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8-艾麗什麼? 爲罪袋20/20
她跳下車，看着面前的決口，左右似乎都是洶涌出來的湍急水流。
“決口多寬？”
旁邊是臉色發白的艾如麟：“回去！堵不住——起碼四十米！”
四十米寬的缺口，湍急的水流衝出來，十幾噸的石料投進去轉瞬間就被沖走了。
就算是之前填充的集裝箱都扔進去，也像是輕飄飄的塑料瓶一樣浮動了幾下，才艱難地往下沉。
“讓渣土車上去！”艾麗婭拉住艾如麟：“直接開進去！衝進水裏！”
一輛礦用的渣土卡車載重超過八噸，而且之前滿載石料和泥土，這玩意兒比什麼都好使。
而且這也不是艾麗婭逞英雄，而是以目前的技術，決堤堵口的方式攏共就三種。
一種是立堵，也就是從堤壩的一側或兩側開始，由外朝內慢慢合龍。
艾麗婭現在選擇的就是這種，礦用卡車載重之後直接從兩邊衝上去，不斷地填補兩邊的空隙，合攏中間的缺口。
至於說另外兩種方法平堵和混合堵，壓根不是現在能用的。
平堵法繁瑣得很，需要參照堤壩軸線，從下往上逐層填補，讓填堵物料高出水面後再實行封堵。
現在哪裏有這個時間？還慢工出細活是吧，有那個能力把四十米的決口慢慢修補，大家也就不用在這裏淋雨了。
混合堵就是結合平堵和立堵兩種方法，根據決口的實際情況，靈活地採用兩種堵法混合施工。
艾如麟咬了咬牙：“用推土機的話，需要時間……”
“用什麼推土機！而且推土機推車下去，慣性不夠，車推下去也只能堵住一個位置，夠不到決口中間！”
艾麗婭返身跳上車：“讓司機全都下來，我上！掛三擋上兩千轉，把油門踩死，準備跳車就行了！”
“你發什麼瘋！”艾如麟如夢初醒：“你下來！快下來！”
艾麗婭不理會他，車輛轟鳴着往前衝，距離決口眼見着只剩下一兩米的距離了，她才縱身從車裏跳出來。
車輛閃爍着各種燈光，身子一歪墜入決口處，被洶涌的水流瞬間吞沒，化作一道濁黃色的泥痕。
但是肉眼可見的是，伴隨着八噸多的石料泥土和車子本身墜入決口，洶涌的水流打着旋被堵塞了幾分。
“很好，測試可行！”艾麗婭擦了把臉：“快上——快快快！開進去！小號的渣土車也直接開進去！”
要是準備時間充足，完全可以用人力拋石頭，或者是製作鋼筋籠串，那玩意兒比車好使多了。
可這不是沒時間麼，之前臨時趕製的幾個集裝箱就是客串裝滿石頭的鋼筋籠的作用，但是數量太少了。
目前決口的流速絕對大於三米每秒，挖掘機之類的進行拋投根本跟不上水流的衝擊力度，只會全部流失。
當年九江的長江大堤出現決口，就出現過這種情況，之前的辛苦全白費了。
最後還是用現場最容易找到的建築用腳手架做柵條，這才把長江決口再度堵住。
而固定腳手架柵欄的也不是鋼絲或者金屬扣，而是子弟兵！
直接跳進決口裏，所有人橫着抱住腳手架，自己把自己當砂石袋子用。
在腳手架柵條之前，九江還直接沉了好幾條千噸的煤炭駁船進去堵決口。
後來的船因爲船身太輕沒時間搬運足夠的石料上去，子弟兵也是直接用自己跳進船裏壓倉，硬生生抵着浪頭搶出時間，這才能夠把堤壩重新補起來。
老百姓們一邊看一邊哭，喊着不要再跳了不要再跳了，卻沒有誰停下，五天五夜保住九江下游四百萬人的安全。
相比起來自己多幸運啊，這才四十米的小缺口，而光是載重的渣土卡車就有好幾十輛可以用。
8噸還是小號的，16噸的都有不少，甚至還有三輛80噸載重量的巨無霸。
艾麗婭看着左右都是車，咧嘴露出一口小白牙：“這輩子還沒打過這麼富裕的仗——開進去！”
司機師傅們已經聽說了艾麗婭用的辦法，掛三擋踩死油門，順着堤壩橫着衝進缺口兩邊就可以了。
有幾個跳車的時候跳反了掉進了水裏，艾麗婭趕緊帶人去把他們拽起來。
“好樣的！你們是英雄——我給你們發獎金！一百倍的獎金！”
卡車的調配效率太高了，這玩意兒就是個自走式的鋼筋籠子，僅僅只用了十分鐘不到，十二輛礦用卡車扎進決口裏，肉眼可見的湍流就平復了下來，決口被攔住，水流的衝擊力度減緩。
當然了這不是就完事兒了，後面還要上工程機械，減緩水流只是最重要的一環。
“要把大堤這邊加寬，把決口完全合攏——還有防滲也要做！”
後續的挖掘機剷車之類的工程機械轟隆隆地開過來，還帶着一批剛趕工出來的鋼筋籠串。
“還不夠，再扔進去兩輛！”艾麗婭長鬆了一口氣：“再有兩輛就差不多了……誒誒誒！那個誰在開車！停下！”
安樂樂踩了一腳剎車，從車門裏探頭出來：“啊？”
“你他媽開錯車了！那是搶險救援車！裏面是工具不是石頭——開回去！”
這個敗家子！渣土車就算是16噸的也才十幾萬，這輛搶險救援車兩百多萬！
“開那臺！最大的那臺！對就那個！”
艾如麟眼睜睜地看着艾麗婭指揮安樂樂把一輛80噸的純電礦山巨無霸開進了決口，徹底堵死了水流，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
“呼——差點被她氣死，居然把最貴的給開進去了，還不好使！”
“那個……”
“什麼？”
“……那輛車是重工那邊的驗證車……挺貴的。”
“很貴嗎？”
“大概比那輛救援重卡貴。”
“啊這——啊哈哈哈，很好用，驗證很成功不是嗎？動力很強勁的！”
能不強勁麼，這玩意兒是對標百噸級礦用市場的最新產品。
至於說價格什麼的，換幾個活塞的錢，大概就夠買一輛8噸的小渣土卡車了。
不過扔都扔了，艾如麟揉了揉額角，算了，人沒事就好。
一行人好不容易搶救了決口，然後把位置讓出來給水利專家們和後續的工程機械施工、
“哎呀，三叔你別生氣啦，試驗車什麼的，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嘛，這樣，我再給你批一筆預算，你們部門再搞點新東西，你這輛車多少錢，我給你預算後面直接加仨——額——兩個零！”
幾百萬加幾個零纔是一億來着？艾麗婭掰着手指頭合計了一下。
“我不是生氣車的問題，我是生氣你！”
決口堵住了，三叔很開心。
但是艾麗婭自己上，三叔很不開心。
“你應該注意你的身份——不是說你就更高貴或者怎麼樣，可你還是個孩子！而且如果你出事了，集團那邊豈不是和當初一樣就又……你最好有點這方面的認知！”
“嗯嗯嗯，好好好，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
……
“照這麼說來的話，這個小艾同學，實在是不一般啊！”
“嗯，可能是當初她父母的緣故，所以她……唉……”
霍大佬說着，官方班子的人都有點感慨沉默。
因爲自己被雨淋過，所以就想要也給路人都打把傘麼？
這樣的好人，誰不願意和她做朋友呢！
正說着呢，侯書記旁邊的祕書似乎是想到了什麼，趕緊翻開自己的文件包。
“艾小姐……艾小姐她上午是不是在地鐵那邊——你們看這個！”
那是一份地鐵緊急救援的報告文件，作爲突發暴雨導致的最危險的兩處險情地區之一，官方高度關注。
一個是被積水吞沒的地鐵，一個是被泥石流掩蓋，差點堵死了前後路變成下水管的城東隧道。
地鐵的救援去得不是一般的及時，據說是有熱心市民直接潛水從前一個站臺下去，橫穿了大半個地鐵軌道，這才找到了被積水困住的列車，把大家從裏面一個個拉了出來，甚至還有孕婦在救援現場生了個寶寶。
之前他們還沒把那個熱心市民和艾氏集團的董事長聯繫在一起，可是現在對一下名字。
她上午豁出命去救人，下午又開着車衝上大堤堵大壩？
“好！好一個熱心市民！艾氏集團，熱愛世界的集團！要不是有這份熱愛，怎麼能夠做出這麼大的產業呢？”
看人好的時候，哪哪兒都好，什麼艾氏集團的諧音是礙事，腦袋都給你打爛。
人家這是熱愛世界——什麼？那是艾麗婭的親爹打下來的家業？
那隻能說家教好！家學淵源！薪火相傳代代不息！
只是就在大家好感度upup的時候，旁邊一個哥們不知道是嘴瓢還是腦抽，下意識來了句不合時宜的疑問。
“這麼及時……這次的救災，她是早有預謀？”
這話一出來大家都愣了，霍大佬甚至瞪大了眼睛，回頭看着這個傢伙。
你要不要聽聽你說的是什麼瘋話？什麼叫早有預謀？
這老天爺聽艾麗婭的話，說下雨就下雨，說暴雨就暴雨是吧？
而且人家花了這麼多錢，真金白銀地進行援助，還能從哪裏賺回來不成？
最最重要的，遇到事情她是真的上，這種拿命去救人的事情，就算是論跡不論心那也是聖人行爲。
天海市北淹了，能怪到任何人頭上，可唯獨這次的艾麗婭是意外。
這些功績曝光出去，其他地方不論，在這一畝三分地上，大抵只有太陽能黑她了。
說話的那個傢伙大概也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尷尬地笑了笑，縮在後面當石頭了。
“應該叫——未雨綢繆！”
這些操作，在沒有災害的時候，可以笑話人家杞人憂天，可一旦都用上了，那就是未雨綢繆了。
就在大家等待並且討論如果決堤之後，人員轉移要不要再擴大範圍的時候，好消息傳回來了。
決口堵住了，艾氏集團的工程機械已經趕上了堤壩的合龍工程，危險解除了。
“呼……太好了……”
大家長鬆了口氣，然後就看到不怎麼開心的艾如麟和諂媚討好的艾麗婭噠噠噠跑回來。
霍大佬很疑惑：“丫頭，這是怎麼了？”
艾麗婭當然不能說我三叔覺得我身爲富家千金太冒險了，賺錢不享受非得去找罪。
這話說出來置其他冒險救援的人於何地？人家不是爹生娘養的好大兒？
就算是親人之間的關懷，這話也不合適，她只能打了個哈哈：“剛纔爲了堵缺口，把集團一輛還沒開發完成的驗證用車開進去了，哈哈哈，之前三叔他們研究了挺久的，一下子被我糟蹋了，我也沒注意……”
這話大家都聽在耳朵裏，侯書記看着那些撤下來之後少了一大排的礦用卡車，一眼就看見了少了哪輛。
不就是之前他冒着雨去拍了拍，讓人覺得很安心的那輛輪胎比他還高的巨無霸麼？
那東西湊近了看震撼感滿滿，全都是重工業美學的展現，一看就很貴，他當時說太好了太好了，就是因爲有它在。
這就給扔決口裏了？驗證用車，這是價值很高的東西吧？
“沒開發完的？”
“嗯，要和國外的重工企業搶市場的一輛純電礦卡，不過沒關係，數據什麼的都還在，到時候重新做就行。”
霍大佬點了點頭，錢不錢的他也不看重，既然艾麗婭都說沒事兒那就沒事兒了。
然後就和三叔一起開始教育起你一個十八歲的丫頭去冒險的事情……
車沒事——你有事了！丫頭！過來挨訓！
侯書記看着艾麗婭故作輕鬆的樣子，又被兩個長輩圍着，自己也不好安慰什麼，只是轉身拍了拍祕書的肩膀。
“君以真心待人，我們也要記住這份情義啊……東郊那邊，救災之後重新評估一下產業園的規劃吧。”
“是，我記下了。”
……
……
西橋水庫花了差不多一下午時間，挖開了四條泄洪渠，水面明顯下降，降低到了應急警戒線以下。
後續維護和修繕，也有緊急趕到的馳援隊伍負責，艾麗婭留下了大批的工程機械，算是功成身退了。
用水利專家的說法，就算是再下兩天這樣的雨，西橋水庫大概也能夠穩得住了。
艾麗婭很擔心這專家也是個烏鴉嘴，但好消息是他不是——因爲雨逐漸開始停了。
從早上七點到晚上二十點，下了整整十三個小時的天海市暴雨，這才終於消停了。
“颱風季，可是這颱風都還沒到呢，居然就下成了這個樣子。”
回來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的艾麗婭，站在家裏的窗戶前看城市。
貓咪站在她的身邊，扒拉着窗臺往外看，就像是在看一個倒扣住城市的大魚缸。
天海市變成了名副其實的天海，暴雨導致大批地區電力供應和通訊中斷，現在看起來有種荒涼的錯覺。
能夠把常住人口超過兩千萬的國際級大都市淋成這個樣子，真不敢想象這次沒上岸的颱風到底是什麼規格。
“氣象局那邊說，颱風可能登陸之後反而沒這麼嚴重。”
安樂樂擦着頭髮走出來：“說起來也是這場暴雨來得太早了，要是颱風上岸之後再下，大家還沒這麼慌，畢竟那會兒都是停學放假的——小鈺你說是吧？”
鈺妹妹正在整理名單，聞言疑惑擡頭：“啊？什麼？”
“沒事兒，你弄完了嗎？”
“快了……姐，你還要出門啊？”
“當然要，停電還沒通訊，雨還下得這麼狠，天海這邊後續的問題多得很……”
艾麗婭已經聯繫蔣天藝那邊，把一批市民都轉送回家了。
爲什麼要回家？
人從來都不是孤立的存在，他們可能是孩子的父母，老人的兒女，丈夫的妻子或者妻子的老公。
大雨稀里嘩啦下得人都沒了，在家裏等待的家人比獲救的市民還要難熬，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擔驚受怕。
而且艾麗婭預預計可能出現的通訊失聯，到底還是來了。
這也不能怪基建質量，堅挺的基建設備撐了足足一天才陸續癱瘓，這已經很給力了。
扔個手機進水裏，能撐倆小時都算它去夏威夷夏令營進修過潛水班……
“好消息是大家基本都報了平安，壞消息是光報平安用處不大，日子還得過。”
艾麗婭拿起鈺妹妹遞過來的名單：“我和你樂樂姐去送點東西，你在家裏早點睡，不要亂跑。”
“跑也跑不出去，只能坐船。”安樂樂咧嘴直樂：“我在樓下看到有魚了，明天水退了我看運氣好能不能摸兩條。”
安樂樂是個絕對的樂天派，從來不知道煩惱是什麼東西，名如其人。
跟着艾麗婭東奔西跑一整天也沒有在怕的，倒不如說還挺新鮮。
當然啦，今天開進去一輛幾百萬的原型車，這大概算是令人小糾結的事情——可那也是艾麗婭指揮的鍋。
白天救人，晚上就得去送物資，艾麗婭這邊整理出來了集團總部員工的花名冊和登記的家庭住址，按照地圖重新排序了一下，愛麗來商超那邊也在召集人手行動。
以員工爲中心節點，覆蓋他們居住的樓棟和小單元區域，這算是艾麗婭能做到的最後一件直接參與救災的事情了。
再多的她也幹不了，而且頂多就三天時間，天海市的水就能退掉，到時候生活秩序就能夠重新恢復。
門外穿來敲門的聲音，安樂樂去開門，傑哥和景二少站在門口。
傑哥遞過來一疊資料：“吶，你們要的，全都整理好了——另外我可以去嗎？”
“當然不行，你才8歲，等你18了再說。”
“我就知道，我爸媽也是這麼說的，不過他們讓我帶來了這個。”
傑哥提出來一個食盒，裏面是一些還熱乎的糖水，細心地用瓶瓶罐罐分裝好了。
“體力消耗大，夜宵喫飯麻煩，糖水能夠補充糖分，而且有保溫，今晚起碼冷不了，拿去請救援隊的大家喝吧。”
“謝謝叔叔阿姨的心意。”艾麗婭接過很細心還做了防水措施的食盒，這夜宵確實很不錯。
“姐，我、我也要去！”景妹妹勇敢地想要跟着艾麗婭一起去。
他甚至還穿了一件救生衣，看起來英姿颯爽的樣子，巾幗不讓鬚眉。
“你也不行，你這身板兒掉水裏我還得撈你，你才17，也沒成年。”“可是樂樂也17啊！”
“我能打你二十個。”安樂樂叼着一根能量棒正在繫鞋帶，擡頭瞥了景二少一眼：“專業的，懂麼？”
自己和大小姐掉水裏，景二少先救誰？
答：他是被救的，兩個先掉水裏的得去救他這個救人的……
“行了，你看家，照顧好弟弟妹妹。”艾麗婭拍了拍他的肩膀：“明天還要去集團那邊處理事情呢。”
“哦……好……”
……
……
蘇妮卡待在家裏，漆黑一片，只有窗外的一點點萬家燈火透進來的光。
她是真的害怕——不是怕黑，而是今天上午的遭遇讓她後怕。
現在想起來地鐵啊隧道啊積水什麼的，她都得打個哆嗦，好久都緩不過來。
可想而知，或許往後很長很長一段時間，她都不敢乘坐地下交通了。
手機沒電了，好在之前和家人報了平安。
喫的喝的都有，之前集團有發物資包，她當時還嫌棄這麼多東西又重又不是零食懶得喫。
現在想起來，只剩下感恩——大小姐發這些罐頭之類的，大概就是不想自己當成零食提前喫光吧？
守着物資很有滿足感，她在豆袋沙發裏蜷縮着身子，靜靜地等待長夜過去，明天的太陽照常升……誒？
窗戶上突然打進來一道透亮的光，看起來有什麼東西在照這邊一樣。
『蘇妮卡——蘇妮卡小姐！在不在家！』
下面有人這麼喊着，擴音喇叭的聲音她聽得真切。
這是……大小姐？
她撲到窗臺邊上，眯着眼睛頂着強光，這纔看到樓下的情況。
積水的小區裏，好幾艘衝鋒舟停着，有人拿着喇叭打着電筒在喊人。
她趕緊朝下面揮手：“在！我在！”
『很好，你等着，我把東西弄上來！』
好一陣之後，揹着看起來像是外賣箱子一樣的東西，艾麗婭上到了蘇妮卡家裏。
她們甚至都沒辦法走單元門，那玩意兒已經餵魚了，只能從樓道二樓的樓梯間窗戶鑽進來。
“底樓的住戶呢？”
“都往上走了，在鄰居家吧應該。”
“哦，這就好——吶，這是給你們的。”
艾麗婭卸下揹包，拿出來一大堆應急物資。
和之前分發給集團員工的家庭儲備物資包不同，這些大多數都是自熱食品和方便麪、純淨水以及藥品。
“這幾件水和這些喫的，辛苦你一下，等下敲門按照人頭分，你們樓棟大家看看能分多少，也不用管飽，能夠把這一晚上一天的對付過去就行，另外主要是這兩樣。”
艾麗婭拿出來一個手電筒模樣的東西：“這是應急燈，上半截是電筒，套上這個小腦袋就是檯燈。”
說着她按開電筒，柔和的白光不算明亮，但依舊把黑暗的房間照得可以看清楚東西，給人極大的心理安慰。
“下半截是應急電源，充手機的，容量不高但是打個電話什麼的夠了，如果你們這邊運氣好還能打電話的話。”
艾麗婭把這些放下，再把藥品的用法和數量清點了一下，揹着空蕩蕩的揹包準備下去。
“那麼這邊就拜託你了！”
“我、我可以嗎？”蘇妮卡手足無措：“我不認識大家……”
“今晚之後你就認識了，另外這個也留給你，你們這邊停電蠻嚴重的。”
艾麗婭把一個收音機掏出來，然後擴音器也留下了：“打開天海交通廣播的調頻，然後放到窗戶邊上放吧，擴音器的電量能撐到半夜了。”
“……會不會有人說我擾民？”
“你猜猜這個時候，大家是樂意聽到點信息，還是有空計較你外放的聲音？”
旁邊的安樂樂說着呲牙一樂：“真要有人敢罵你，你記着他是誰，趕明兒我幫你揍他！”
“行了，別瞎說……大家現在需要心理安慰的，誰都沒遭過災，有人問你你就說救援隊讓你這麼幹的。”
“哦……”
“走了，明天不用上班，但是恢復通訊的話，還是和集團打卡那邊報備一下，不是考勤，是爲了確認你們都安全。”
說罷艾麗婭和安樂樂轉身就走，乾脆利落得一塌糊塗。
“下一個地區是哪裏？”
“得是大學城那邊了，不過我們沒有員工在大學城裏的啊。”
“多新鮮吶，你是不是忘了我還是個大學生——你也是，咱去母校那邊瞅瞅吧。”
“哇，你不說我都忘了暑假過完咱們還得上學……”
看着她們離開的背影，以及救援隊突突突遠去掀起的浪花，蘇妮卡拿着個應急燈跟捧着蠟燭祈禱一樣，糾結了好一陣她還是提起袋子，帶着些許尷尬和緊張，敲響了鄰居家的房門。
“有什麼事？”鄰居是個五大三粗的漢子，粗聲粗氣不甚耐煩。
畢竟他看樣子多少帶點狼狽，室內點着一根蠟燭，還傳來孩子的抱怨聲。
“爸爸——我餓，薯片喫完啦！”
“那個……我、我們公司發了點應急物資……我看你家有需要的沒有——這個，要嗎？還有點喫的。”
那漢子看着她手裏的袋子，先是下意識要接，然後又趕緊在身上擦了擦手掌，這才小心接過來。
“謝謝！太謝謝你了！！”
“沒關係沒關係，這些就是要分給大家的……”
好片刻，蘇妮卡辭別了千恩萬謝的鄰居，回到家裏，有種小小的雀躍的感動。
啊——做好人好事是這種感覺啊——挺好的！
她想起樓下曾經見過兩次的奶奶，趕緊又拿着一份物資下樓。
“奶奶——阿婆！你在家嗎？我是小蘇啊！樓上的小蘇——我們上次還在小區花園裏聊過天呢！”
……
……
“吱吱！快回來！”
“水太深了……”
“廢話，都說了別試了，行不通的。”
“就算過得去，學校超市估計也沒開門，就算開門了，估計東西也全都被淹了。”
由之從被淹了一截的樓道里走回來，脫下拖鞋抖了抖，腳底和鞋子之間就已經是一蓬沙子了。
這積水怎麼還帶泥沙的，天海市也不挨着黃河啊……
室友們把她拽回來，幾個人七手八腳地回到寢室裏。
由之疑惑地想要說點什麼，室友卻趕緊捂住她的嘴。
“……噓！別說話！小聲點！”
“怎麼了這是？”
“你看看，這是什麼！”室友掏出一個盒子，然後大家都瞪圓了眼睛。
“巧克——”
“噓噓噓噓！都說了別說話！”
大家趕緊捂嘴，室友這才滿意地打開盒子：“我前男友送的，那會兒沒喫，放在櫃子裏也就忘了，之前找喫的時候才找到，我看看這有多少，咱平分了！”
大早上七點多下雨下到晚上七點多，別說沒課了，就算是有課大家也不準備出去，寧可當樹懶。
可一天三頓飯，早上可以睡到中午，連帶着一起解決，可是中午吃不了呢？
現在別說中午了，晚上也沒得喫，甚至明天有沒有口熱乎的都還兩說……
宿舍區一片鬼哭狼嚎，學校倒是倒騰着庫存，給大家湊了點小麪包啊牛奶之類的，但是明顯不夠分。
嗯，後來就連不夠分的物資都沒了，聽說教務處的主任在和積水搏鬥的時候，不幸被積水重創。
爲什麼積水能夠重創人？
積水當然不能，但如果是因爲暴雨和積水，導致倒灌出來的化糞池呢……
“哎呀，沒想到啊沒想到，我那前男友還有發光發熱的一天，要不是他暴露了自己是個gay，我還挺想他的。”
大家分着巧克力，窸窸窣窣地喫着，間或發出一點嘿嘿的輕笑聲，說着有的沒的閒話。
“這雨停了，大概什麼時候能夠正常啊？”
“估計得兩三天，前年臺風的時候，大學城這邊不也內澇麼，當時是兩天才退的，這次比那次嚴重太多了。”
“巧克力好喫但是不頂餓啊……”
“這位同學，你要相信這玩意兒的熱量，這一盒起碼能讓你胖半斤。”
“我懂我懂，但是反方辯友，你得明白飽腹感和熱量缺口是兩碼事。”
由之啃着巧克力，旁邊的同伴把自己的一份分給她一半，意有所指：“要是這會兒有誰給我分點喫的，說不定告白我都能接受，吊橋效應大概就這樣了。”
另外兩個室友不說話了，瞧着靠窗的她倆，然後嘎吱嘎吱地偷樂。
由之沒反應過來，只是下意識地點頭：“嗯，確實……”
“吶，我這點也給你，我——”
『突突突，突突突……』
船外機的聲音，在水窪一樣的宿舍樓外顯得格外明顯。
學生宿舍停電導致大家只能無聊地閒談，好在學生黨向來都有足夠的應對‘停電’的辦法。
什麼手電啊檯燈啊筆記本啊充電寶啊都有，倒也沒有顯得像是居民區那樣黑漆漆一片荒蕪。
『東山大的新生！在不在——在不在在不在——我是你們學姐！我來給你們送喫的啦！』
爲什麼有人在學校，但是艾麗婭還沒有上課？
當然是因爲這段時間是可愛的小菜鳥們軍訓的時候啦！
他們要軍訓半個月到一個月左右，老鳥們纔來上課。
有的學校和專業要早一點，但東山大和艾麗婭的專業，顯然是遲點的那批。
安樂樂不用參加軍訓，似乎是因爲安姨那邊的關係，給她走了個後門。
當然啦，這傢伙也確實不適合去軍訓，別鬧樂子把同學都給帶成暑期工同事了……
“好在現在只是普通軍訓，正式的訓練還得去人家營地那邊呢。”
東山大的軍訓是兩次，加起來一共二十多天，第一個階段就是站站軍姿啊排排隊啊之類的。
能夠摸到現役裝備，甚至能夠上手打幾發步槍彈的，那得是推遲到冬天了。
“我倒是想去，師傅不讓。”安樂樂撇了撇嘴，她可沒忘記都市龍王都有的軍訓震撼教官環節。
她都打算好了，到時候有哪個教官說什麼只要打贏他就能夠休息，自己第一個上！
知不知道代號a10的含金量啊——不許叫疣豬——反正很厲害就是了！
“得了吧，你去惹事兒還差不多……”
救援隊這邊呼叫了幾次，大學城宿舍區裏東山大的學生湊到窗口喊叫着，雙方接頭成功。
“東山大的？”
艾麗婭跳下衝鋒舟，打量了一下宿舍區這邊的狀況。
比居民區好，這邊的地勢比較高，而且底樓因爲是公共設施，洗衣房啊洗澡間什麼的，所以人都沒事兒。
“是是是，東山大的，學姐——你是學姐嗎？”
“當然是，我是你們大二的學姐，啊，今年就該大三了……你們軍訓得怎麼樣了？”
“都快軍訓完了，誰能想到遇到這事兒啊，這雨有種看海的感覺。”
“第一階段軍訓完了？”艾麗婭看了看手錶，頓時一樂：“那讓我看看你們的成果——吹哨！緊急集合！”
安樂樂在後面摸了個哨子出來，深吸一口氣然後『嘟……嘟嘟嘟……』就是一頓吹。
這玩意兒要是大半夜響起來，能把兵哥哥急得心肺驟停，但是才訓練一個周的新生很顯然不如新兵。
花了大概二十分鐘，人才稀稀拉拉地湊過來，還帶着些許好奇，四處張望。
艾麗婭搖了搖頭，就這組織度，拉去填線都有給對面刷戰績的嫌疑。
要是換到自己穿越之前，那東山大是什麼規格？
不過人家也有理由的，那是什麼壓力怪世界線，這是什麼度假世界線。
所以艾麗婭也不強求什麼，跳上一個高臺，看着宿舍樓這邊大概得有好幾百號的東山大新生。
“學弟學妹們！大家好——我是你們的學姐——你們可以叫我艾麗婭！我給你們送應急物資來了！”
這種‘我是你們的——老大哥！’的很有精神的發言，一下子就給新生看樂了。
“男生女生都過來！按照你們的分班分組，一個班一個班地來，另外這些物資不只是我們的！其他友校也有！”
艾麗婭撐起一杆東山大的校旗：“大學城這邊的物資，我們準備了三十船，足夠大家撐到水退了！大家一起共克時艱！大家都別怕——東山大！依舊在！”
東山大依舊在？喊這玩意兒幹啥啊？學弟學妹的目光很單純，有種清澈的懵懂。
安樂樂纔不管他們，哇啦啦地跟着叫——爲什麼培養組織度的時候，都需要搞團建喊口號鍛鍊一體化同理心？
因爲這玩意兒就像是足球隊友之間的擁抱摸摸頭之類的身體觸碰一樣，能夠有效增加親近感。
於是十多分鐘之後，大學城裏面多了一陣陣的‘東山大！依舊在！’的口號，隨後就是長龍一樣亮起來的燈光。
“東山大——”
“依舊在！！”
……
……
由之她們寢室也分到了一個箱子，然後大家發現一個很微妙的事情。
那就是女生這邊的箱子除了方便麪純淨水和自熱米飯之類的喫的，居然還有一包十片裝的小翅膀護理用品，日用夜用的衛生巾居然還是貼心混合裝。
“啊這——”
“女生宿舍的，都寫了字的，人家不是弄錯了。”
“這麼貼心的嗎？東山大的學姐？”
“嗯，聽說是東山大大二還是大三的，應該是他們學校準備的吧，真好啊……”
不愧是頂級學府，大學城的扛把子，這也太迅速了。
“這個自熱火鍋我之前就想買了，但是好貴誒！五十多呢！”
“夠四個人喫的分量，難怪這麼貴——喫飯喫飯，還有這個燈，誰手機電量比較耐用的衝一下，等下輪流給家裏打電話，聽說電力那邊正在搶修，明天就能夠修好了，我還說去隔壁借個充電寶呢……”
嬉嬉鬧鬧的幾人就着外面嘩啦啦的水聲和應急燈的燈光，喫着還挺好喫的自熱火鍋，有種露營的錯覺。
“那個，你們還記得上次去愛麗來超市的時候，我們在廁所裏的事嗎？”
“吱吱你有問題！喫飯呢！”
“不是不是，之前我就想說了——那個東山大的學姐，我怎麼覺得就像是之前在廁所裏見到的那個？”
“愛麗來的員工？”
“嗯……”
“可能是勤工儉學？而且你什麼時候記性這麼好了？”
由之眨了眨眼，拿起手邊的物資箱子，從裏面扒拉出來一個塑料袋：“吶，你們看這個。”
大家湊過去一看，這商標……愛麗來？
幾個人面面相覷，好一陣之後，被窗外喧囂的聲音打斷了思緒。
“什麼聲音？”
“好像是……啊，好像是學校來送飯了？”
“教導處主任終於在搏鬥之後甦醒了？”
“你能不能別提這茬——不對啊，那不是東山大的人麼，怎麼還發？”
“有沒有可能，人家發的也是小麪包牛奶火腿腸，怎麼感覺那個什麼學姐是個人行爲呢？”
“瘋了吧，帶了好幾十船的物資過來，我看他們的船能裝十個人，喫水線都快滿了，這豈不是好幾十噸？”
“你的意思就是咱都是無情的乾飯機器唄，好幾十噸喫的也就撐兩天。”
“誒誒誒別說話！噓！那邊在喊什麼？”
“好像是他們那個學姐要回去了，在送人呢，哇！真不是學校派來的啊？”
“人家學校來了，只是學姐來得更早，這都什麼神仙校友啊……”
“所以他們學姐叫什麼？”
“好像是叫——愛麗來？”
“那是商超的名字，我聽着好像是艾麗什麼，等會兒去問問。”
問問？由之看着那個箱子，然後將其翻過來，發現上面除了手寫的男女寢標識，還有另外一句手寫的祝福。
似乎是寫就的時候頗爲倉促，但是筆力蒼勁，鐵畫銀鉤，自有一番凌厲氣勢，戰天鬥地也不在話下的那種。
『我相信會再次看到藍天，鮮花掛滿枝頭——艾麗婭』
艾麗……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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