老百姓哪知道這裏面的門道，除了寄希望於老天爺開眼之外，他們沒有任何辦法。
王雲霄看着旁邊打電話打個沒完的醫生，慢慢攥緊了拳頭。
他有點想揍人，但醫生本來就已經不夠用了，這個時候再揍趴下一個實在是得不償失。
反正藥總得用出去，救誰不是救……他只能這樣安慰自己。
軍車的發動機聲在門口響起，王雲霄擡頭望去，就看到兩個小小的身影戴着斗笠披着蓑衣朝門口一路小跑衝了進來。
只看了一眼，王雲霄就確定跑在前面的那個人是李沐沐。
李大小姐手裏還拿着雨傘，但雨傘在這種天氣裏除了裝逼之外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也不知道她在哪裏又搞到了這麼一套雨具。
“呼——”
李沐沐拉着蔣茵茵的手，一直跑到屋檐下才站住腳步，摘下斗笠長出一口氣。
特麼的老孃差點沒讓這雨給澆死！
然後她就聽到了王雲霄惱火的聲音：“這麼大的雨伱跑來幹什麼！”
“我出來的時候天都放晴了呀！”
李沐沐十分委屈，誰能想到龍王爺不講武德，來騙，來偷襲。這兩天在宿舍裏都快發黴長蘑菇了，眼看着太陽出來，以爲能放晴一陣子，誰曾想天上的雲彩飄得比我走得都快，剛出校門沒兩條街就挨澆了。
在路邊書店裏待了一個多小時，好不容易等到雨停了趕緊出來，結果沒走幾步路又開始下。
“我在路上正好遇到軍車，我說我會護理，要來醫院幫忙，大哥們就把我拉過來了，還送了我們兩套雨具！”
李沐沐拿起斗笠向王雲霄美滋滋地展示。
原本還要去教會催一下單的，但看這個見鬼的天氣，估計去了也沒太大意義。
行吧……
之前李沐沐說她會護理，王雲霄還以爲她在吹牛逼，給自己捏人設，結果在旁邊看了一會兒發現人家確實有點東西。別的不說，打吊針找血管都是一氣呵成，這水平比一般醫院裏的實習護士都要強上很多。
小時候沒有過生病掛水被護士摁着手背抽插十幾次這種慘痛經歷的人，根本理解不了她的技術有多麼過硬。
王雲霄有個優點，就是從不質疑專家對於自己專業內問題的判斷。
他只會質疑專家的真僞。
“醫院這邊情況怎麼樣，我聽車上的大哥們說……”
李沐沐話說到一半，眼角餘光看到跪坐在角落裏的那對夫婦，忍不住皺起眉頭。
當她看到那個男人艱難地擡起手，嘗試着抹去妻子臉上的眼淚和雨水時，忍不住問王雲霄：“這還能喘氣兒呢，就放棄治療了嗎？他們家裏是沒錢了還是真沒救了？”
王雲霄看了一眼身後還在煲電話粥的醫生，朝着那邊努了努嘴小聲說道：“我看不懂，你給看看。”
“好！”
李沐沐重新戴上斗笠，走進雨中，來到那對夫妻面前。
其實自從上次她在醫院用槍口對準那對母子，威逼恐嚇她們的時候，就留下了一塊心結，總是覺得心裏不舒服。
那孩子胸腔里長了個腫瘤，以現在的醫療條件來說，就是絕症無疑，開刀就死，連牀都下不來。
上帝之血……這種玄學的玩意兒到底能不能治，她也不好說，但如果換做她是那位母親的話，肯定也會做出和那位母親一樣的選擇，甚至更加激進。
現在又看到處境相似的一家人，李沐沐不由得動起了惻隱心腸。
“阿姨你好，叔叔這是什麼病啊？”
其實不用問，看他臉色和身上的味道基本上就知道了。
男人看到李沐沐走過來，連忙揮手道：“別過來！”
女人也一邊哭一邊擺手道：“姑娘你別過來，這是傳染病，沒救了……”
李沐沐沒有害怕，因爲她知道霍亂不會接觸傳染，抓住男人的手腕，摸了一下脈搏，詫異道：“誰跟你們說沒救的？醫院沒藥了嗎？”
女人眼中閃過一絲驚喜之色，連忙道：“醫生說沒救了……”
“哪個醫生？聽他扯蛋……你們跟我過來！”
李沐沐鬆開手跑回到王雲霄身邊，小聲說道：“我看那個大叔沒什麼大問題，如果沒有別的毛病，只是單純感染霍亂的話……”
她話音未落，門口那個醫生就放下電話走過來，厲聲呵斥道：“你是哪個科的護士？誰給你權利看病的？懂什麼你就在這兒亂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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