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失蹤

作者:野牆
喫完飯,鹿鳴也不等吩咐,自個兒去廚房把碗筷洗好。

  見屋角有把大掃帚,立刻拿起,到院子中掃雪。

  喜兒憋着嘴,氣鼓鼓地看着。

  早上的時候,陳氏還說要掃雪,這自然是喜兒的活兒。

  可安郎說,掃了又會下雪,喜兒也就沒理會。

  怎麼回事,一來就搶着出風頭。

  真是能耐了他!

  喜兒發覺,這人真的是令人生厭。

  鹿鳴將院子裏的雪堆在一處,然後用鏟子移到了門外。

  還把大門外的雪也掃開,露出一段大約五六米的路。

  鹿鳴不僅是勤快,或者要贏得主人家的喜愛。

  也是動起來更暖和些。

  總不能說是進來做長隨長工的,結果就窩在火盆邊吧。

  而且,鹿鳴不喜歡欠人情,安家確實幫了自己,也的確要做點事償還。

  普通家庭,也沒什麼祖訓的,甚至連考大學選專業,鹿鳴都只能靠感覺,家裏給不了什麼意見。不過鹿鳴就記得父親一句話:不要欠人情。鹿鳴有時候想,如果講這句話作爲家族箴言的話,是不是也有點小說權利的遊戲中獅家“蘭尼斯特有債必償”的感覺。這麼想想,其實人類的智慧,很多時候是超越階層的。

  雪掃完了,鹿鳴又跑到柴房。

  柴房除了稻草,有一邊牆全是壘成小山的木柴。

  都是三尺長,人腿粗細。

  這些粗大的木柴自然不便生火,鹿鳴找到斧頭,開始劈起來。

  喜兒臉更青了。

  這是誠心不想讓我好好過啊。

  一擡頭,正看見主人安郎。

  喜兒嘟噥道:“老爺,這木柴也不缺啊,沒必要急着砍出來。”

  安郎笑道:“劈出來也好,算了,你叫他過來吧,我有事跟他說。”

  喜兒立刻跑去喊鹿鳴:“嗨,老爺喊你過去呢,別幹了。”

  鹿鳴拍了拍手,跟着到了安郎面前。

  “老爺何事?”

  安郎道:“我要去縣衙倉廩一趟,你拿個米袋,跟我去吧。”

  喜兒急道:“老爺,你早上不是說了,讓我跟你去嗎?”

  安郎道:“喜兒,你就留在家好了,多幫襯點大奶奶,那柴劈出來好燒些,你就去劈柴吧。”

  喜兒的臉一下垮了。

  從前安郎外出,總是自己陪伴。才一個時辰,家中地位就有不保的感覺。

  但老爺發話,他也不敢違拗。

  安郎和鹿鳴出了門,一路上安郎不時與人作揖行禮。

  鹿鳴慢慢將這些禮節套路記下來。

  通過安郎與旁人的交談,鹿鳴也得知了安郎的全名,叫安順義。

  這個世界讀書人頗受重視,路人有的喊安郎爲安秀才,安郎怡然自得,看來是有秀才功名。

  遇見持劍捉刀的陌路強人,安順義還是要乖乖閃躲在一旁,不敢衝撞。

  “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到哪裏都是這個道理。”

  安順義叮囑鹿鳴,“切莫惹是生非,現在亂着呢!”

  鹿鳴笑着點點頭。

  安順義去的是縣衙後面的倉廩,喜氣洋洋,徑直進了門,自顧自地去找管錢糧的主簿說話去了。

  一個小吏引着鹿鳴去了倉廩門口候着,只片刻便出來,給了鹿鳴大半袋糧食。

  鹿鳴一看,袋子裏裝的是脫殼去糠的白米。

  作爲秀才,安順義每個月都能在衙門領取一份錢糧的補貼。

  讀書人自然不屑於幹這種體力活兒。

  如果不是鹿鳴,那麼就是喜兒來。

  鹿鳴畢竟營養更好,年齡也大些,扛起幾十斤米,比喜兒輕鬆多了。

  安順義心下略略滿意。

  出了倉廩,安順義已經在門口等着了。

  “你先把米送回家,然後到私塾來找我。”

  安順義說了從家裏到私塾的路。

  鹿鳴應下,卻是不信安順義會這麼信任他。

  畢竟是大半袋白米,看得出來,在這個時代,白米還是很不錯的東西。

  鹿鳴一面回去,一面找機會悄悄看後面。

  果然,讓他看到了安順義一閃而逝的衣角。

  不由笑了,這個書生也不是個迂腐的書呆子,還是有防人之心。可以預料,鹿鳴若真是偷米跑了,安順義畢竟是個秀才,登高一呼,就是縣令大人也會派衙役來幫他捉人。

  鹿鳴將米送回了安宅,又立刻出來。

  安順義的想法就寫在額頭上,他當然看得出,秀才有點擔心自己對陳氏有不軌之心。

  這秀才真是個機靈鬼啊,鹿鳴暗想。

  安順義見他從安宅中出來,就回轉前去私塾。

  他以爲自己的監視沒有被發覺,卻不知全被鹿鳴看在眼裏。

  鹿鳴跟了他一條街後,就快步跑回去,把尼泊爾彎刀取了出來,藏在外衣裏面,然後才轉去私塾。

  私塾是城中一大族的宗祠所設,安順義主要負責爲童子開蒙,倒也輕鬆。

  課時前後加起來,也不過一個時辰。

  上完課,主家差遣僕人拎了些喫食,有肉有酒。

  鹿鳴自然沒有這種待遇,只得了主家給的一個冷冰冰的嬰兒拳頭大的糙米糰子,充作午餐。

  “安郎畢竟是秀才相公,文曲星下凡,仁義。

  鄉下貧苦人家一年到頭也很難喫到幾次白米飯。

  大多一天也就兩頓飯,辰時一頓朝食,下午申時一頓哺食。

  中午還喫一頓的,不多!”

  給鹿鳴拿喫食的廚房大娘嘮叨了幾句,提醒鹿鳴要對主家感恩。

  鹿鳴面上笑着點頭,心裏卻想,劉家已經算是苛刻老闆了,但是比起安順義來,簡直就是十世大善人。

  不過,聽上去倒不是安郎無情,是這個時代就是如此,好在自己只是想暫借安順義家安身,並沒有長久的打算,也就無所謂了。

  喫完飯,休憩片刻,又上了約莫一個時辰的課,童子們便放了學。

  安順義離開了私塾。

  在外面等候的鹿鳴早就把米糰子消化得乾乾淨淨。

  身無分文,飢腸轆轆。

  他無奈又跟着安順義到了一家酒樓。

  這酒樓並不完全只是喫飯,樓裏有不少賣藝的姑娘,倒像是個專門喝花酒的地方。

  包廂裏剛到了幾個書生。

  安順義進去後,大家行禮落座,添了香茶,說些風月之事,好不愜意。

  這時候的桌子並不是地球現在流行的大桌子,而是每人面前一個小几。

  又有些樂師捧着樂器進來,衆書生一邊聽着音樂,一邊談論詩書歌賦,聊些風花雪月。

  鹿鳴作爲長隨,留在屋內靠後的地方乾坐着,也不用做什麼,倒也悠閒。

  安順義聊起詩書,在衆書生中倒也不如何出衆,但卻撫得一手好琴,叮叮咚咚,如清泉流水。

  鹿鳴本來昏昏欲睡,卻突然聽得書生們聊起昨夜天象,立刻精神一震。

  “今年的雪來得好快,洋洋灑灑,好一片銀裝素裹!”

  “昨夜即興賦了一首《雪中飲歌》,與諸君一品。”

  “洗耳恭聽!”

  “請,請!”

  “大風起罷雪紛紛,銀妝千里問浮沉;銅爐世間事幾多,杯中綠蟻歌紅塵。”

  “妙哉,杯中酒,塵世事,何等灑脫!”

  “甚妙,甚妙!”

  ……

  鹿鳴聽得嗤地一笑,這些書生厚着臉皮互相商業吹捧,實在無趣。

  又聽得下面一人道:“這次起風,可又有人失蹤否?”

  “或許有,但是這城裏到處都是武夫,平時消失個把人十分正常。

  昨夜風伯過境,自然要帶些人走的,只是不曾聽得有誰,反正總有膽大留在屋外的,年年皆是如此。”

  “我倒是聽得張家衚衕裏,有戶人家,都起風了,家裏一個姑娘卻要去院子裏找養的小狗,待到天亮了也不見人影。

  那家人支支吾吾,也不敢聲張,畢竟說錯話,得罪了風伯降罪,更是不妙!”

  “噤聲,噤聲!”有人提醒。

  衆書生沉默下來,旋即說起其他話題來。

  鹿鳴悚然一驚,沒想到昨夜留在屋外居然還有這等風險,風伯擄人聽起來像是妖孽作祟。

  再聽下去,也並未有什麼有用的內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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