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相信科學
他的問題終於提了出來，問的是我要救這個人的理由是什麼。
我不由一怔，萬萬沒想到，他會問這個看似很簡單問題。
因爲這個問題若要回答，其實我張口就可以說出來，之前蟒天花不就告訴過我，我的使命之一就是要救人嗎？
難道救人也要有理由？
更何況，這人與我相遇，必然是有緣之人，說不定前世也有因果，我出手救人也許要承擔因果，但也說不定是化解因果。
但是，我並沒有輕易開口。
因爲我知道，我這位霸氣十足的仙師，既然用這個問題來考覈我，那麼答案絕對不會如此簡單。
那麼，答案到底應該是什麼？
就在我沉思的時候，或許是因爲分神的緣故，周圍的景物忽然長鯨吸水一般迅速退卻，竟眨眼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腦海中一個恍惚，睜開眼睛看時，我已經不在古洞“副本”之中，眼前還是醫院的病房，我正坐在病牀前，在爲病人診脈。
陳若曦，哦不對，應該是陸小依，正站在我的身前，焦急地看着我。
怎麼回事，難道我沒能立刻回答出來，就失去了機會？
按理說應該不能，總不會一點機會都不給，直接就從副本里踢出來啊。
“怎麼樣？我媽的情況，手術能保住命嗎？”
她小心翼翼地問道。
我很想直接搖搖頭，告訴她，手術只不過能暫時延緩病情的發展，但要想控制住，基本上已經不大可能了。
不過，這話我實在沒法開口說，於是告訴她：“手術是可以的，我也可以想辦法控制她的病情，但結果還很難說，還要看她身上是否有前世因果業障，是否有冤親債主，只有把這些都解決了，再進行治療纔會效果明顯，但最終能否度過這一關，那就要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說到這句話的時候，我的眼皮忽然劇烈跳了幾下，腦海裏慢慢浮現出一個大大的“度”字。
度，忽然出現這個字，是什麼意思？
是仙家給我的提示？
其實，度這個字，有好幾個含義。
在佛家釋義中，與渡同義，如舟子渡人過海，出離世俗，脫離生死，這是救贖的意思。
同時，也是這個宇宙平衡準則的形態表現。
宇宙萬物，皆有度。
道法自然，皆有度。
換句話說，萬事萬物，都要受到“度”的制約。
度是救度，是救贖，也是萬物行爲的準則。
那麼，這個度字在此時出現，是什麼意思呢？
忽然，腦海中靈光一閃，我恍然明白了。
看着一臉緊張和期盼的陸小依，我緩緩說道：“我可以救她，但並非救她，而是在度化衆生，度化我自己。”
她不知道我在說什麼，臉上仍然是不解和疑惑，但實際上，我這番話是說給她聽的，卻又不是說給她聽的。
“所謂度化，其實就是我們脫離苦海，離苦得樂的方法和途徑。有時候救人是度人，有時候殺人是度人，有時候什麼都不做也是度人。因爲我們每一個人都是虛幻的，‘我’的概念本身就是一個錯覺。”
“在這個世界上，嚴格來說，任何一個人都是各種因果的集合體，前世、今生、來世，永遠都是糾纏在一起，根本不可能分開的。所以這一世所受的苦，很可能是爲了還前世的債，這一世享的福，也可能是在提前消耗來世的果。這世上任何事物都是虛的，唯有因果不虛。”
“所以，救人可能是還前世的因果，也可能是給來世的自己積累福報，但也可能是救了不該救的人，讓自己擔了因果業障。但即便是擔了因果業障，那也只能說明是前世欠了人家的，這一世就該如此償還。更何況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除非這人是大奸大惡之輩，否則的話，若是見死不救，纔是真正的給自己造業。”
“我現在救你母親，不但是在度她，也是在度你，更是在度我自己，這是我們三個人之間的三世因果，無論成功與否，只要了卻這段因果，便是大善。須知，萬物皆虛，因果不虛，這纔是這個世界的運行法則。”
我說出這段話之後，陸小依更加迷惑了，她完全聽不懂我在說什麼，不過就在這時，我的腦海中忽然出現了一位身形高大的白髮老者形象，對着我呵呵大笑。
下一刻，我眼前就像開了一道門，一道白光倏忽閃過，眉心頓時一片溫熱，暖洋洋的好不舒服。
“小子，她已病入膏肓，無藥可醫，若是強行延壽，無非是增加你的因果。你說的很對，救人是功德不假，因果不虛也不假，不過有些時候，你也要相信，這世上有些道理，其實都是屁話。不過，你能悟出這番道理，已經很難得了，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延她一年之壽，多了的話，你小子承受不住。至於以後的命數，就看她自己的福報了。”
這聲音洪亮如鍾，說完之後，我便覺得一股熱流從後脊樑處升起，眨眼間就沿着手臂到了我的左手之上。
我心中大喜，知道剛纔那段話算是說對了，仙師已經承認我了。
半個身子都熱乎乎的，掌心更是一陣灼熱，我心領神會，伸手按在了病人的患處，頓時，只覺那股熱流從手掌中源源不斷的輸出。
大約幾分鐘之後，那股熱流便漸漸減弱，我收回了手掌，只覺一陣神清氣爽，渾身上下都透着舒坦。
但與此同時，我的肝部位置也開始有些隱隱的疼痛感，那神清氣爽的感覺只持續了十多秒就消失了，頭開始微微有些發暈，胸口也有些發悶。
我知道這是病人痛楚的一種轉移，根據我個人的理解，這其實就是一種能量守恆定律的轉換，世上沒有平白無故就消失的東西，病痛也是一樣。
病這東西，嚴格來說就是一種負能量，那麼這一種能量消失了，就一定會以另一種形式存在，也就是轉移到了我的身上。
當然，這個轉移過程之中，這種負能量大部分都是消失了的，有一些是仙家承擔了，還有一些自然就要由我來承擔。
因爲我是直接給她消除病痛的人，從因果角度來說，我必須要承擔這麼做而帶來的一些後果。
“可以了，你媽媽的命基本上保住了，不過，我只能保證她一年之內沒事，以後你帶着媽媽遠走高飛，永遠的離開這裏，多做善事，積累福報，或許她還能多活幾年。”
我對着陸小依微微一笑，然後轉身走出了病房。
她驚喜又感動地看着我，滿眼熱淚盈眶，不住對我道謝。
走到病房門口，我忽然又想起什麼，回頭說道：“對了，還是要照常做手術的，不要因爲我給你媽媽治療過了，就覺得沒事了，我只是讓腫瘤的惡化程度減弱了，擴散的範圍和時間縮小了。所以，手術還是必須要做的，記住了，不管什麼時候，還是要相信科學。”
我停頓了下，又對她伸出手，笑道：“還有，法不可輕傳，病不可輕治，都是擔因果的事，請付診療費一百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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