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7.內心的不安
茉莉皺起眉頭、擺出一副厭煩的表情來嬌嗔道:“周隊,不是我要生事,而是他們二監艙的昨天在晚會上先動手打安吉拉了!”
“恩?誰打9065了?”
茉莉不答,只是抱着雙臂盯着我哼哼冷笑。
周敏潔盯了我一會兒,便也抱起了雙臂拿眼斜瞄着倪海琳,擺出一副“你看着辦吧”的樣子來。
“哼!”倪海琳臉上浮出一層怒氣,朝我走上兩步冷聲喝道,“9101,是你打9065的?!”
是我打的又怎麼樣?正要爽快承認、順便放言“老子見你們一次打一次”,卻突然看到倪海琳非常隱蔽地對我使了個眼色!
咦?這個眼神好熟悉!好象什麼時候見過!
心念電閃下我頓時想起來了!話臨出口,我下意識地改口否認道:“倪隊,我沒打人。”
倪海琳眼裏閃過一道欣許之色,轉過身子對周敏潔淡淡說道:“周隊,9101說他沒打人耶。”
周敏潔啞然失笑,指着我鄙夷道:“他說沒打就沒打啊?”
倪海琳也是啞然失笑,也是指着茉莉鄙夷道:“他說打人就打人啊?”
“倪隊你……”周敏潔一時語塞,憋急着怒臉起伏了兩下胸脯,衝得意洋洋的倪海琳沉聲喝道,“倪海琳,囚犯是要管教的!不是讓你包庇的!”
“周隊長,你說話可要小心了!”倪海琳肅容喝道,“我倪海琳行得正、站得直!什麼時候包庇過囚犯了?!周隊長你身爲警務人員、監艙主管,這種話是可以亂說的嗎!9101重傷未愈,怎麼可能動手打人?我看應該是某些人長時間不找樂子,手腳發癢了吧?!還請麻煩周隊長你多管教管教呀!”
“喲!倪海琳,你這活脫脫的監獄長口氣嘛!”周敏潔翻着斜眼不無譏諷道,“看來下一任監獄長非你莫屬了!”
倪海琳冷笑一聲反脣相譏道:“論才幹和能力,我哪能跟周隊長你比呀……”
看到兩個女隊長嘰裏呱啦、鬥個沒完沒了,藏綾轉過身來朝我擺了擺手小聲說道:“回去坐下吧。”
我看他最多比我年長五、六歲,但隨意一句話,卻讓人生不出半分抗拒的意識來!
或許這就是天生的人格魅力吧!我不再理睬兩名制服鬥母雞,撿起地上的飯盆勺子,順勢坐到了董蘇身邊壓低了聲音問道:“藏綾姐,那倆雞婆好象不對付哦!看林韻年紀也差不多該要退休了,她倆不會都想爭監獄長之位吧?”
“不該管的事就別多嘴!”藏綾冷冷地看了我一眼,捏着勺子在飯盆裏攪動了兩下又問道,“前天你還把莫玲給打了?”
“額……”想起莫玲悽慘的經歷,我心裏生出悔意來,只好慚愧內疚道,“我跟莫玲是一場誤會,已經沒事了。”
藏綾沒有深究,只淡淡說道:“沒事就好。姐妹們在外面就不容易,進來了更加辛苦,以後跟大家和睦相處!”
……
海島上溫暖的陽光把人曬得懶洋洋的,幸虧此刻是春節“放假”期間,否則肯定提不起精神進車間幹活。
籃球場上,兩個監艙的囚犯各自佔領兩個籃架在場內嬉戲爭搶。雖然命中率都不高,但並不影響大家的樂趣——監區裏一片死氣沉沉,惟獨在籃球場上能飄起歡聲笑語。
董蘇戴着眼鏡坐在場邊木質長椅上眯眼微笑,時而呵呵點頭,時而擊掌加油,看他慈祥的神色,像是在觀賞自己的兒女們嬉笑玩耍。
我在不遠處琢磨好了搭訕臺詞,兩手插兜慢騰騰地晃悠了過去,隨意坐到董蘇身邊擠起憨厚笑容道:“董蘇姐,恭喜你啊,拿到勞模又可以減刑了!”
“呵呵呵呵,謝謝謝謝!”董蘇顯得心情不錯,差不多放風半個鐘頭了,他的嘴巴一直樂呵呵的。
“董蘇姐,我也是海南文昌的呢!”
“哦~~~是嗎?”董蘇推了推老花眼鏡定定地看着我,“聽你口音……”
“噢,我不是海南人,但在海南呆過兩年!”我趕緊自圓其說,“在文昌的時候就聽到不少關於你的傳言了呢,年輕人都很仰慕你、封你爲文昌第一美女呢!”
“真的呀?!呵呵呵呵!我一點都不知道呢!”董蘇笑得神采飛揚,彷彿一下子年輕了好幾歲,嘻咧着嘴唏噓一番感嘆道,“哎!老咯!風光不再啦!”
“誒~~~董蘇姐您正當年呢,稍微化個妝,能迷死不少男人呢!”我的嘴巴像抹了蜂蜜般甜美。
“哈哈哈哈,”董蘇開懷大笑,攬着我的肩膀說道,“小妹妹真會說話,姐姐被你哄得太開心了!可惜啊,我的時日不多了,否則能跟你多處幾年呢!”
時日不多了?難不成患上絕症了?不會快要死了吧?他死了我上哪兒找手錶去啊?
就當我胡思亂想的時候,籃球場上傳來了茉莉的嬌媚聲:“藏綾,有興趣打一場嗎?老規矩怎麼樣?”
我拿眼望去,只見茉莉站在藏綾面前撲通撲通拍打着籃球,笑吟吟地下起了戰書。
藏綾和二監艙的“姐妹”們似乎有些怯戰,遲疑着並沒有爽快應戰,看來他們在籃球場上是一監艙的手下敗將。
“藏綾,你們二監艙不會就這麼一直陰萎下去了吧?”茉莉揚着嘴角挑釁道,“唉,看你們是真怕了,要不這樣,咱也就別老規矩一分100塊了,一分50塊,輸了就當是給姐妹們發壓歲錢了,這樣總行了吧?”
藏綾還在猶豫,茉莉發出了一陣呀嘎嘎的怪笑,攤起雙臂大聲叫道:“不是吧!都這麼小了,你們是賭不起還是輸不起哇?!”
藏綾當然不會喫他激將這一套,但其他人可忍不住了,紛紛義憤填膺地叫嚷道:“來就來!什麼賭不起輸不起的!誰怕誰啊?!有種別讓白沅琋上場……”
我聽得暗暗苦笑,還沒開賽,士氣上就先輸一分了——看來那白沅琋應該是一監艙的得分主力。
“董蘇姐,咱二監艙好像贏他們一監艙的次數不怎麼多耶!”我委婉含蓄道。
董蘇搖頭輕嘆:“咱們從未贏過一監艙,他們那白沅琋沒進來前是遼寧女籃省隊的二隊成員,查點被選拔進一隊,只是體檢時被查出是……才被開除的!”
“噢——”我恍然大悟——怪不得藏綾不敢應戰了,對方一個白沅琋就差不多能將他們團滅了!一分50塊,那一場球下來輸個二十分,可就1000塊錢沒了!按五個人算的話,每人要輸兩百塊——相當於兩個月的“工資”了!
“小妹妹,你會不會打籃球?”董蘇隨口問道。
“我?恩……這個好象並不難嘛!”說句實在話,我也不知道失憶前自己會不會打籃球,只知道假如換我來把籃球扔進框裏去的話,肯定是一扔一個準!
“真的?!”董蘇聽了大喜,還以爲我蠻謙虛的,激動地拉着我的手壓低了聲音道,“想不到你也是籃球健將啊!不會也在省隊練過吧?”
我故作高深地聳了聳肩膀。
“藏綾姐!藏綾姐!”董蘇已經迫不及待地朝那邊藏綾揮手叫喚了。
……
“咀——”
一聲哨響,比賽開始——茉莉和藏綾在場邊扮演教練角色,而裁判居然是一名獄警!也不清楚她知不知道我們在賭錢。
拋球、爭搶、對方控球,直接將球扔給了白沅琋!
白沅琋撲通撲通拍打着籃球,幾個閃身避過防守,健步飛跨至籃下,和平女神像高高躍起,“刷”的一聲,得分!
2:0!
“喂,你怎麼不幫着防守啊?”隊友們質問。
防守?怎樣纔算防守?我一頭霧水地望着隊友們,一臉的迷茫。
隊友們搖搖頭不再理我,退到底線發球,撲通撲通向前場逼近,我也趕緊跟上,正好隊友冷不防傳球過來,立馬眼疾手快捧住了,學着他們撲通撲通拍打了兩下皮球,然後竊喜着抱球前衝幾步,看距離差不多了,正要瞄準了籃框出手,一聲哨響吹起:“咀——走步!”
“你會不會玩啊?”隊友們一個個皺着眉撅着嘴對我抱怨。
我拉過一人小聲問道:“走步是什麼意思?”
“犯規了啦!”隊友一副仰天抓狂苦逼相,“噢、天吶!教練怎麼還不換人呀?”
換你個頭啊!比賽纔剛剛開始,老子還沒扔中一個吶!
對方發球、傳球、分給白沅琋,白沅琋又來那套,撲通撲通、滿場飛奔,場外響起了藏綾教練的天籟之音:“林幽!防守——”
知道啦知道啦,你個死人妖叫喚個啥啊?我兩腳飛快啓動,幽靈般追到白沅琋身後就是一個虎撲,一下子將那小子摁倒在了籃框底下,還沒來得及起身追地滾皮球,又來一聲煩人哨響:“咀——犯規!”
操!又犯規啊?!黑哨吶!
回頭看了下隊友們,發現他們正一個個如呆立木雞,像看怪物一樣瞪着我!
“尼媽的!”白沅琋灰頭土臉地爬起身來,一把推在了我的胸膛上,尖着喉嚨叫道,“你當是玩橄欖球吶?!”
日!我忐忑不安地偷瞄了藏綾一眼,發現他正一臉幽怨地望着董蘇,似乎埋怨他天花亂墜地把我吹得上天入地了。
己方發球、傳球、運球、壓上,出手!
“哐!”籃球打鐵圈上了!
什麼臭手?!這麼近也能扔丟?還不如讓我來扔呢!
十分鐘過去了,那些豬一樣的隊友居然都不給我傳球了!搞得老子跟裁判一樣——滿場亂跑,卻碰不到皮球!
我扭頭看了眼場外比分,26:8!對方的26分裏,最起碼有20分是白沅琋得的!
“你們他媽的給我傳球呀!”我急得埋怨道。
“你以爲我們他媽的有病啊?”隊友毫不留情地奚落道。
我火大了,索性跟在持球隊友身後,看他撲通撲通向前推進,我偷偷摸摸地如影隨行,眼看着過了半場、接近白線弧頂了,隊友一邊撲通撲通,一邊左瞅瞅、右看看尋找傳球空檔,我瞅準時機,從他身後突然竄出,伸手啪的一聲奪得皮球,也不等他回搶,便單腿一蹬,身體高高拔起,單手託着皮球凌空一拋!
“刷!”
球進了!
“啊——”場外頓時響起了二監艙人妖們喜出望外的驚呼,“三分!三分!”
“嘿嘿嘿嘿!”我得意輕笑,心想這下總見識到老子的能耐了吧!眼角餘光往場外一掃,發現董蘇激動地差點沒讓老花眼鏡從鼻樑上掉下來。
“瞎貓碰到死耗子!”白沅琋鄙夷地斜了我一眼,轉身回去發球了……
“哇——又是三分!”
“啊——還是三分!”
“耶——又來一個!”
“快瞧快瞧!倪老大她們都過來看了!”
“林幽!牛逼逼!林幽!牛逼逼!”
……
“咀——”
隨着半場結束哨響,比分暫時定格在了35:42!二監艙反超領先了7分!
除去一開始的8分,後面的34分全是我一個人得的!其中有十個三分球、一個三分球外加罰球!每次隊友將球傳到我手裏,我都直接跳起來就扔,根本不給裁判吹走步的機會!在隨後不到五分鐘的時間裏,我出手了整整十五次,僅失手五次——其實那失手的幾次都挺可惜的,因爲眼看着皮球已經落入籃框了,可愣是讓鐵圈給彈了出來!
半場休息時,我身邊圍攏了一大羣翠柳紅鶯,擦汗的擦汗、捶背的捶背、捏腿的捏腿,連藏綾也眉開眼笑地擠過來對我翹起了大拇指!
這小子笑起來更有女人味了!連那條疤痕都快陷進雙眼皮裏邊去了!
但正當衆妖興奮異常、紛紛大膽揣測最終懸殊比分之時,一名一監艙的獄警挺着胸脯闊步走到籃球場外,“咀”的一聲吹響了哨子,大聲喝道:“一監艙!列隊!回牢房!”
眼看着一監艙衆囚犯得意洋洋地扭着屁股離去,大家一下子大眼瞪起了小眼:“誒、這算什麼呀?下半場還沒打吶!哇,這麼不要臉啊?操,臨陣脫逃啊?靠,這種事也做得出來啊?”
我更加鬱悶,滿心指望着再發揮一把、贏他個萬把來塊錢、卷他個傾家蕩產的,沒想到那狗日的這麼卑鄙狡猾,居然來這麼個陰招!媽的,當監獄長的姘頭就是拽,連獄警都能看他眼色行事!
……
憑着神準三分,我一下子成了二監艙的英雄,喫飯時被藏綾邀到了同桌,與董蘇一起“陪老大用餐”。
囚餐期間,二監艙的人妖們出盡了風頭,紛紛將長期憋在心底的窩囊鬱悶一放而空,各種挖苦、刻薄、奚落的雙簧此起彼伏、層出不窮:
“誒,你怎麼看起來精神不佳啊?”
“矮油~~人家陰萎了嘛!”
……
“誒、下午跟姐姐打個球啊,老規矩!”
“我~~我今天身體不方便呢~~”
“靠!你有例假啊?怕就直說呀!吶也別老規矩了,一分5塊,輸了就當發壓歲錢了,這樣總行了吧?”
“五分1塊行不行啊?”
“滾你媽個窮逼!”
……
飯後衆囚回籠,我向莫玲打聽起了倪海琳與周敏潔之間的矛盾,果然如我所料,莫玲說兩女積怨已久,在倪海琳與周敏潔同是監區大隊普通獄警時就互相看不慣對方——據說有次赴同事喜宴時湊巧撞衫了,兩女竟然怒氣洶涌地拼起了酒,結果雙雙醉進了醫院;先後升任監區大隊副大隊長後,兩女明爭暗鬥愈演愈烈,連雞毛蒜皮的小事都互不相讓,還有意無意地偏袒各自轄區囚犯、甚至故意煽動起了兩個監艙之間的敵視與矛盾來!而在林韻行將退休之際,她倆的較勁也逐漸白熱化起來——作爲監獄系統中實權派的青年幹部,兩人都想登上監獄長的寶座!
“原來咱們和一監艙的對立是她們兩個娘兒們搞出來的事啊!”我搖頭冷笑道,“我還以爲是茉莉與藏綾一手造成的吶!”
“這事我也是聽董蘇姐講的,具體不大清楚,反正以前兩個監艙談不上有多要好,但也不至於像現在這般水火不容!”
這些女人還真不是省油的燈,個個不好惹啊!我不由想起了小俊,那小子就是得罪了女人而被瀟瀟雨無情踢出了旅遊羣。
“誒,我有件事情搞不明白!”我不解問道,“那倆女的鬥來鬥去鬥這麼兇,難道誰鬥贏了就能接替林韻當上監獄長?”
“確實如此!”莫玲一副先知先覺的模樣,“事實上再過三個月、到五月份的時候她倆誰能當上監獄長助理,那誰就穩坐監獄長的位置了!”
我一聲冷笑道:“柴少妍可是現任監獄長助理,當她是死人吶?”
“幽姐你還別說,聽董蘇姐和藏綾姐分析,下一任監獄長的人選還真的輪不到柴少妍,幾乎可以篤定是在倪、周兩人之間產生了!”
聽莫玲一番解釋,我才總算明白了過來:原來倪海琳和周敏潔都有着狂傲的資本——倪海琳的姑父是大陸某市中級人民法院的副院長,在省政法系統中有着常年打點的小門路,將來林韻退休了,倪海雲琳真有可能在她姑父的暗箱操作下讓幕後老闆將監獄區長的位置給她!
因此監獄長之爭,明眼人根本不會將柴少妍算在裏面。而五月份將有一次幹部任免會議,到時新的監獄長助理任命決定就會成爲未來監獄長人選的風向標!
怪不得林韻敢放心地將管教五科都放給柴少妍統管,原來她的仕途已經走到盡頭、再無上升空間了!我心生惋惜,畢竟比起趾高氣昂、醉心權術的倪海琳和周敏潔,外冷內熱、剛正英烈的柴少妍更能讓我生出好感來。
爭鬥,到處是爭鬥!三大鏢局在爭地盤,鎮南鏢局在鬥幫派,人妖監獄在爭權勢,獄警在鬥、囚犯在鬥,彼此鬥得熱火朝天、死去活來,到最後還不是一樣只佔一口棺材?
“幽姐,愣愣的想什麼呢?”
“我在想,如果周敏潔當上了監獄長,咱們二監艙姐妹的日子是不是就沒法過了?比如說,想要減個刑啥的。”
莫玲一臉同情道:“幽姐,你就別再惦着減刑了,死了這條心吧!”
我心頭一凜:“爲什麼?”
莫玲輕嘆一聲:“你昨天在籃球場上威風八面,弄得茉莉下不了臺,他能饒了你?”
第二天下午,我躺在牀上發乾愣的時候,外面走道里傳來一陣皮鞋腳步聲,一直持續到16號牢房前才停了下來:“9101,出列!”
牢房門打開,我兩眼懶懶一瞄,發現外面站着倪海琳和曹翼。
我悶聲下牀,耷拉着腦袋走出牢房束手而立。
曹翼上前來給我上了手銬,手掌在我肩膀上輕輕一拍:“走吧!”
我也不問她們這是要帶我上哪兒去,只是低頭跟着向前走出監艙大樓,順着草坪小徑向監區圍牆鐵門處行去。
倪海琳跟我並肩而行:“怎麼了垂頭喪氣的,昨天不是生龍活虎的嘛!”
我輕輕搖了搖頭,無奈苦笑了一下:她不知道,就是昨天那場生龍活虎的表現,我得罪了監獄長的姘頭茉莉,或許就此徹底斷送了我的減刑資格——以後就等着他們給我穿小鞋吧!
“喂!”倪海琳拿胳膊輕輕碰了我一下,“記恨我吶?”
我嘆了口氣說道:“倪警官,我哪敢啊?”
“呵呵,”倪海琳斜着眼睛輕輕一笑,“以後乖一點,就可以省我兩顆子彈了!”
她怎麼突然對我態度友好了?難道我在籃球場上幫二監艙戰勝了一監艙,她也覺得臉上有光彩了?
獄警和囚犯居然也能一榮俱榮,真是匪夷所思!
我默默地走到監區鐵門後,站定,門開,心裏竟然莫名一喜——門外站着的赫然是柴少妍和繆芊芊!
走出監區,聽着身後鐵門關閉,我咧開嘴來一笑:“柴警官!新年好!”
但讓我感到沒趣的是,柴少妍只是冷冷地掃了我一眼,哼都沒哼一聲就轉過身向監獄大樓方向走去,繆芊芊則伸出豬蹄子抓住我的胳膊冷聲喝道:“走!”
我黑着臉問道:“去哪兒啊?”
繆芊芊將豬鼻孔一仰:“醫務室,身體複查!”
……
醫務室內還是隻有談豐華一人,看來李芙珍趁着春節假期拼命消極怠工了——反正拼死拼活也升不了職,還不如安安穩穩等退休算了。
我躺在病牀上任由談豐華貼着聽診器在囚衣內移來移去、握着空心拳在胸腹間敲來敲去,心想只要你丫的別給我亮出剪刀來,隨便你怎麼折騰吧!
“柴監,犯人身體狀況恢復良好!”
“恩,麻煩談醫生了!”
“不客氣,這是我糞內之屎!柴監那沒屎的話我就先出去了!”談豐華收拾了下醫療器具,隱蔽地朝我挑了下眉毛,擺着白大褂出去了。
柴少妍輕輕側了側下巴對繆芊芊說道:“芊芊你先出去,我跟9101單獨聊兩句。”
“是,頭兒!”繆芊芊雖然長得豬頭豬腦的,但心思還算機巧,走到病房外面還將玻璃門給帶上了。
“9101,你在晚會上又打人了?!”柴少妍冷冷的語氣裏滿是責怪之意!
不知怎麼搞的,我在她面前竟然絲毫沒有撒謊的念頭,遂老老實實地將晚會上主持人影文和安吉拉的裙帶小伎倆說了出來,輕嘆一聲道:“柴警官,我這麼做純屬無奈之舉呀!你又不肯給我搞牙刷!”
柴少妍肅容道:“9101!你才進來幾天就連續滋事生非,是不是想蹲禁閉室吶?!”
我知道她是外冷內熱,便諂着臉嘿嘿笑道:“蹲不蹲禁閉還不是柴警官你說了算吶?誒,以後還請柴警官高擡貴手哦!”
沒想到柴少妍頓時俏臉色變,指着食指厲聲喝道:“9101!你算什麼東西!敢這麼跟我說話!”
我心裏咯噔一下,知道自己玩過了火、已經忘記自己的囚犯本色和對方的獄警身份了!惴惴不安地望着滿面狂怒的柴少妍,我似乎看到了幾天前倪海琳的影子——嚴詞厲色、兇暴殘戾、高高在上、不可一世!
唉,自己終究是囚犯,哪能跟獄警油嘴滑舌地玩小曖昧呢?這不是自討沒趣嗎?我不敢看柴少妍的冷麪孔,只扭頭看了眼牀棱上的手銬,心裏竟然巴不得想早點回到牢房去。
“以後說話注意點,對人對己都沒壞處!”柴少妍板着臉掏出鑰匙走過來替我解開手銬,重新將我兩手銬了起來,看了我一會兒又說道,“剛纔我說話有些過火,你別往心裏去。”
既然現在我跟柴少妍的關係緩和了不少,於是我就問道:“你可知道在女監裏面有個女人叫於莎莎,然後男監裏面有一胖一瘦的兩個人,被人稱呼巨無霸和小籠包?”
柴少妍一愣,笑道:“看在你的面子上,回頭我跟你問問,但是現在,你必須回去!”
我輕輕搖了搖頭,默默地往病房外走去,因爲我心中的那種不安感越來越強烈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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