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青銅劍
小河旁,一男一女全神貫注的練習着一招一式拳法。
胡靈皺着眉看着少年一處出拳的瑕疵,耐心說道:“對,這裏出拳的速度可以,不過稍微往左偏一下應該會更好,可以了。”
呼……
演示完第六式,顧陽長舒一口氣,自己這半夜的練習不足之處多達二十幾處,幾乎都要讓他懷疑老頭子是不是拿了一本假拳法騙自己的。不過經過對方的指導,顧陽能清晰的感知到自己拳法的進步,甚至在新拳法的帶動之下,那道神氣也隨之而動,一股充沛的力量感讓顧陽着迷。可惜不運行拳法時,那道神氣便不再遊動,若是能做到氣隨意動,那他便能突破武夫關溢。
半夜的耐心指教和親身演示令胡靈有些勞累,嗓子沙啞,額頭上也佈滿了汗珠,不過仍然抿着嘴對顧陽笑。
深深的向着少女鞠了一躬,顧陽輕輕說道:“多謝姑娘。“
胡靈坦然受了這一拜,笑眯眯的說道:“不客氣啦,真要想感謝我就多抓幾隻螃蟹當作早飯,實在是累死了。“
點了點頭,顧陽朝河邊走過去。
半響,顧陽提着串在一起的六隻大螃蟹和一條肥大的草魚上岸。
悄悄走到燃滅的篝火旁,顧陽打算給少女一個驚喜。
接着啞然失笑,原來困了啊……
少女躺在地上,雙腿蜷縮在一起,小小的鼻子一皺一皺,綁成一束的馬尾落在地上,遠遠望去,就像……一隻粉紅色的狐狸。
顧陽把外衣脫掉,輕輕披在少女身上,然後提着食物走到稍微遠一些的地方,細細處理,洗乾淨的樹枝穿起草魚架在火上來回翻烤,漸漸的,一股魚香在四周蔓延。
也許是魚香傳進夢裏,也許是少女已經睡夠了,在姑娘燒烤完螃蟹草魚後不久,胡靈便醒來了,看到身上的白色衣衫,嘿嘿的笑出聲。
“醒了啊,給。”顧陽把三隻螃蟹和烤魚遞給少女,眼神清澈,嘴角帶笑。
接過烤魚螃蟹,胡靈輕聲道謝。
“胡姑娘你是要去哪裏啊,我要繼續北行,莫非姑娘你也是?”
“不是,不過有公子這般的人同行,便是繼續走下去也無不可。“
笑着搖了搖頭,顧陽不再言語。
龍泉鎮是方圓千里的有名鎮子,因爲水質和土壤的關係,鎮上燒出的瓷器比其他地方要更優質,甚至還曾經得到過青鸞城城主的讚譽,這也讓龍泉鎮居民越發自豪,甚至平時遇到山上劍修畏畏縮縮的小鎮居民,談起自家燒製的瓷器時都一掃怯弱,口若懸河。
也因此,小鎮的規模越來越大,聞名來此的人也越來越多,到現在幾乎達到了半座小城的規模,其繁華程度更超過普通小城,畢竟在青鸞城主的讚譽之後,小鎮瓷器賣的價格越發高昂,卻也越發搶手。
顧陽和少女胡靈在夜色即將降臨時趕到了這座小鎮。
好大,好有錢。
這是顧陽看到小鎮第一眼時內心的想法。
不得不說,相較於自家小鎮子,眼前這座除了沒有城牆的鎮子對於顧陽來說真的和小城市差不多了,酒樓鋪子、奢侈馬車、巡邏的衛兵一類,只是沒有穿着鎧甲,還有座顧陽在青陽城看到過的珍寶閣,少女解釋是一大家族的
兩人並排行走在寬闊的街道上。
腳下寬闊平整的道路鋪以大塊大塊的青石板,下雨天,絕不會一腳踩下去泥漿四濺,那些質地極佳的青石板,經過數百年來人馬車輛的踩踏碾壓,早已摩挲得光滑如鏡。
顧陽感慨,少女譏笑。
因爲在山林間行走了兩天的緣故,身上的白色衣衫變得有些灰黃,身旁少女的粉紅衣裳倒是一如既往,不過顧陽並沒有多問。
打聽到一間價格不貴的百年老客棧,顧陽便帶着少女
匆匆趕過去。
在二樓靠窗的位置,顧陽和少女相對而坐。
輕輕的品了一口茶水,又夾了一塊魚肉,香嫩可口,絕非自己的清烤魚能比擬的,不過香在嘴裏疼在心裏。
原因無他,這一桌飯菜好貴。
一桌飯菜算下來有一兩銀子,而師父留給自己的只有五兩多銀子,之前在雲彩城已經花費了有一兩,不過那是各種費用合計在一起,哪像如今這一頓飯便要一兩銀子。
看着顧陽糾結的模樣,胡靈輕笑。
“公子是缺銀子嗎,我這還有十幾兩碎銀,不如這頓飯我請了?”
顧陽一聽,眼神亮了:“那在下就不客氣了。”
下筷如飛。
胡靈目瞪口呆,怎麼不太對,這位性格很好的公子難道不應該謙讓一番嗎?
另一邊,顧陽好不快活。
喫完飯,要了兩間房屋,一人一間,隨後顧陽便沉沉睡去。
龍泉鎮並非一年四季皆是如此熱鬧,只有在春夏兩季小鎮居民纔會開窯燒瓷,到了秋冬季,大部分窯頭都要封閉,這是因爲冬季天寒地凍,小鎮河水被冰封,而秋季,小鎮居民要忙於秋收再種下來年的作物。
沒有人理解爲何放着大筆的錢財不去賺只是爲了收穫那點不值錢的莊稼,不過這是老人們一代代傳下來的規矩,也有人在秋季悄悄開窯燒瓷,確實賣了大價錢,不過事後卻被老人們指着脊樑罵,更是將那家人在小鎮的戶籍去除,看到那戶人家哭着喊着被驅逐出鎮子,從此以後就再也沒有人壞過規矩。
所幸如今纔是春末,顧陽便和少女胡靈前往土窯看燒瓷的過程。
對外開放的只有三座土窯,因此,等兩人去看窯時圍觀的人已經有不少了。
美麗女子在任何地方都是享有特權的,就像眼前這般,顧陽想要往裏擠時,往往是一次次怒視和毫不客氣,於是少年只能老老實實跟在胡靈身後,看着笑語嫣然的少女被圍觀羣衆讓出一條道路,順利走到最前面。
少年哀嘆。
燒瓷是件很需要集中注意的事情,尤其是燒製前的製作瓷胚,更需要制胚人的心定手穩,一個跑神可能就會毀了一件泥胚子,所以圍觀羣衆是禁止出聲的。
顧陽兩人靜靜看着那名老者和少年一點點塑造形體再去掉多餘的泥層,一件長頸寶瓶模樣的瓷胚慢慢成型,期間顧陽看到那名少年手微微抖動,一縷縷鏤空條紋在瓶身上出現。
巧奪天工。
接下來便是將瓷胚送到燒窯裏燒製,這個過程比較長久,原本顧陽還想繼續看下去,試試能否偷學一些,將來也能多一門生活技藝。可是受不了無聊的胡靈非要拉着顧陽離開去其他地方逛,於是少年只能無奈的任她拉走。
事實上,少年自己都沒察覺到,他如今面對這個至今仍然不明來歷的少女已經改變了太多,從起初的防備,沉默寡言,到如今已經漸漸將他視作友人一般的存在,不知不覺,悄然改變。
離開了燒窯處,顧陽和胡靈兩人行走在一處熱鬧的小巷子。
前半段巷子幾乎全是小喫攤,少女歡呼雀躍地在一處處攤子停留,然後手上多出臭豆腐、糖葫蘆、烤肉串、糖人、小甜餅等等,到最後手上拿不下了便讓顧陽拿住。接着兩手空空的少女再次神色盎然的提着大包小串一路眉飛色舞。
幾乎四五年沒再喫過糖葫蘆的顧陽微微出神,卻不是在懷念過去,而是認真的考慮一個問題。
這個姑娘喫不完這些零食可咋辦啊?
果然如少年所想,到最後少女還剩下一大半的喫食,喫的有些撐的胡靈眼饞的看着剩下的零食,小手一揮,晚上再喫!
顧陽無奈地把零食包好,可以保存的便提着,那些保存不住地小喫便送到自己嘴裏,少年咂咂嘴。
嗯,蠻好喫的。
小巷子的後
半段則是並排着的小鋪子,裏面擺放的多是自家燒製的瓷器還有一些玩偶玉佩髮簪一類的小物件,和其他地方並無兩樣。
即便如此,顧陽和胡靈兩人依然是興致盎然,一家家店鋪看過去,東打量西打量,卻在高昂價格的淫威之下灰心喪氣地離去,這讓原本期待有個大客戶的店鋪老闆神色無奈。於是到了接下來的店鋪,已經目睹過之前同行們結果的老闆隨意的擺了擺手,示意他們隨便看,自己則懶洋洋地趴在櫃檯上,等待下一個豪客。
很快,兩人便從巷子頭走到了巷子尾,走進最後一家店鋪。
對於那些瓷器,兩人都已經懶得打量了,實在是風格各異卻無什麼大不同,專心打量那些小物件。
忽然,少年眼神一凌,仔細瞧着櫃檯裏面那柄鏽跡斑斑的青銅飛劍,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油然而生。
猶豫了片刻,顧陽把老闆喊過來。
“這把青銅劍多少錢?“
老闆本來喜出望外,以爲終於要來生意了,心裏都已經存了要不要先擡高價格幫同行們出口氣,結果看到少年所問的物品,又沒了鬥志,懶懶的回道:“二十枚銅錢。”
“這麼貴?!這跟塊廢鐵差不多吧,十枚銅錢,不能再多了!”
“十五枚,老子也懶得跟你多講,不買拉倒,反正也沒指望你有多少錢。”
“十三枚!”
“滾滾滾,老子不做你這生意了。”
瞧見老闆不耐煩了,顧陽便不再殺價,拿出來十五枚銅錢,一枚枚查過之後才遞給老闆。
斜眼看着小家子氣的少年,老闆從櫃檯取出青銅劍,遞給他,“是先可說好,這就是我從地裏挖出來的破劍,將來後悔可別找我。”
顧陽點了點頭,與跟在後面的好奇少女離開鋪子。
“顧陽,你怎麼買了這柄破爛劍啊,我看過了,這真的只是把破爛劍。”
顧陽望了望四周,悄悄說道:“我感覺這是把飛劍。”
少女胡靈一臉古怪的看着他,“你不知道嗎?劍修的本命飛劍不可能留存在世間的!”
看到顧陽茫然無知的表情,少女撫上額頭,“劍修的本命飛劍是從無盡海御空而來的,這你知道吧?然後這把飛劍就會寄存在主人的識海中,幫助主人溫養神魂,一旦飛劍受損,主人也會神魂受傷,與之相對的,一旦主人死亡,那麼本命飛劍也會直接消散,據說會回到無盡海深處的劍冢當中。所以,很少有劍修會將自己的本命飛劍交給別人的,更別說鏽成這樣,怕是主人距離身亡差不了多少了。”
顧陽目瞪口呆,然後哭喪着臉說道:“那不就是說,我花了十五個銅幣買了個破爛?”
少女憋着笑,點了點頭。
嫌棄的看了一眼青銅劍,顧陽忍住把它直接丟掉的念頭,愁眉苦臉的少年跟着腳步歡快的少女返回客棧。
天色已晚。
寒潭深處的黑蛟已經不在原地,擡頭望去,能看到龐大的身軀在天上的黑雲若隱若現,漆黑的鱗片反射着皎潔的月光,龍首猙獰,一雙豎瞳時不時看向更高處的天空,一股強悍的氣息環繞周圍,隨着月亮悄然被烏雲遮蓋,黑蛟那雙豎瞳裏透出喜悅以及畏懼。
錦繡山真武宗。
祖宗堂後一座常年封閉的後山,透過月光能看到這裏有一片削平的墓地,一座座墓碑豎在一處處小山包之前,上面是一個個人名,無一例外全是真武宗的歷屆宗主。遠離這片墓地的一處不起眼山洞裏,一道盤坐的人影緩緩睜開眼,似乎能看穿石壁一般望着黑蛟寒潭所在的方向,吐出一聲悠悠嘆息
夜裏,喫完飯的兩人各自回到房間,在那之前,胡靈把少年的破山拳譜給要了過去,說是幫他改進一下尚未學習的第七式,而少年則一個人在屋裏練習改進後的前六式,不知不覺身體倒在牀上,沉睡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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