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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信与不信

作者:未知
“虽然奴婢已经使了银子去牢裡打探,說是在用刑的,大抵還未招供,只是也难說是不是那头在做戏。若是三姑娘晓得了什么,事情怕是要起变数了。”刘妈妈眼皮跳了跳,“奴婢這些日子瞧下来,可断定那三姑娘绝对不是個简单的,就怕她在演戏。” “演戏?多大的孩子,前头還不過是天真无知的,原不過失了生母长大了些,一個丫头片子還能演戏到将你我全都骗了過去?你也看到了,都叫秋水出来說话了。再利害不過是個孩子,她再愤愤又如何,我为了她掉了孩子那是推不過去的事实。更何况這些年他与白氏是沒有交集的。”苏氏拿帕子压了压嘴角,道:“小孩子闹脾气而已,很快就会好的。” 刘妈妈却沒有苏氏的好心态,忧道:“您去信京裡也好些日子了,也不知道世子爷是否派了人来为姑娘您撑腰。” “会来的。”苏氏心中笃定,长吁一声道:“兄长不会放我一個人在這裡挣扎的。” 她和生母为他的爵位牺牲至此,生母是不可能得到他的回报了,他一定会加倍的为她打算。更何况,她做了沈桢的继室,于兄长只有好处。 苏氏继续道:“咱们定国公府的世子爷怕是沒什么日子了,三爷便是国公爷唯一的嫡子,定是能继承爵位的。定国公府是大周数一数二的勋爵人家,若能做了定国公府世子爷的正经连襟,兄长的位子便能坐的更稳了,永安侯府也能更快的在京中真稳脚跟。”顿了顿,眼角眉梢中透漏了精明算计,“不過你担心的也有道理,若是沈灼华真是在演戏,我也不能只巴望着她了。你着人去迎一迎,若是永安侯府的人能在八月二十前到,我有办法让事情過明路,一旦我在堂会上露了面,一切就都好說了。” 刘妈妈眉心一舒展,笑道:“是了,姨娘說的对,一旦在众家太太小姐面前過了明路,老太太和三爷也沒這個脸反悔聘娶别家女子了。虽說侯府不比得国公府贵重,却也不是能随意打了脸的。” 苏氏眼神幽深如波,想了想,吩咐道:“你去灵姐儿院裡跑一趟,叫她一定克制自己,這几日裡定不能出了任何差错,好好跟着老太太学习庶务,来日堂会上好叫人說一嘴的好处。” 刘妈妈点头应下,叹道:“二姑娘這性儿怎的愈发急躁起来了,从前可不是這样的。” 苏氏看了刘妈妈一眼,无奈道:“若不是老太太忽然来了北燕,我早早拿下三姑娘了。可老太太一来,三姑娘有了依靠便不与咱们亲近了。以前大姑娘什么性子,稍稍一挑弄便闯出大祸来。有她闯祸去闹三姑娘,咱们也好去做了好人。如今叫老太太压制着,赵氏暗裡调教着,也变得难对付起来,灵姐儿几次吃了她的亏。眼看着就要及笄了,偏在老太太那裡不得重视,灵姐儿她心裡着急,又对上刺儿头一般的大姑娘,更是处处吃亏。” 刘妈妈扶着苏氏慢慢的走着,精明道:“三姑娘看着好相处,实则是個滑不留手的,谁都不肯帮,却又谁都帮一把。发觉了北辽的奸细为朝廷立了功,又为着救灵姐儿那两回,如今府裡谁不敬服着她,外头哪家說起她来不夸一句好的,反倒叫她得了便宜。” 苏氏望着不远处的一汪池水,荷叶铺在水面上,映着阳光英英翠翠好似一块块未经雕琢的翡翠,那样的色泽落在眼底便是一抹浓的化不开的深沉:“說到底還是我无能,不能再這府裡說的上话,若是灵姐儿也有個掌权的人撑腰,何至如此……罢了罢了,你最近還是去灵姐儿身边裡伺候着,免得她再出了乱子。” 刘妈妈不放心道:“如今冬生沒了,我再去了二姑娘处,姨娘身边就沒有几個可信的了。” “這几日我也要好好盘一盘事情,不会再出门了,用不了什么人。”苏氏心烦的摆摆手,抚了抚袖口上皱起的谈话纹路,“外头你可得叫人仔细盯着了,上回那老头的事情,咱们可差点栽到老太太手裡。” “是。”刘妈妈点头应下,道,“好在您還有大哥儿。” “大哥儿出息,他是老爷的长子,府裡沒有嫡子……”苏氏眸光一凛,似阳光落在了冰面上,“就是为了大哥儿,也不能坐以待毙了……” 午后的阳光有些慵懒的微白,和煦温暖裡夹杂着荷花的清洁香味。灼华伏在枕屏前的矮几上,指尖轻点着宽口碗中微凉的水面,逗弄着几尾小鱼儿乱窜,漾起一波波短暂的涟漪。鱼儿宽大柔软的鱼尾翩跹摇曳,似舞姬手中柔媚的舞扇。两叶巴掌大的嫩色荷叶,一朵含苞待放的粉色荷花,鱼儿自在,那是初秋夏末的最后一抹绚烂自在之色。 宋嬷嬷抚了抚灼华胸前因为抱凤梧而微有些皱起的衣襟,“凤梧哥儿倒是十分有力,亏得是遇着姑娘。”搬了把小杌子在灼华身边坐下,道:“打发了便是,怎的又叫秋水出来說话了,沒得叫她以为姑娘好性儿,又想来算计。” “她的算计何时停過。”灼华澹澹一笑,拾了本医术翻了翻,道:“她为着我小产的,我若是做的太绝情府裡的人岂不是要背裡說我一嘴,只有我如今做的好,做的更好,往后事情揭发出来,才更震撼不是么?” 宋嬷嬷皱眉道:“她到是個下得了手的,冬生那丫头跟着她也有五六年了竟也能說杀就杀了,连翠屏也不放過。” 握着医书的手蓦的一紧,灼华垂眸掩饰了眼底一闪而過的阴沉,嘴角扬了抹讥讽:“她从来都是這样的,何曾变過。”长长一吁裡满是沉然,“倚楼呢?从昨日下午就沒见過她了。” “昨日就听她喃喃了一句,什么有不对劲的,便匆匆走了。”秋水正好端了热茶进来,捧了盏蜜茶给灼华,“如今天气凉了,北方的气候真是干燥,姑娘喝盏蜜茶暖暖胃,润一润。” 随手一放书册,惊的鱼儿一激灵的躲在了荷叶下头,灼华接過茶盏呷了一口,想着是否倚楼和自己发现了同一件事。 秋水把银猴递给了宋嬷嬷,道:“发生了這回的事情,怕是苏氏也不会再全然的信姑娘了。” 灼华无所谓的扬眉一笑,“信不信的有什么关系。” 宋嬷嬷吃了口茶汤,也是一笑,“沒错。如今老太太盯上了她去查,她杀了冬生和翠屏又如何,只要做過就会留下些什么。前会儿的时候要稳住她不叫她起疑心,好方便老太太暗裡去察查。如今又接连的死人,顺着她小产的事儿老太太又收回了去啊你,可摆开了阵势去严查府中上下。姑娘只要做了该做的表面文章就是,也不用费心思去与她周旋了。”晃了晃茶盏中青嫩的茶汤,“咱们姑娘才是主子!” 秋水点头,可不就是這個理儿么! 灼华搁下茶盏,从袖中取了信递给宋嬷嬷,“嬷嬷瞧瞧吧。” 宋嬷嬷接過信笺细细看過,心头不免一突,越看越眉头锁的越紧,实在是震惊,“怎么会這样?” 秋水和长天相视一眼,拿過信笺凑在一块儿看,看到最后亦是满面的不敢置信。 她们亦是才晓得郡主死因与苏氏有所关联,白氏她们算计了那么久,竟是为了给郡主报仇?! 宋嬷嬷喃喃道:“为着郡主……连自己和凤梧哥儿都不顾了!?” “我从未想過她为何那样恨苏氏。”灼华伏在矮几上自嘲一笑,面色颓然懊恼,“自以为的好算计,却是我害了她们。最后還叫翠屏和冬生背着害主的名声,被丢弃在乱葬岗。” 她可以为翠屏和冬生求情,哪怕简薄掩埋,可如此落在苏氏严眼中怕是要叫她起了疑心,狗急了怕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她不想再有人因此丧命了。 她们已经为此付出性命,绝不可叫她们白白死去,只能忍下愤恨,再图后算。 宋嬷嬷坐去灼华的身边,拉着她抱在怀中,轻声的宽慰着,“她们、不肯叫你晓得,便是想护着你,叫你過安心日子,你如今這般自责叫她们如何能安心。既然是连自己的性命都肯付出去的,又如何会怪罪你呢?” 长天咬了咬唇道:“在白姨娘眼中姑娘是什么都不晓得的。可既然是为了叫姑娘過安心日子的,何苦這时候了又說出来呢?白累的姑娘伤心一遭。” 灼华道:“她们在最后关头才告诉我,是希望我作为母亲的女儿,亲眼见证苏氏的下场,以告慰母亲在天之灵罢。她们希望我的手上是干干净净的,但是作为女儿,哪能连自己的杀母仇人是谁也不晓得呢?” 前世裡她们眼看着自己与苏氏母女那样亲近,心头该多痛苦多着急啊! “母亲与我有她们,当真有幸。可于她们,却是不幸。” 秋水瞪了眼长天,长天瘪瘪嘴,“奴婢失言了。” 秋水温和而意切道:“不计是主仆,是亲人,還是朋友,情分這东西就是会促使人付出一切的。” 长天十分认同,她一扬头间眼眸灿灿如星光,脆生生道:“秋水說的是,咱们都愿意把性命交给姑娘。” 听到她们如此說,灼华心裡感到高兴,却也更加沉重,前世裡她已经辜负過這样的情意一回,這一世裡她该如何做才能回报一二呢? 灼华笑着摇了摇头,道:“只盼着你们都能好好的。” 宋嬷嬷看惯了宫裡的争斗,最怕的就是自以为的自己人背后捅一刀,防不胜防。 姑娘信任她们,她们也不负信任,样样以姑娘为先,嘴巴牢靠,为人忠诚,這样干净的誓言,在這样的深宅大院裡比什么都重要。 嬷嬷慈爱的看着這几個孩子,嘴角含笑道:“姑娘自当平安顺当,要你们的性命做什么,都好好的才是正理儿。” 长天笑眯眯的点头,“姑娘說的是。” 秋水望着那朵微垂在茎秆尽头的粉色花苞,微微一叹,道:“這事儿也怨不得姑娘,白姨娘自来不肯与姑娘亲近便是想着不让姑娘落在危险的境地中,她们事事都瞒着,姑娘又如何能探得什么出来呢!” 长天点头道:“姑娘心裡难受奴婢也晓得,可人已经沒有了,更不能把自己在推进了死胡同裡。便是为了她们,也该好好的。” 宋嬷嬷轻握着灼华的手,掌心的温度似云朵温暖柔软:“她们为着郡主的仇都付出了性命,姑娘更该好好的,如今姑娘要做的不仅仅是为郡主报仇,還有她们的一并,都還给那贱人才是!如今冬生身死,连人证也无了。”有明光闪過脑海,她“嘶”了一声,锐利的眸中有亮光浮起,“既然翠屏和冬生都是为了郡主报仇,翠屏又怎么会杀了冬生呢?莫不是倚楼发现了何处蹊跷?” 秋水与长天细细一想,都觉得很有可能,“或许還有转机,也未可知啊!” 正說着,听风敲了窗台,低声道:“倚楼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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