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一章
無心峯的氣象與無意峯卻是完全不同。無心峯上的弟子多數都修煉仙法,煉製靈丹。到處都是青煙渺渺的世外景象。而無心峯上主傳授武技,弟子的數量,比無意和無相兩大外院加在一起還多,偌大的演武場上,到處都是練習武技的外院弟子。
無意峯的弟子到來,還是引來了不少關注的目光。三大外院雖同屬明玉壇,但彼此卻差不多屬於無事不往來的關係。
“喂,這邊!”顧陽剛到無心峯安頓下來,打算四處轉轉的時候,忽然被人叫住,他回頭看去,說話的人,竟是久違了的秦傲。
秦傲從一堵矮牆上跳下來,走到顧陽面前,道:“昨天就聽說無意峯發生了妖獸入侵的大事,沒想到竟然是真的,連你也過來了。”
爆獸丹一事,三大外院對外的說法,口徑一致,即便是對自己門下的弟子,也完全保密。只道是疏於防範,才至妖獸有機可乘,三大外院院主皆背了這個黑鍋,象徵性的對自己做了一些處罰而已。
眼看着秦傲手上臉上皆有傷痕,而且看樣子還是挺新的,看到這些,顧陽眉頭一皺,第一個想到的人,就是江穆。
“是江穆?”顧陽問道。他留意過,知道江穆在無心峯。聽他問話,秦傲一怔,而後醒悟,道:“若他有這個本事,我反倒要敬佩他幾分,堂堂江家嫡子,如今也不過是給人呼來喝去,當個碎催罷了。”
“什麼?”顧陽不明白秦傲的話,秦傲隨後的解釋,顧陽才明白其中緣由。
無心峯和無意峯的區別不僅僅是外表上。無心峯人太多了,且修煉武技的人,和修煉仙法的人,心境必然有所差別。煉丹修習仙法之人,強調心如止水。而修煉武技的人,則多數求勝好鬥。彼此之間的爭鬥,也比無意峯要嚴重多了,且無心峯的院主少陽真人,也是個好鬥的,門下弟子更是有樣學樣。
有了爭鬥,就有了派別,這裏雖說是明玉壇外院,但卻和俗世的差別不大。依照來自國別,城市的不同,形成了一堆大大小小的派系,而秦傲這傢伙十三不靠,爲人又桀驁不馴,看到不順眼的事情,不管對方是誰他都敢管。南面與人爭鬥不斷,而身上有傷,也就不算什麼新鮮事了。
“你來了就好了,又一個無依無靠的。哈哈!”秦傲大笑,拿着一個竹筒仰面喝着,那氣味濃烈,顧陽早就聞到了,是酒。
“無心峯不禁酒麼?”顧陽好奇問道。
“禁酒?有這回事麼?”秦傲似是聽到了天方夜譚一般,而後道:“在這裏,只要你肯付玉幣或靈石,什麼都有人賣給你。”秦傲說着話,低聲在顧陽耳邊道:“聽說連女人都有。”
“太混亂了……”顧陽心說對比之下,無意峯真的是世外桃源了。
秦傲繼續道:“當然女人江兄弟你是不缺的,那位蘇姑娘堪稱絕色,有此紅顏,換做是我,也願意去無意峯啊。”在秦傲看來,顧陽去無意峯,必然是爲了蘇羽兒,因爲他見識過顧陽的武技,知道顧陽擅長的是武技而非仙法。似他這般,來無心峯纔是理所當然的。
聽得秦傲的話,顧陽卻也不願意解釋什麼,因爲他清楚這種事估計解釋不清楚。便聽秦傲道:“如果你肯付足夠多的錢,連僕人下人都可以帶到這裏來。”
“這樣……”顧陽記得,之前周衡和自己說過,只要肯付錢,外院是可以攜帶家眷的。他到了無意峯後,卻沒發現有這麼一條規矩,他以爲是周衡誤導了他,而如今看來,周衡所說的,應該是混亂的無心峯沒錯了。
“天問大會你肯定也是參加的吧?”秦傲倚靠在牆邊,看着匆匆搬運行李的諸多無意峯弟子,話風一轉,問顧陽道。
“當然!”顧陽堅定的說道。
秦傲豪氣一笑,道:“我就知道你是有膽氣的人,必會參加。這狗屁外院能學到的東西說實話雖然多,但大家能學的都差不多,可能去內院的人可不多,若不在這種大會中搏上一搏,賺些本錢,去內院的機會永遠不會落在你我頭上。”
秦傲要去參加天問大會,顧陽是一點都不意外,因爲雖然相處時間很短,但秦傲的大致性格他已清楚。
“你剛纔來無心峯,我帶你去個好玩的地方!”秦傲說完這話,轉身便走。而顧陽好奇心起,跟着秦傲同行。
顧陽跟着秦傲,穿廊過院,走了許久,最終竟到了無心峯的後山,穿過樹林,眼前豁然開朗,在羣山環抱之中,竟有一塊巨大無比的平臺,如同演武場一般,長寬各百餘丈。
“這裏是……”顧陽四處觀看,就見在這平臺邊上,竟也有許
多的外院弟子在此,便這些人吶喊喝罵之聲不絕,而遠處的平臺的中心,則有兩個人,正在比拼武技。顧陽一眼掃過去,就知道那兩個人不是簡單的切磋,因爲出招都極是狠辣,儼然和生死之鬥差不多了。
“江兄弟是在流雲殿呆過的人,對此應該不陌生。”秦傲說着話,指了指不遠處,顧陽順着他的手指看過去,就見不遠處有一張桌子,上面擺滿了玉幣靈石之類的值錢物品。
顧陽看了一眼,就明白是怎麼回事,道:“這裏竟然還可以比鬥賭錢,這哪裏是仙門?”
秦傲喝了一口酒,道:“若非江兄弟你來了,我還以爲這明玉壇外院內院皆是如此的藏污納垢,污穢不堪呢。不過江兄弟你剛纔說的不完全對,這裏不僅僅可以賭錢,還可以賭積分。”
“積分不是無法轉讓的麼?”顧陽側目道。
秦傲輕笑,道:“在這裏,沒什麼不可以的。不過你無意峯的積分,在這裏可一文不值。而且你贏了無心峯的積分也沒什麼用處,我只是讓你來這裏看看打鬥,反正這裏不收門票。”
顧陽雖然是流雲殿出來的人,卻並非完全是好勇鬥狠之人。流雲殿所爲,不過是爲求生而無奈而已。似無心峯這般單純爲了錢帛而賭鬥,顧陽卻是沒任何興趣下場參加。但身爲武者,總是樂於觀看他人搏鬥。
此時場中相鬥的兩個人,均是用劍,用的技法看來也都差不多,似是師出同門,而看那二人的年齒和修爲,明顯是明玉壇外院的老人了。
顧陽仔細看了一陣子,心說這兩個人用的劍技,皆有天光雲影劍技的影子,只不過這兩個人縱然會天光雲影劍技,恐怕也只是初學者的水平,似這樣的人,如果比拼基礎劍技,就算是十個一百個,恐怕也不是自己的對手。
看着看着,顧陽猛然想起一件事。那就是天光雲影劍技的淵源,他早就在心中有一個迷影,過去是懶得想,如今就算是不想,也應該透徹了。劍靈傳授給他天光雲影劍技,而到了明玉壇後,卻不許他使用,而那出自明玉壇的神祕女子,精通天光雲影劍技。種種跡象都說明,劍靈與明玉壇有莫大的淵源,而至於是何淵源,恐怕只能等她自己說了。
“這裏的劍技如何?”見顧陽看劍技入神,秦傲好奇問道。他是用刀的,對劍技自然是瞭解不深的,但他清楚顧陽精通劍技。
“尚可。”顧陽說出這話時,確定了一下劍靈在休息。否則的話,肯定還會和過去一樣,跳出來說這羣人笨死了。
聽到這話,秦傲哈哈大笑,道:“尚可麼?江兄弟的眼界可不低呢。我對劍技瞭解不多,但也清楚這劍技乃是少陽真人獨創的石火劍技,論品級,已是玄字上品,可不是一般人學得會的。那一日我見江兄弟劍技了得,一直還沒問江兄弟練的是哪路劍技。”
就人品而言,顧陽相信秦傲不會出賣自己,但就性格而言,顧陽不確定秦傲能守住祕密。故而顧陽道:“胡亂練的不入流的劍技,不值一提。”
就在二人對談之時,就見一人走了過來,就見那人胖臉小眼睛,穿着棉衣,手中抱着一個小手爐。看年歲已經四五十歲了。而樣子又不太像是個武者。山下雖是盛夏,但無心峯上寒冷無比,他這幅裝扮,也就沒什麼好奇怪的了。
“秦傲,你今天來,是打算下場呢,還是打算豪賭呢?”那人說話慢條斯理,不知道的,還以爲他是哪國的高官。
“今天帶朋友過來看看而已,不過一會兒可能會下場試試。”秦傲看看顧陽,對那人道:“這是我朋友顧陽,無意峯的。”
“這位是明禮堂趙管事。”秦傲將那人介紹給顧陽,而後低聲悄悄到:“這裏除了院主和外院長老之外他最大。”
“無意峯的?哈,來的倒快,這裏是無心峯,和無意峯的規矩可不太一樣。”那個姓趙的管事說話陰陽怪氣,顧陽看他如此,心生厭惡。而秦傲則塞了些錢給那趙管事,道:“這是我朋友的一點小意思,管事可不要嫌少啊。”
見到秦傲塞了錢,那管事神速露出笑容,道:“你的朋友還蠻懂事的,好了,以後在這裏若是有事,就來找我好了,一切都好說。”說完這話,哼着小調,轉身回到那演武場邊上的高坐上坐穩,繼續觀看場中的比鬥。
之前顧陽以爲這種賭鬥可能只是弟子的私人行爲,是見不得光的,而如今看來,外院的管事組織賭鬥,這和公開有什麼區別?
就在這時候,那邊的比鬥已經有了結果,雖說是點到爲止,但敗的人還是受了不輕的劍傷。而勝者貌似也受了點傷,故而雙雙退場。見結果如此,秦傲帶着顧陽來到那賭桌邊上。
“五個玉幣一次,我猜沒人能能空手十招內贏我!”秦傲從口袋中翻出五枚玉幣,壓在賭桌上,而後對顧陽道:“看我的!”
之前那管事問秦傲是否下場的時候,顧陽就有點納悶,畢竟這裏除了
新弟子以外,大部分都是明玉壇的老人兒,基本水平最差的,也都在靈水境七重左右,這個水平,打一個靈水境只有二重的秦傲,估計和玩一樣,秦傲下場不是送死麼,而如今他才明白,秦傲賭的是十招之內。
“這樣或許還有機會。”顧陽心說十招看似很少,但這個級數差距之下,捱過每一招都是極其的艱難,尋常人估計三招都過不去。
秦傲剛下場,便立即有一個靈水境八重的外院弟子在桌上壓下五枚玉幣,跳了上去。這人是不用兵器的,上去不由分說,就和秦傲打在了一起。
實力的差距,讓這種比鬥似乎失去了意義,縱然秦傲的閃避極快,但速度如何能比的上高他許多的人,說他是十招不敗,其實不過是十招之內不被人打死罷了。他不過是仗着肉身的強橫,在死撐罷了。
連續五個人上去輪番和秦傲交手,竟無一人能將秦傲真的擊倒。但第五個人下去的時候,秦傲已經有點搖搖晃晃了。他晃悠悠走回桌邊,從趙管事手裏接過二十枚玉幣,其他的十枚自然被趙管事抽成拿去了。
秦傲對顧陽招呼一聲,道:“走,咱們喝酒去。”
“秦兄,你沒事吧?”顧陽心說剛纔他可是看的清楚,秦傲受了好幾次足夠重傷的重擊,顧陽心裏是既佩服秦傲如何強橫不輸給自己,卻也心酸他竟然拿這種手段來賺錢。
秦傲擦擦嘴角的血,道:“小事,喝點酒就好了。”
就在秦傲打算離開之時,就聽遠處有人道:“贏了錢就想走麼?”在遠處走來一男一女,而見那兩人到來,就是趙管事,也都趕快站起身來打招呼。而剛纔輸給秦傲的那些人則異口同聲的道:“見過張師兄!趙師姐!”
“什麼來頭?”顧陽問秦傲道。秦傲看着那人,低聲道:“張彌,好像是去年剛升入內院的。”
“我一直聽人說這裏有個常勝之人,想不到竟然是這樣的廢人。”那叫張彌內院弟子瞄着秦傲,上一眼下一眼的打量。
“廢人不廢人,手下見真章。話說的漂亮,繡花枕頭一樣不中用的,老子見多了。”秦傲高聲應道。
“哼,不知死活。十招是麼?那我就來領教一下!”張彌解下身上的劍,交給身邊的那個女子,便要動手。而秦傲這邊將錢收起後,亦打算上去一戰,卻被顧陽攔住。
“你不能再上了。”顧陽清楚,秦傲這傢伙性格剛毅,那是牙掉了也和血吞的角色,剛纔他連戰五場,肯定已經受傷了。眼前的這個人,雖然看上去是靈水境九重,但他既然能升到內院,就說明他有不一樣的地方,搞不好凶多吉少。
“江兄弟,人不能言而無信。我沒事的!”說罷秦傲推開顧陽,挺身應戰內院弟子。
就氣勢而言,秦傲不輸給任何人,若非是兩個人的修爲有天淵之別,恐怕在場的人,都會以爲這是一場公平比鬥。
兩人招呼都沒打,就開始了比鬥,而顧陽所擔心的事也終於發生了。秦傲的步履有些凌亂,明顯是有些力不從心。而對面的那個叫張彌的,身形如鬼魅,快如疾雷迅風,出招簡單,但招招兇狠。和之前的那些上去的外院弟子不同,
那些外院弟子雖然也會駕馭靈氣,但勁道再大,也不過是力氣大的蠻力而已。而眼前的這個張彌,雖然修爲境界是靈水境九重,不比在場的外院弟子高多少,但手段卻高明的很。他出手看似不經意,也力道不怎麼大,但他用的卻完全是可以置人於死地的狠辣之招,這並非是皮糙肉厚,強橫的秦傲所能抵擋的。剛剛第三招而已,他一巴掌打在秦傲的後心上,秦傲立時口噴鮮血,踉踉蹌蹌,先前栽倒,而就在秦傲要摔倒之時,那姓張的內院弟子,以極快的身法,挪移到秦傲的身前,又是一擊,秦傲如斷線的風箏一般,被打飛了出去,而那內院弟子緊跟而上,連擊不斷。
眼見那內院弟子明顯是想打死秦傲,顧陽如何能忍,縱身一躍,救下秦傲,擋在他的身前,而此時秦傲也終於支持不住,向前一傾,若無顧陽攙扶,早就摔倒在地。
顧陽見秦傲已經失去意識,從口袋中取出療傷靈藥,給秦傲服了。
就在顧陽救治秦傲的時候,張彌嘆了口氣,道:“哼,真是掃興,小子,你懂不懂規矩?這裏賭鬥是不許插手的,生死無怨。你既然插了手,那你就代替他完成賭鬥好了。”
顧陽替秦傲止血服藥後,回眸怒道:“如果你想死的話,我可以成全你。”
冷漠的眼神,懾人的殺氣,令張彌看了,都嚇的退了半步。但他很快就意識到,眼前的這人,只是一個靈氣境八重的人而已。
對於武者而言,靈氣境即便是到了巔峯,也只能算是初學者,只有到了靈水境,纔算是初窺門徑,而只有到了靈溪境,那纔是名動天下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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